有了新的食材,江舒也无暇顾及外面的灾情,白日里便盯着酒楼饭馆,偶尔想到新鲜的吃食就做来给朗山尝尝,觉得可以便放到多样馆去卖。
他们不能左右局势,便只能费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孙晟霖这段日子一直没有过来,等他拿到准信来时就发现多样馆又弄了好多新鲜吃食,美味进嘴就缓解了他这些日子的疲惫,香甜软糯的土豆泥恨不得入口即化。
他抱着小碗不肯撒手,都没了往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灌了口柠檬水说道:“这几日怕是要有变动了,不过对咱们来说当家做主的是谁都没有什么不用。”
“那可有抗旱的法子?”江舒说,“就算要……也要找到旱灾的法子,水旱交替最易发生蝗灾,若再没有对策怕是一丁点粮食都要没有了。”
孙晟霖听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狐疑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勉强有一些法子,估计朝中也有能想出对策之人,我自然不必献丑。”
这话说的暗示性意味十足,但孙晟霖因为家中有亲眷在朝中做官,若是能提出实用法子,说不定能夺得未来新圣人好感,当下就央着江舒说法子。
江舒哪里真敢对这些事情指手画脚,便随便说了几个曾经课本上学过的知识,说起来朝中官员多于蜜罐中成长,所学也都是官场知识,面对天灾农物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只会仰天祈福。
因此,当他说了最简单的植树造林时成功收获了孙晟霖惊讶又难以置信的目光。
他佩服道:“你不做官当真屈才了。”
恰时,因为齐乡镇周边的镇被难民们攻陷,京中派来的巡抚刚好负责整个府城的事宜,有孙家这边搭线,对方听说植树造林这一方法是哥儿出的,便想见见出法子的人。
只是他在府城不能轻易离开,便只能递消息让孙晟霖带着人去府城,既然能提出此方法,那就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他要多听听才行。
做官的都有些高高在上的通病,但为着以后江舒也只能忍,何况他并不认为高高在上有何错,若他出生就是官二代,怕也是要拿鼻孔看人了。
当然,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只是和那个巡抚见面,他还要看看府城的情况,多探查一番。
江舒把一些重要事宜全都交代好,两人便收拾东西和孙晟霖一起抄小路去了府城,尽管是小路,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难民,护卫们也不敢真动手伤人,都是能躲则躲,一连折腾好几天才到了府城。
府城把控严格并未出现灾民,城里的人依旧在滋润过活,全然不曾感受到外面的世道。
接他们的人将他们带进巡抚所在的驿站便离开了,站在驿站门口穿着劲装的黑衣男在江舒下马车后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朗山瞬间就察觉到了那道视线,当即就挡在江舒面前冷淡的对上眼,江舒抬头:“怎么了?”
“许是巡抚大人身边的侍卫。”
劲装男朝他们走来,抱拳恭敬道:“诸位辛苦,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朗山将江舒挡在身侧,断绝了那黑衣男看他的目光,他紧抓着江舒的手,生怕这人一不留神就被人给勾了去。
江舒起初还没发现他的变化,直到发现那黑衣男看向他朗山宛若守着珍宝的恶龙,随时都要暴走的模样才反应过来。
他趁走在后面,轻轻挠了挠他掌心,低声道:“晚些时候咱们去城中逛逛可好?”
回应他的是低沉的“嗯”,抬着下巴目视前方,像是被捋顺毛的小京巴。
巡抚一直在书房查看过往卷轴,翻看有没有什么治理干旱的方法,只是因为年限过于久远,多数的卷轴并不完整,甚至只有记在干旱发生却没有解决办法。
在书房忙的焦头烂额,听到他要见的人已经到了,便有些着急的想要接见他们。只是因为舟车劳顿,还是让下属先带着他们去了驿站的房间。
安顿下来,江舒也算是松了口气,府城的驿站要比镇上豪华许多,相比下来像是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的行宫一角。
“诸位先歇息片刻,稍后会有下人将饭菜送来。”劲装男走时又深深看了江舒一眼,仿佛带着什么难以言喻的心情。
江舒本就敏感,这眼神属实让他浑身不自在,当下便开口直言问道:“这位小哥方才便一直瞧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抱歉,只是觉得您有些眼熟并未有不妥之处,是我唐突了。”他也觉得有些尴尬,道过歉便快速离开了。
驿站的饭菜自然不比家里,二人实在舟车劳顿也顾不得挑剔,匆匆吃着填饱了肚子,过后便有人传话说晚些时候巡抚要见他们,余下时间可以自便。
江舒立刻穿戴好就要和朗山去逛一逛这府城。
孙晟霖进城就和他们分开了,毕竟他家就在府城,有家不回住驿站怕是家里老头子要气个半死,便说晚些再来找他们。
他是知道江舒准备来府城做生意,便做主带着他们四处闲逛。
府城繁荣,到处都是酒楼铺子,江舒光是看着就有满满赚钱的动力,毕竟这里的东西价格要比镇上贵几倍。
“你若是想在府城开酒楼,定然不是镇上百两银子就能买下的。”孙晟霖说着转身带他进了府城的晟家酒楼,“方才定然没吃饱,驿站的饭菜多是清淡乏味,今儿我请客。”
掌柜小二都认识孙晟霖,见他过来立刻就把人迎进楼上的厢房里,不待他嘱咐就安排的面面俱到。
厢房靠窗,江舒便往下瞧了几眼,不愧是府城的酒楼,都要比镇上高几层。
孙晟霖笑道:“待我回头问问可有转卖的酒楼,若是你能开来,我也好跟着沾光。”
“烤鸭在府城如何卖的?”江舒对他的话自然无不可,孙晟霖对他们也极为关照,几张方子碍不着事。
“我并未把烤鸭放到府城酒楼卖,之前只顾着和老头子斗智斗勇,哪里有心思给酒楼添新菜色。”孙晟霖说起这些就是一阵后怕,那段日子实在艰辛,日日都在被催婚。
江舒笑道:“如今你可以卖了,只是不管是配菜还是拼盘都要再精致一些,来到这里才知天外有天,东西在精不在多,烤鸭卖的好可以大赚。”
江舒看得出府城多的是富商巨贾,乡下人家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他们百文钱都能随便打发叫花子,这般差距足足吊起了他赚钱的欲望。
江舒这般说,孙晟霖自然就要这般安排,酒楼的菜色色香俱全,江舒闻着也有了些食欲,给朗山夹了一筷子便用了起来。
午食过后又稍稍溜达一会,没多久就有侍卫找来说巡抚要见他们,三人便一同去了驿站。
书房里。
巡抚安然落座,身穿靛蓝色衣袍,年近三十依旧有着一副好样貌,心神不宁的翻看着书籍古卷。
“大人,人带到了。”劲装男说罢便站到了旁边。
江舒三人屏气进了书房,行礼见过便被请落座,因着是哥儿,江舒便一直微微低着头,做的一副恭顺模样。
巡抚打量着他们,笑道:“诸位定然知晓请诸位的来意,那我便直言快语,不知植树造林的法子是谁提出的?”
“夫郎愚见,劳大人看重。”朗山虽嘴上说的谦卑,但神情却十分自豪。
江舒忍笑,低头应声:“是草民。”
“你为何会想到此等方法?既是干旱,种树又如何能活?”
“夫君上过学堂识得几个字,便时常给草民找些话本子瞧,草民曾见过一些能在旱地生长的植被,扎根极深,且能长的郁郁葱葱,若是能移植一些,不禁能挡避风沙还能保护土地,且海外有些食物即便是旱地也能生长,产量极高。”
江舒字句说着,也不知这巡抚的性情如何,不过想来对方是信他所说,否则也不会急着要见他,这节骨眼上,又不会叙旧寒暄。
巡抚点点头:“你出的好法子,抬起些头吧。”
江舒微微颔首,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周身气度作祟,他竟觉得这位巡抚和之前见过的人有些像。
却不知,这巡抚心中也是警铃大作,他竟不知道提出此等法子的竟是江舒!
江锦龄有些激动:“那以你之见,哪些树木和农作物能在此时的境况种植?”
江舒只当对方是因为得到好的解决办法激动,没作他想就把自己认为能种植的娓娓道来。
“此时百姓自是无心思种地,若是可以,大人便能将灾民利用起来,搭建些简易屋提供住宿,让他们开荒垦地,有吃有住有盼头,自然就是普通百姓。”
江锦龄忍住心头的震撼叹了口气,他从未见过这般聪慧的哥儿,京中世家哥儿姐儿多是名门淑女模样,识得几个字会些女工便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
若是……
多交谈几句,江锦龄发现不止江舒这般,就连朗山这乡下汉子偶尔说出几句话来也十分受用,可见眼界开阔,识字当真是与众不同。
有着这些法子江锦龄也算是松了口气,有了心情和他们聊些其他的,原本在不知道是江舒之前还想着给些银子打发就成。
如今知道是他,断然不能用这等方法对待。
他笑问:“我听孙家说你们在镇上做生意,可有来府城的意愿?”
“自是想过,只是府城人灵地杰,我与夫君怕是要多适应段时日才可。”江舒谦卑说着。
江锦龄如何看他都欢喜的不得了,便想为他多做一些事,他摆摆手:“诶,都不是难事,便是买间酒楼和宅子的事,你帮我这般大忙,我就是送你一处都不为过。”
“大人客气,草民实在惶恐,只是几句无心之言,得大人看重是好,只是此事还是不劳烦大人了,若您真想嘉奖,不若待我回头做些吃食给您尝尝,想听听您的意见。”江舒说这话时少了些刻意的恭敬,如果他的吃食能被这位巡抚大人认可,那就是活招牌。
江锦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道:“那我届时便和郡守一起等着你的美食,好了好了,便聊到这,你们若是想逛便再去逛逛。”
知晓他怕是要系统梳理一番刚刚的话,江舒三人便识时务的退了出来,此时时间尚早,离开驿站也多的是游玩的地方,孙晟霖便提议晚些去游湖。
夏日里游湖最是清爽,江舒生在北方陆地,除了节假日休息去过海边坐轮船,还不曾坐过这时候的小船,当下便立刻答应了。
孙晟霖为了让他们开眼,亲自带着他们去定了船只,船舫的老板见到他来喜笑颜开,扬言之前他常坐的船只还留着,因为有段时间没来还以为他不来了。
那船只很是漂亮,隐约有雕梁画栋之势,里面还有供人休憩的小卧房,实在很能让人心生欢喜。
“晚些时候放到湖边等着就成。”孙晟霖叮嘱过后就带着他们继续逛,多数时间里都是在讲述各个行业铺子的价格。
另江舒觉得震惊的是一家珠宝玉石的首饰铺子,那玉簪子动辄几十两银甚至上百两都是便宜的,这些银子在乡下可是能够一家人吃穿好几年的。
当然,若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只能说还是很便宜,不过,不管何时,女性的钱总是最好赚的。
盛夏里,湖面都长了荷花,船只放到湖面上像是误入了藕花深处,心旷神怡不说,景致也是极好的。
暮色四合。
湖面上的小船越来越多,此时正值盛夏,多是前来游湖的富家子弟公子哥儿,各个船只上都挂着漂亮的灯,旁边还有一只老大的船上隐约传来丝竹管弦声。
江舒从前未见过这些,只是瞧着什么都是好玩好看的,他坐在前面的船头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偶尔伸手拨弄湖水,脸上都是愉悦的笑。
朗山淡淡挑眉,吓唬他:“夫郎,莫要再碰水,水里怕是有蛇。”
江舒刚要伸进水里的手瞬间缩了回来,他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指尖,暗骂自己蠢笨,居然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只是夏日不止有蛇还有虫,他生怕小船从水面过时再带了虫子落在船上,当下也没心思赏花了,乖乖坐进了小船里。
“这不是子衿兄的船只吗?”
“未曾听闻他回来,你们可曾见着?”
“不知,喊一声便是!”
“子衿兄?”
子衿是孙晟霖的表字,本在船里聊天的他冷不防的就听见一群人喊他的小字,若是被蒋慕连知晓,怕是又要挨揍。
他赶紧探出头应了一声:“作何?喊魂一般!”
船夫见他们要聊天,便识趣的将船只停下,四周的船不断靠拢,一群青年活像是八百年不见似的欢呼着。
一青年说道:“许久不见你,回来竟也不知和我们说一声,自己跑来游船了?莫不是再陪哪家的姐儿吧?”
“胡说什么,是我义兄和义嫂。”孙晟霖扭头进船里和江舒他们说道,“我马上打发他们走。”
“无碍,你聊你的便是。”江舒对此并不觉得唐突,年轻人见着友人欢快是正常的。
一听是“长辈”,青年们便收敛了一些,也不顾里面的人能不能瞧见,当下就拱了拱手打招呼表示失礼。
江舒一听这些话就知道要在船里坐着怕是不成了,他和朗山只好也跟着出了船。
“各位不必客气。”江舒朗声说道。
原主嫁于朗山时不过就十八岁,如今过了年也才十九,正是青春年华,再加上他模样身段好,周身的气势浑然天成,这群傻小子还以为是京中来的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