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席间,三皇子殿下对草民说,想不到作对联竟然比作吟诗作赋还要难些,一语惊醒梦中人,草民顿时想起《诗经》来,这才对出了山戎使者的对联。”
“嗯,如此说来,还真是佳偶天成了。”隆化帝满意的点点头。
骆钰昭听到“佳偶天成”这四个字从隆化帝口中说出,明知道他说的是上下联成为一幅绝妙的对联,还是忍不住心神一荡,父皇如能成全我与近竹,那才叫佳偶天成呢。
“近竹,你想要什么,朕要重重赏你。”隆化帝心情大好。
一片艳羡嫉妒的眼神飘到了慕容近竹身上。
“启禀陛下,草民不需要任何赏赐。”
“你这是要朕欠着你一个人情吗?”隆化帝想不到竟有人傻到拒绝皇帝的赏赐,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草民不敢,身为大烈子民,大烈的危难就是草民的危难,何况今天的事情不过是机缘巧合,草民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今天这番话如果换了任何一个朝臣,隆化帝都会会认为此人是在自己面前沽名钓誉,眼前的慕容近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不管他有多聪慧,也决不会有如此心机。
“列位臣工,如果大家都能有近竹这番见识,咱们君臣同心,大烈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呀。”
群臣一个个心中有鬼,听了这番话,顿时噤若寒蝉,不敢直视皇帝那锐利的目光。
唯有慕容近竹仰视着隆化帝,仿佛在聆听他的教诲。
隆化帝看着那双无邪眸子,顿时释然,“那就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朕,朕一定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谢陛下隆恩。”慕容近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席间,君臣开怀畅饮。
唯有骆钰英一直闷闷不乐,脑海中盘算了无数种让慕容近竹消失在人世间的方法,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不禁有些心思恍惚,为未来的太子之位担心起来。
在慕容近竹出现之前,他一直非常自信,向来觉得太子之位非他莫属。现在,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察觉到骆钰昭在慕容近竹的鼎力支持下,正在一点点的拉近与他的距离。
甚至连那个平时根本让他看不上眼的二弟骆钰杰,也都有了跟他一争高下的势头。
旁边的骆钰杰见骆钰昭和慕容近竹大出风头,也是有些心神不宁,叫了声,“皇兄,二弟敬你一杯。”
骆钰英看了看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觉今日这酒特别的苦,就像一杯刚刚熬好的中药,真想把它一口从嘴里吐掉。
宴会过后,骆钰昭见慕容近竹抛下自己就走,急忙追了上去,“近竹,父皇答应要给你赏赐,你为何不肯接受?”
“殿下,我拒绝了吗?”慕容近竹眼珠一转,抿嘴反问道。
“哦,最后的结果好像没有。”骆钰昭回忆起宴会上的情景。
“殿下,皇上有请。”李德群匆匆走到骆钰昭跟前禀报。
“三皇子殿下,就此别过。”慕容近竹笑了笑,趁机出了皇宫。
“钰昭,你跟这个慕容近竹是怎么认识的,与我详细道来。”隆化帝一脸肃杀的看着骆钰昭。
“父皇,三年前昭儿听说通州出了位神童,便趁着去王阁老家的时候与他结识了,一直交往至今。”
“嗯,这个为父都知道。”隆化帝的神情更加严厉,逼视这骆钰昭,“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曾发现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骆钰昭一惊,背上顿时直冒冷汗。
父皇为何要对近竹起疑?
难道是骆钰英在父皇面前进了谗言?
还是……
第78章 番使登门
高高低低的烛台早都亮了起来,将养心殿的大厅照得透亮,里面的温度却降到了冰点。
骆钰昭瞥见隆化帝阴晴不定的脸,心中惴惴,“父皇,您一直要孩儿多跟天下的读书人来往,孩儿一直谨记着您的教诲,自从结识了近竹,他与昭儿年纪相仿,又都喜欢诗文,相处之下觉得特别投契,所以跟他的来往就……就多了些。”
“如果他真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这种早慧实在太令人可怕了。”隆化帝凝视着骆钰昭,“钰昭,还不给我跪下!”
骆钰昭又是一惊,赶紧跪伏在地,父皇到底怎么才肯放过近竹?
隆化帝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父皇的话你千万要记清楚了。”
“是,孩儿谨记。”骆钰昭虽然看不清隆化帝的脸色,也能隐隐感到其中的杀气。
如果父皇真的要杀近竹,我就算死,也要维护他的周全。
我这条命是父皇给的,大不了今天就还给他。
想通了这一节,骆钰昭反而觉得心下释然。
“今后你一定要多多施恩与他。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你是主子,他是家奴,既要用他,也要防着他,任何时候都不可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在他的面前。”隆化帝的语气好像冰山上的冰雪。
骆钰昭扒在地上,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又生出另一种不安来,难道父皇竟然瞧出自己喜欢慕容近竹来了?
“重复一遍朕刚才的话。”
骆钰昭照着复述了一遍,隆化帝这才满意的挥挥手,“退下吧。”
出了养心殿,骆钰昭这才擦去额上的汗水,刚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对他而言却好像经历了一年半载的煎熬,实在有些令人胆颤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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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内伯府。
巴振辉慌慌张张的跑进蘅芜苑,“三少爷,三少爷,门外来了个蛮子,指名要见你,护院拦住不让他进来,已经被他打伤了好几个。”
“让我去会会他。”慕容近竹略一询问,猜到此人一定是独孤云。
他该不会是专程来府上挑衅吧?昨日与他虽然没有深谈,但从他的谈吐中也可以看出,这人还是颇有君子雅量的,决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
“慕容公子。”独孤云一见慕容近竹出来,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独孤公子。”慕容近竹笑了笑,目光扫过他身边的两个青年男子。
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不但是习武之人,而且任何一个人的武功都不在他之下,心底更多了一份提防,“不知公子何时返国向国主复命?”
独孤云哗的一声打开手上的折扇,“说到回国的时间,在下自己却做不了主,完全由慕容公子决定。”
“是吗?”慕容近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既然如此,公子现在就请回吧。”
“哈哈哈。”独孤云一阵大笑,“公子果然机智过人,独孤云拜服。素闻大烈是礼仪之邦,公子难道不邀请在下到府上去做做客吗?”
“公子请。”慕容近竹横跨一步,手上的动作不变,身子却已经换了个方向。
今天要是不请他入内,倒显得我缺乏大度了。
“搬进来。”独孤云手中的折扇往身后的马车上一指,跟在了慕容近竹身后。
那两个青年便飞奔到了马车后面,令人抬下两个大箱子来。
“这里面是什么?”慕容近竹见箱子十分沉重,心中不免奇怪。
“待会你就知道了。”独孤云折扇一挥,故作神秘的笑道。
慕容近竹暗暗沉思,此人说话滴水不漏,昨天在大殿上,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半也是装出来的,倒是我轻看他了。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进了蘅芜苑。
独孤云四下看了看,只见院墙低矮,房屋破旧,不禁皱眉,“府内的其他院落都是高门大宅,公子住的地方怎么如此寒酸。”
“只要能够读书习字,对在下来说住哪里都是一样的。”慕容近竹不卑不亢的招呼他入内。
“哈哈,公子果然是名士之风。”
两人分宾主坐下,独孤云的手下将箱子抬了进来,放在慕容近竹身边。
独孤云上前打开箱子,“请公子笑纳。”
慕容近竹举目一看,箱子里面竟然装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独孤公子这是何意?在下岂敢无功受禄。”
“在下离开山戎之时,国主曾经吩咐道,只要烈朝有人识得国书或者对出对联,就将这些宝贝赏给那人。如今公子两样都做到了,箱子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公子的了,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既是国主所赐,昨日在大殿之时,为何他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反而费这么大的周折,亲自送到我家里来?看来他此行的目的并不简单。
我且将计就计,试他一试。
慕容近竹一抱拳,“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照单全收了。”
独孤云一愣,笑得有些牵强,“且慢。”
“怎么?公子反悔了?”慕容近竹故作吃惊。
“只要公子答应效忠我山戎,别说两箱金银,就是一座金山,国主也愿意双手奉上。”
“哈哈哈,慕容近竹虽然爱财,却更爱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
“我山戎国主登基十年以来,勤政爱民,兴利除弊,国势蒸蒸日上,周边小国纷纷来朝,如今我国疆土东连大海,西抵沙漠,日后必将统一漠北各国。公子如此大才,何不择明主以共图天下?”
“在下注定要让独孤公子失望了,请回吧。”慕容近竹起身送客。
“公子一身才学,难道不想有施展抱负的一天?”独孤云没想到他一口回绝了自己,很有些不甘心。
“鄙人才疏学浅,不敢有这种妄想。”
“在下告辞,慕容公子哪天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独孤云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把这两箱东西带走。”慕容近竹见他们说走就走,忙指着箱子说道。
“就算咱们的见面礼吧,在下从驿馆出来之后,特意在帝都的主要街道上兜了一圈,估计大烈的官员们都已经知道在下来拜见过公子了,在下怎么好意思再拿回这些金银呢。”独孤云的声音已经到了庭院之中。
他如此招摇过市,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来过慕容府,分明是要让皇上和大臣们对我起疑心了。
隆化帝向来多疑,如果他得知了此事,会不会以为我和独孤云早就认识,昨天的那一幕不过是我们联手上演的一场戏?
想到这里,慕容近竹不禁一声冷汗,“辰玉,赶紧去叫一辆马车来,将这些东西立刻运走。”
辰玉惊得合不拢嘴巴,“公子,这是为什么?”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咱们要立刻去拜见三皇子。”慕容近竹匆匆起身。
文华殿中,隆化帝看了看满满的两箱金银,又看了看慕容近竹,“近竹,你与那个番邦使者认识多久了?”
骆钰昭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跪倒,“儿臣愿以性命担保,近竹绝对是靠得住的。”
“混账,你脖子上到底有几颗脑袋!”隆化帝厉声斥责。
“儿臣只有一颗脑袋,但儿臣……”
“住口!”隆化帝怒不可遏,立刻打断了骆钰昭的话。
“那个独孤云出使大烈不过是近几日的事情,草民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请陛下明察。”
“你到帝都的几个月时间,都结交了些什么人?”隆化帝的目光在慕容近竹的身上来回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