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钰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急了,他可是清楚的很,孟近竹不肯松口,就是证明将来的某个日子里,他还会以身犯险。
“如果你不想说话,就点点头,表示你答应了。”骆钰昭不依不饶,他必须要坚持索要这个结果。
孟近竹侧脸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隔着厚厚的皮裘,依然能够听到那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显然有些焦灼、有些不满、更有些无奈。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上一世会如此死心塌地爱上那个骆钰英,那个永远只会用花言巧语来欺骗他,永远只会给他画一张饼让他来充饥,他却为甘愿此付出了一切。
原来他要的只是一份温暖,他从小渴望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父亲从来没有给过他,而骆钰英恰恰在这种时候出现了,给了他一个假象,而他却认真了,认真的为那人去做一切,认真的去爱,甚至认真的去死……
直到他双手捧着那三尺白绫,写下那首绝命诗的时候,他的梦才醒来,原来他的爱其实在另一个人身上,就是现在真真实实抱着这个俊美的男子。
他苦苦熬了那么多年,就是要来好好的发现他,来好好的爱他、保护他,那个挡住暗箭的,奋不顾身跳下陷阱的,应该是他自己,而不是眼前的这个叫骆钰昭的男子。
孟近竹终于忍不住点点头,他怎么忍心伤害他呢,随即意识到不妥,又迅速的摇摇头,他又怎么可以欺骗他呢。
骆钰昭伸出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小家伙,快点,你就从了吧。”
孟近竹微微仰头,他的眼珠像两颗黑色的玛瑙,瞧到哪里,哪里就粲然生辉。
骆钰昭不禁呆住,忘了刚才自己想要说的话。
孟近竹忽然张开嘴巴,轻轻咬住了他的食指,吮吸了一下,然后含在嘴里,一边调皮的摇着头。
骆钰昭感到一丝生疼,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他用撒娇的方式来告诉他,他不能答应。
骆钰昭只得认了,他是高贵的皇子,向来恃才傲物,他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任何人,惟独在他面前,他总是败下阵来,总是输得心悦诚服。
蓦然间,他一声长啸,胸中生出无限的豪情来,大喊道,“今世我骆钰昭能执一人之手,夫复何求!”
孟近竹被他吓了一跳,呆呆的望着他。
空中盘旋着的那几只鹰,也被这突然起来的誓言给吓到了,身子一转,向更远的地方飞去了。
第105章 不择手段
骆钰英给太后和皇后这么一打气,头脑似乎也灵光了好多,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道,“陈大人,今年春试的主考官是谁?”
陈元躬身答道,“往年都是老臣一人当担主考,鉴于近年来请托之风盛行,考生的考场舞弊行为也是花样繁多,屡禁不止,所以今年皇上特意增加了一名主考官,与老臣一同主持会试,至于这位考官是谁,皇上并没有对老臣交代。”
“殿下,在春节前,皇上已经令下官协助陈老大人主持考试了。”左青云赶紧答道。
杜太后点头微笑道,“这样一来,选拔大烈俊才的任务就落在两位大人的身上了,钰英如果有心仪的士子,可以事先拟一份名单交给两位大人,确保万无一失。”
“皇祖母,等加冠典礼举行之后,孙儿立刻让慕容近山交到两位大人手上。”骆钰英最近这几天可抽不出时间来做这个。
“那个慕容近山靠得住吗?”江皇后有些怀疑,“听说他跟孟近竹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既然这个孟近竹是咱们的死对头,做哥哥的会不会也对咱们有二心?”
“启禀母后,慕容近山乃是关内侯慕容夺的嫡孙。慕容夺当年之所以被褫夺爵位,也是由于父皇为了削弱皇祖母的对朝政的影响,才这么做的,而这个慕容近山和他的父亲慕容大运都有志于恢复爵位,皇上是不可能为慕容夺昭雪的,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咱们的力量了。”
骆钰英站了起来,继续道,“孟近竹不过是慕容大运的私生子,以前住在通州,与母亲单独住在一起,慕容大运也一直没去找过他们母子,所以孟近竹随了母姓,与他的父兄关系并不好。”
“这就好,这件事千万出不不得差错。”江皇后点点头,儿子的分心有根有据,倒是她自己多虑了。
“陛下真是好手段呀,为了压制咱们,他不惜等了五年,也要把他的幼子骆钰昭扶上位。”杜太后感叹道。
她的这个儿子和她一样,对权力的渴求比任何人来得都要强烈,掌管朝政者,不可能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只有通过打击强者,扶持弱者,他才能处于进退自如的不败之地。
“英儿封了誉王,钰杰封了济王,钰昭封了靖王,皇上这步棋实在是妙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后江月蓉缓缓说道,“母后,那下一步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册封太子的事情似乎还早,皇上还得等英儿三兄弟封王之后,进一步观察朝臣的动向,起码也得过个三年两载吧。”杜太后摇摇头,“所以这个还不急,咱们还是先应对好春试的事情要紧。”
“那个孟近竹既然也要参加春试,最好能让他落榜,陈大人和左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骆钰英眉头一皱,想出一条毒计来。
“以他的才华,如果明目张胆的把他给弄下来,只怕皇上追究起来难以交代得过去,毕竟他现在已经被皇上面前崭露头角。”陈元有些犯难。
“听说这小子在礼贤山庄之会上,曾经做了一篇非常有文采的大赋,殿下当日也在场,恐怕直接对付他还是有些困难。”左青云跟着附和。
两人都怕在这个问题上直接开罪隆化帝,因此都打起了退堂鼓。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两位大人担心触怒龙颜吧?”骆钰英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不除去孟近竹,难解我心头只恨。”
陈元和左青云对望一眼,尴尬的笑笑,同时说道,“殿下说笑了。”
“既然不能在他的诗文上动手脚,比如说让他在科考的时候迟到,或者干脆让他去不了考场,这些也很难吗?”骆钰英大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陈元和左青云一时呆住,不知如何作答。
杜太后一看这情形,接着说道,“两位大人如果不方便直接动手,可以安排别的人嘛,比如小刀刘,在老身看来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元一听,太后这是在暗示要他们去买凶杀人哪,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小刀刘的刘长风,老臣和左大人素来与他没什么往来,就算咱们拿着银两让他办事,他也未必肯呀。”
杜太后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陈大人与左大人可得想清楚了,两位之所以能有今天,可是老身竭力保全的结果。你们想想,老身的亲弟弟,可是做了朝廷的大司马大将军的,老身都没有为他说话,最后被皇上给杀了。你们却在皇上的反击下,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还步步高升了,难道都是凭你们的本事爬上去的吗?”
陈元和左青云一听,顿时双双跪在地上,“臣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杜太后笑笑,“都起来吧,老身知道你们是忠于老身和未来的太子钰英的,你们想想,将来钰英继位之后,你们可就是肱骨大臣了,不但自己荣华富贵,还可以荫及子孙,何乐而不为呢?换了骆钰昭继位,以你们身上后党的标签,能有什么下场,相信你们比老身更清楚。”
一半是威逼,一半是利诱,让陈元和左青云两个朝廷重臣闻之胆寒。
两人只觉得杜太后的笑容后面,隐藏了两把随时都可能出鞘的刀,不由得都缩了缩身子。
“陈大人和左大人果然都是君子,既然武的不行,那文的总成吧?”骆钰英笑着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等我把名单交给两位大人之后,你们设法把试题透露给咱们的人,这样总算为难了吧?”
“英儿这个办法不错。”江皇后称赞道,“就算那个孟近竹才高八斗,只要咱们的人事先能拿到试题,就算文采一般,找几个文章高手来代笔总行吧,我就不信赢不了他。”
“这也只能确保会试不输给他。但殿试的题目由皇上亲自拟定,只有到了考试的当天才会公布,老臣也无从得知呀。”陈元只得硬着头皮说出实话。
“那就确保他一定要在会试时被淘汰!来个釜底抽薪,父皇总不能把一个会试被淘汰的士子再请到金銮殿上去吧?”骆钰英嘿嘿冷笑着,仿佛看到孟近竹在春试中铩羽而归的狼狈相,心底说不出的痛快。
左青云见陈元还在犹豫,“陈大人,实在没有把握的话,干脆你我各自做一份试题,让殿下的人背得滚瓜烂熟,以你我的文采,岂会连他的现场发挥都不如?”
“好,那就这么定了。”陈元终于下定了决心。
杜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两位大人如此辅佐誉王,等誉王登基之后,一定不要忘了他们功劳。”
“孙儿谨记了。”骆钰英急忙跪下表态,“至于小刀刘那边,孙儿会亲自出面的,只要能说动刘长风亲自出手,孟近竹就算有上天的本事,也逃不过他的掌心!所以两位大人,等到了科考的那天,孟近竹能不能出现还是个未知数呢。”
“好,你们分头行事,双管齐下,要确保阻止他参加殿试。”杜太后站起身来,“两位大人也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陈元和左青云如蒙大赦,匆匆离开了咸安宫。
骆钰英急忙上前扶住杜太后,“孙儿感谢皇祖母的栽培。”
杜太后看着他的脸,“瞧你这傻孩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打算呢。只是怕我这把老骨头,看不到你登上龙椅的那天了。”
“皇祖母凤体康健得很,一定会活几百岁的。”骆钰英奉承道,“等孙儿做了皇上的那一天,孙儿一定要请皇祖母登上金銮殿,让您坐在龙椅上,孙儿在身后侍候着您。”
“你这孩子,难为皇祖母疼你一场,就知道哄我开心。”杜太后脸色变了变,“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做了皇上,就意味着你的父皇龙御归天了。你说我既是母亲,又是祖母,我这心里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呢。虽然我跟你的父皇这些年斗来斗去,彼此心中都产生了很大的隔阂,可他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呀。”
“孩儿错了,请皇祖母责罚。”骆钰英忽然发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杜太后摇摇头,似乎在做一种艰难的抉择,“你没有错,为了大烈,为了我们杜家的未来,祖母只能支持你,即便与皇上彻底决裂也在所不惜。”
第106章 惊落一庭霜
加冠仪式经过象征性的朝议讨论,毫无悬念的在二十二的这天如期举行了。
孟近竹作为唯一一位没有官衔的民间人士,见证了这场亘古未有的冠礼仪式。
冠礼隆重而庄严,经过了各种繁缛的程序,几个时辰后,才算如期完成了。
接下来,总管太监李德群宣布了加封三位皇子的谕旨,并给三位皇子各自赐了新的府邸。
一场从一开始就充满明争暗斗的角逐,最终得以圆满落幕。
连续几天晚上,孟近竹都带着辰玉住在了此君轩,他现在急需一笔银子,所以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着给顾客赶写对联。
起初,暗三和暗九也打算跟过来,但孟近竹找到他们,拜托他们一定要留在蘅芜苑,暗中保护自己的母亲孟颖姑。
有些富商巨贾到帝都来开办店号,听说了孟近竹的名头,也专程上门来买字。
这些人基本上不懂什么字联,就是喜欢附庸风雅而已,出手又特别阔绰,孟近竹本来很讨厌这一类人,但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算了。
王彦军和王彦民两兄弟听说孟近竹住在此君轩,借口要请教他问题,缠着王阁老恳求了许多次,终于得到首肯,可以到此君轩来找孟近竹。
于是,两人每天一大早店铺还没开门就来了,晚上月落星稀还不肯走。
孟近竹只要一得空,马上考察他们的功课,对于兄弟俩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天下来,两人的学问也是颇有进益。
这天晚上,送走王氏兄弟之后,孟近竹觉得特别疲倦,便吩咐道,“辰玉,你数一数咱们挣了多少银子了。”说完便倒头睡在了床上。
辰玉回到书房,将银两逐一点清数目,这才匆匆走进孟近竹的卧室,兴奋的说,“公子,咱们已经攒了八千两银子了。”
孟近竹迷迷糊糊的应道,“还差两千两,明天一定要赚够它,迟了人家的东西都卖掉了。”
辰玉听得一头雾水,“公子,咱们这是要拿这些银子去买东西吗?什么东西这么贵,八千两银子还不够?”
“呃……”孟近竹想要答应,嘴巴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张不开口来,不一阵就沉沉睡去。
辰玉听得里面细微的呼吸声,走进来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大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赶紧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辰玉提了一盏红色的灯笼,下得楼来,走到小院内,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繁星满天,已经到了后半夜。
夜空中似乎有霜花落下,让人感到骨头都一些发冷。
他走到大门口,将灯笼插在门口,搓了搓手。
不远处的高树上,栖息着些鸟儿,被灯笼的光惊醒,从树上掉了下来,然后传来好一阵扑哧扑哧拍打翅膀的声音,它们的翅膀似乎也被严霜给冻住了,怎么也飞不到树上去。
辰玉打了个哆嗦,低低的骂了声,“这鬼天气。”
正要拴上大门,低头一看,灯笼的光影里,赫然出现一道黑影。
辰玉吓得心头怦怦直跳,刚骂了声“鬼”,怎么就给鬼缠上了,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想要看个究竟,那道黑影是从何处来的,眼前却啥啥都没有了。
“见鬼了。”辰玉拿起门栓,还是赶紧回卧室去吧。
忽然脖子上凉飕飕的吹来一口寒气,辰玉不禁汗毛都竖了起来,猛然转回头,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就矗立在他面前。
辰玉张口欲呼,忽然身上一痛,已经被来人点了哑穴!
辰玉反应还算机敏,伸手就去抓门上插着的灯笼,手腕跟着一痛,关节已经被人错了位。
接着双臂一紧,全是变得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分毫的气力来。
黑衣人将他拽倒在地上,沿着长长的走廊,把他往里拖。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争辩声。
“分明是你理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