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化帝收到孟近竹以丞相的口吻写来的信,立刻傻了眼,在通州城里,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好端端的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谁料到竟稀里糊涂的卷进了骆钰英的案子里去。
孟近竹在信里严厉斥责他不该为了亲情而忘了天下,妄图帮助骆钰英脱罪。
隆化帝又惊又惧,顿时生了一场大病。
不久之后,孟近竹又将已经归顺大烈的南离国主封为昏国公,送到通州城里与骆岱岩住在一块。
两个失意的皇帝住在一块,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每日除了以酒浇愁,便是哀叹身世,半年之后,两人相继离世,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话说骆钰英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孟近竹前来问罪,日子一天天过去,却连孟近竹的影子都不见。
狱卒来送饭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唠叨几句,“这位大哥,帝后怎么一直没有来过?”
“你一个死囚,也想让帝后来看看望你,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说你配吗?”狱卒大声呵斥了起来。
人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份行刑通知书。
骆钰英和慕容近山一看见明日正午时分,在菜市口刑场行刑的内容,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再也无心往下看下去。
到了晚间,狱卒送来了两大桶热水,“帝后说了,让你们干干净净洗个澡,下辈子清清白白的做人。”
此时两人早已给吓软了,也没心思多想,只是面无表情的照着狱卒的吩咐,脱光衣物,跳进木桶里,简单洗了洗。
等狱卒一走,慕容近山便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还年轻呢,我还不想死。”
他这么一哭,惹得骆钰英也触到了伤处,跟着流起了眼泪。
最后,慕容近山的嗓子哭哑了,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实在哭不动了,这才转为低声抽泣。
第二天中午,刚吃过饭,狱卒便将两人提出了牢房。
慕容近山知道只要一出牢房,便是踏向自己生命的尽头,因此用力拽着牢房门,死活不肯松手。
狱卒没办法,抽出佩刀来,怒喝道,“再不松手,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慕容近山好像没听见似的,最后身上挨了几棍子,实在疼不过,才被几个人生拉活扯的架着出了死牢。
两人重又被押上囚车,在狱卒的严密监视下,往法场驶去。
囚车押到法场,监斩官早就坐在了那里,“立即为两名死囚验明正身,午时三刻正式行刑。”
两人听了监斩官的话,脸色吓得比纸还白,下囚车的时候,已经连路都不会走了,完全靠狱卒们架着身子抬到了法场中高高的行刑台上。
慕容近山不知什么时候,吓得直接尿了一裤裆,淋得狱卒身上都是,众人不禁大骂,“他娘的,临死还来祸害别人,快起来,到前面跪着去。”
慕容近山瘫倒在台上,根本爬不起来。狱卒只好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行刑台的前端,以便围观的百姓看得清楚。
行刑官上前仔细核对了两人的外貌,年龄,确认无误之后,向监斩官做了汇报。
刽子手提着鬼头大刀,在两人身后来回走动,刀身有时碰触在地面,发出锵锵的声响。
盛夏的天气本来就热,两人听着这催命符一样的声音,更是吓得浑身发颤,身上的衣物全给汗水打湿了,先前的澡算是白洗了。
这时,天上雷声阵阵,顷刻间暴雨来临,浇在法场上。
行刑台上的官员、小吏和狱卒们都纷纷挤到伞盖下去避雨。
围观的老百姓们也都取出雨具,偌大的法场上,只剩下慕容近山和骆钰英两人孤零零的跪在暴雨中,不一会就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还好盛夏的雨来得急,去的也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雨便停了,太阳重新从云端探出头来,在法场上空形成一道美丽的彩虹。
大家都纷纷议论起眼前的奇观来,最后得出一致的结论,坏人伏诛,顺应天理,所以老天爷降下异象来,以此警示世人。
慕容近山给大雨这么一浇,顿时喷嚏连连,一个不小心,鼻涕都流了出来,可双手被反剪着绑住了,根本无法伸手去擦,只好任由两条鼻涕顺着嘴皮挂下来,好一阵子才落在地上。
台下的老百姓见了,纷纷冲他指指点点,发出一阵阵笑声。
“时辰已到,行刑!”监斩官将令箭扔在地上。
“得令。”刽子手扛着鬼头大刀,走到了两人身后,将他们背上插着的木牌抽去,一股浓烈的尿骚味传入鼻中,他不禁捂住了鼻子。
“斩!”行刑官再次下令。
刽子手不敢怠慢,伸手在慕容近山的脖子上抹了抹,“别怕,大爷会给你一个痛快。”
慕容近山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头都已经抵到了地上,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一颗人头滚落在地上,鲜血洒了一地,刽子手和旁边跪着的骆钰英身上都溅了不少血迹,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刽子手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接着走向骆钰英,见他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别怕,你都看到了,大爷的刀法好得很,一向都是稳准狠,决不会让你吃苦的。”
好不容易将骆钰英扶起来,刽子手的刀刚一举起,他的身子立刻又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刽子手不禁皱眉,上头的规定是斩首,这样一来他根本无法正常操作,万一刀子砍偏了,上司追究起来可不是小事,“怕死当初就不要害人。”
刽子手嘴里一边骂着,一边让人将他架起,牢牢按住,这回骆钰英再也动不了了。
刽子手举起刀,太阳照在刀锋上,发出刺眼的寒光。
他的刀刚往下一砍,忽然传来叮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撞在他的刀锋上,一股大力涌来,顿时感觉到虎口剧痛,鬼头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看客们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真是活见鬼。”刽子手骂了一声,给了骆钰英一脚,这才拾起地上的大刀,对他来说,杀人比杀猪还要简单,从来没有失手过,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怎能不怒。
就在他双手举起鬼头刀,准备再次砍落的时候,一道青影闪现,站在了行刑台上,“这人我要带走,谁也不能杀!”
第246章 魔头再现
“你是什么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吗?”刽子手凶神恶煞的瞪了来人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便砍了过去。
青衣人不闪不避,眼见鬼头刀已经砍到他的头上,却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手法,竟然牢牢抓住了刀锋,任刽子手怎么用力,始终都夺不过来。
“撒手!”青衣人忽然喊了一声。
刽子手这一刀志在必得,岂肯轻易就范,正要发力争夺,忽然手上一轻,大刀已经到了对方的手上,再看自己的双手,虎口都给震得裂开了。
“你究竟是人……是鬼?”刽子手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麻烦转告骆钰昭和孟近竹两个小鬼,此人被我方天赐带走了,他们定然不会怪罪于你们的。”青衣人旁若无人的仰天大笑。
“劫法场了,劫法场了!”狱卒们发一声喊,冲了上来,将方天赐围在正中。
监斩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何处来的反贼,竟敢到天子脚下来劫法场,还不速速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
方天赐并不答话,忽然一掌拍出,使出了玄门正宗的先天罡气,行刑台上顿时掀起一阵狂飙,狱卒们一个个跌得前仰后合。
所幸他无意伤人,狱卒们并无大碍,否则以他的功力,这些人不死也得残废了。
方天赐猿臂一展,将骆钰英抓在手里,噌的一声,窜起了十来丈高,眨眼间到了法场的门口。“告辞了。”远处传来他的笑声。
等众人醒悟过来,台上的两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监斩官气急败坏的怒吼道,“一个个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去抓钦犯,骆钰英要是逃走了,你们都别想活!”
狱卒们听了大惊,全都提了兵器追到门外,只见十几丈外的一棵大树之下,栓了一匹马,方天赐远远的将骆钰英一抛,骆钰英便不偏不倚的坐在了马上。
“贼人休走!”众人彼此壮着胆,纷纷围拢上去。
方天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伸出右手,一拳击在树干上,那树干起码够一人合抱,在他一拳之下,竟然被打出一个透明的窟窿。
“谁敢再追,如同此木!”方天赐上了马,扬长而去。
众人迟疑一阵,正要追上去,忽然见落叶纷飞,刚才那颗大树还郁郁葱葱,转眼间树叶已经枯黄,全部掉落了下来。原来他的一拳,看起来除了力道惊人,并无特异之处,其实他暗中运起了枯禅功法,一拳击出的时候,大树的树干都已经全部枯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片刻之后,只听哗啦一阵响,枯木竟然变成了木屑,瞬间全部坍塌在地上。
狱卒们见了这等情形,一个个都在暗自琢磨,这一拳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只怕连具白骨都不会留下,哪里还有胆子去追方天赐,故弄玄虚的喊了几声,眼睁睁的看着快马绝尘而去。
监斩官见狱卒们空手而归,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你们这群饭桶,几十号人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朝廷真是白养你们了。”
狱卒们垂头丧气的不敢抬头分辩,监斩官骂也骂够了,只好硬着头皮回到太极殿向骆钰昭复命。
“什么,法场被劫,骆钰英逃走了?”骆钰昭以为自己听错了,“想不到他的同党如此胆大妄为人,竟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陛下,微臣无能,法场上……不不不,前来劫法场的仅有一人而已。”监斩官有些语无伦次了。
“一个人就将钦犯给劫走了?你们都死了吗?朝廷要你们还有何用!”骆钰昭一拍龙椅,厉声叱道。
监斩官哆哆嗦嗦的道,“那人武功实在太高了,突然出现在行刑台上,出手就伤了……”
“别跟朕说废话了,来人可曾留下什么线索?”骆钰昭气得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脸上布满了杀气。
“来人穿一身青衣,说他叫方天赐,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化名。”监斩官匍匐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听到方天赐的名字,骆钰昭微微合上眼睛,挥手道,“去吧,去吧,朕要单独静一静。”
监斩官想不到骆钰昭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迟疑问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臣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臣……臣可以走了吗?”
“叫你下去你就下去,还在这里€€嗦什么。”
监斩官这才匆匆溜出了太极殿。
“速传禁军统领李世培、副统领赵谦以及带刀侍卫柳观印和孙亮来见朕。”骆钰昭沉思了一阵,终于做出了决定。
太监总管万建晨领命,匆匆传旨去了。
不一会,四人便到齐了。
“藏匿多年的大烈逆贼方天赐今日突然出现在帝都,干下的第一件大案就是劫了法场,将钦犯骆钰英给劫走了。从此刻起,宫中和帝都要加紧防护,太后和帝后的寝宫是重中之重,你们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很重,丝毫懈怠不得,明白了吗?”
“孙亮率五百一等侍卫,防守咸安宫,若有闪失,提头来见!”骆钰昭不动声色的看着四人。
“臣领旨。”孙亮出列答道。
“柳观印率五百一等侍卫以及从前靖王府上的亲兵,负责护卫帝后,你在朕身边已经多年了,可不能让对头有机可乘。”
“臣就是死了,也不会让贼人靠近帝后半步。”柳观印深知其中厉害,立刻拍着胸脯表态。
“李世培和赵谦分别负责皇宫和帝都的防卫,对进出帝都的可疑人等,一定要严加盘查。巡查的时候,又要外松内紧,不得随意扰民。稍后,宫中的画师会把贼人的画像交给你们,务必让所有的下属熟知逆贼的长相。”
分派完毕,骆钰昭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了,这才满怀心思回到后宫,孟近竹见他脸上愁云满布,问道,“昭,你这是怎么了,竹儿的大仇得报,你反而不开心了?”
“哎,惭愧的很,骆钰英叫方天赐给救走了。”骆钰昭知道瞒不过他,满脸愧疚的道,“好不容易抓到当年害你的人,却让方天赐给搅黄了。”
“什么?方天赐搭救了骆钰英?以他那种极端自私自利的性格,没有好处他怎么可能冒这个险?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孟近竹吃惊不小。
“以我的推测,他无非是想利用骆钰英来要挟我兑现那份太祖遗诏。”骆钰昭走上前去,心疼的抱住孟近竹,“竹儿,你很快就,就别再为这些事操心了,一切有我在,决不会出任何乱子的。”
“如今南方已经大定,曲晨在南离智力有方,颇受百姓拥戴,你赶紧下一道圣旨,免了南离境内百姓三年的赋税,然后将王彦军的大军全部撤出,专心防范北方的强敌吧。”
“此计甚好,南方稳住了,咱们可以腾出手来,与方天赐周旋了。”骆钰昭伸出拇指夸道。
孟近竹却面无喜色,“方天赐的武功实在太高,放眼天下,只怕没人是他的对手,咱们得想个办法才好。”
骆钰昭担心他的安危,急忙道,“这事你就别插手了,我自会安排人时刻防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