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臻没想到弄巧成拙,说:“拍得不好,想逗你笑一笑解闷儿,太难看了吗?”
手机里安静如默认,沈若臻尴尬道:“你删除€€€€”
还没说完,项明章打断他:“下来,我在你家门口。”
沈若臻愣了一下,掀被下床,顾不得去露台上望一眼真假,踩着拖鞋就下了楼。
他快步穿过花园,雕花的铁门上方悬着一盏灯,黑色跑车停在半圆的光晕边缘,项明章抱臂靠着车门。
沈若臻单薄的睡衣随着步履抖动,走近了,项明章脱下外套展开,披在沈若臻身上,然后拽着两边衣襟兜紧,将人一把抱住。
沈若臻担心地又问一遍:“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
项明章低头,呼吸喷在沈若臻的颈边,说:“没事。”
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一张照片扰乱了€€€€沈若臻安坐在笑闹的人群里,专心吃蛋糕,得多招人喜欢才能分到那么大一块?
戒指都蹭到了奶油,变成白色,他研究了好半天,以为蓝玛瑙换成了珍珠,于是大半夜跑过来一探究竟。
明明是自己抓心挠肝忍不住,项明章偏要问:“想我吗?”
沈若臻一语拆穿,却也哄人高兴,说:“与你不分伯仲。”
项明章满意地笑道:“那下次去园区开会,你不要对我视而不见。”
就在家门口,随时可能有值勤的保安路过,沈若臻在紧张中沉浸此刻的怀抱,说:“我的余光一直在你身上。”
项明章问:“我不值得你用正眼瞧吗?”
“你有完没完。”沈若臻玩笑地说,“我怕别人误会我觊觎你的位置。”
一阵小风吹来,项明章搂得更紧,闻到沈若臻口腔里的气息,除了牙膏和漱口水的薄荷味,还有别的,他道:“聚餐喝酒了?”
沈若臻说:“一杯白葡萄酒。”
项明章鼻子很灵:“闻着甜了点。”
沈若臻道:“同事教我兑雪碧喝的。”
“好喝吗?”项明章说,“明晚我也试试。”
车厢里亮着一圈氛围灯,副驾驶座上放着电脑包和一本灰色的文件夹,沈若臻猜项明章回去还要加班,说:“明天周六也不能休息,还有应酬么?”
项明章狠忙过这一阵,公务,家事,暂且都搞定了,他认为是时候履行在楚识琛墓前许下的承诺。
“我要约楚太太和楚小姐,谈一谈亦思的股份。”
沈若臻道:“好,我帮你说。”
项明章搂着沈若臻贴着车门转了半圈,恰好离开灯光的边缘,一下子暗了,他提条件:“给我个甜头,我放你回去睡觉。”
沈若臻已无困意,仰脸吻在项明章的嘴角。
夜间低温,项明章松开他,把外套拢紧:“披着吧,回房间再脱。”
半夜一场幽会,沈若臻回房间挨到黎明才睡着,再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楚太太找上搂,敲门进来:“小琛,今晚有空吗?”
沈若臻说:“妈,什么事?”
楚太太早就听说项珑回国了,还跟白咏缇离了婚,说:“白小姐总算解脱啦,从新西兰回来不是约定改日再聚嘛,我邀请她一起吃顿饭。”
沈若臻知道项明章这段时间陪着白咏缇,说:“伯母的心情应该好了些。”
“是呀,她答应了。”楚太太兴致勃勃,“明章也会去的,今晚咱们两家人好好聚一聚。”
沈若臻失笑,他还没来得及讲,楚太太倒先一步邀约了。
傍晚,一家人准时抵达餐厅门口,沈若臻没问地址,下车发现餐厅及周围的风景有些眼熟。
后面驶来一辆车,项明章先下来,看清餐厅的招牌也无语了两秒。
白咏缇跟着下车,她挽了头发,很精神,楚太太不似社交时八面玲珑,温柔地迎过去,问候着与白咏缇挽了手。
项明章朝沈若臻走近,低声嘀咕:“怎么约在美津楼?”
去年项家和楚家分别在美满厅跟美和厅设宴,一起闹得人走狼藉,餐厅打了不少电话道歉,楚太太都过意不去了。
沈若臻道:“缘分吧。”
项明章曾说那两个厅不吉利,好在今晚订的是美华厅,在餐厅顶层,可以俯瞰到一大片江景。
楚太太拉着白咏缇欣赏:“视野一开阔,心情都舒畅了。”
白咏缇说:“还是你考虑周到。”
楚太太趁机劝她:“你要多出门走走,缦庄再宽敞,待久了也会无聊的。”
白咏缇封闭太久,邀请的话说得支吾:“有空……去坐坐,带上楚小姐。”
沈若臻故意说:“不带我吗?”
白咏缇道:“还是你把明章带走吧,他住那儿,挑剔饭菜清淡,茶水太苦,总有不满意的。”
红酒醒好了,两家人落座长餐桌旁,项明章拎着包来的,随手放在脚下。
沈若臻知道要谈股份的事情,但不至于文件都准备好了,他正要问,行政主厨带服务生来上菜,便只好作罢。
菜品繁多却不花哨,如同一场实在的家宴,楚太太是组织者,举杯说:“小琛和明章经历了生死,白小姐开始了新生活,我的宝贝女儿恢复单身,哎呀!咱们一起干一杯吧!”
项明章饮尽红酒,重新倒了一杯,说:“伯母,这一杯我敬你。”
楚太太抿了一口,笑道:“敬我什么呀?”
“感谢你邀请我妈妈,还有……”项明章顿了顿,“为了楚识琛。”
楚太太误会了,说:“小琛就在你旁边,你直接和他碰杯不就好了。”
一旦做了决定,项明章从不拖沓,说:“伯母,楚小姐,我今天来不止为了吃饭,而是有事想告诉你们。”
楚识绘在喝汤,闻言放下勺子,楚太太也搁下了酒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惴惴道:“什么事啊?”
“你们别紧张。”沈若臻说,“去年卖给项樾的股份,明章想还给亦思。”
楚太太有些蒙:“这是什么意思?”
项明章郑重地说:“我想把收购的股权归还楚家。”
楚太太道:“亦思出事了?什么叫还给我们,是按照当初的收购价再交易,还是€€€€”
项明章说:“伯母你放心,亦思很好,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这不是交易,你们不用给我任何东西。”
楚识绘问:“为什么?”
项明章回答:“楚识琛受我连累,就当是一份微薄的补偿。”
楚太太以为是指面前的“楚识琛”,她说:“这哪里是微薄,我不敢答应。既然是补偿小琛,你们两个决定就好。”
事关利益,许多话不方便说,项明章体贴道:“伯母不用急着答复,可以回去商量一下,总之,希望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楚太太松口气,点了点头。
项明章弯腰从包里抽出一本文件夹,说:“除了股份,这里是一份详细的计划书,项樾通信还对会亦思进行业务合作和扶持。”
沈若臻看着灰色的文件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项明章昨晚在忙什么,可是他们讨论过的补偿里,没有这一项。
楚太太虽然不懂做生意,但她明白“长远之计”的重要性,这份厚实的计划书,项樾的助力,比股份更加不可估量。
她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项明章考虑得很清楚,递上文件说:“当我厚颜无耻,用这份额外的补偿跟您提一个请求。”
楚太太问:“什么请求?”
项明章在桌下握住沈若臻的手,提前为君解忧,说:“如果哪天他犯错了,可不可以原谅他?”
第116章
沈若臻倏地看向项明章,这一份计划外的补偿是为了他。
他未知的后路,他从一起始就埋下的忐忑,项明章与他同忧,还要帮他解决。
楚太太似懂非懂,茫然地问:“这……小琛会犯什么错?”
项明章斟酌道:“人非圣贤,假如他不得已撒了谎,隐瞒了什么事情,伯母能不能原谅他一次?”
“他不会的。”楚太太说,“他以前满嘴跑火车,失忆后变得不知道多可靠,说得出就一定会做到。”
沈若臻愧赧不言,项明章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的手,说:“凡事有万一,也总有情不由衷的时候。”
楚太太欣慰道:“他自己没吭声,你却替他未雨绸缪,我答应了算谁的?”
项明章说:“那您愿意答应这个请求吗?”
楚太太温柔笑道:“我是他妈妈,哪个当妈的会不原谅自己的孩子,我答应。”
白咏缇一直安静着,这段时间项明章住在缦庄,有意无意地对她暗示过,沈若臻并不是“楚识琛”。
项明章暂时没透露沈若臻的真实身份,只说沈若臻的祖籍是宁波,在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了。
白咏缇很惊诧,忍不住回想与沈若臻的每一次见面、交谈,思来想去,她发觉无论沈若臻是谁,印象也好,发展至今的感情也罢,都不会改变。
本是轻松的一顿饭,一下子提及股份的事情,楚太太和楚识绘还没有消化,母女俩都有些发呆。
餐桌上气氛冷清,白咏缇开口:“菜要凉了,先吃东西吧。”
楚太太回过神,将垂在胸前的长卷发向背后一抛,反正又不是坏事,她爽快道:“先吃饭,从现在开始不谈公司那些了。”
项明章放开沈若臻的手,桌上响起碗筷相碰的声音,他偏过头,压低了嗓子:“没提前告诉你,别怪我先斩后奏。”
沈若臻拾筷夹了一颗鲍鱼,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项明章道:“不知算惊算喜,怕你反对。”
沈若臻将鲍鱼放进项明章的碗中,然后夹走上面的虎掌菌自己吃,说:“嫌缦庄的素菜太清淡,吃点肉补一补。”
项明章笑了一下,沈若臻给他夹菜,说明不怪他,他转瞬便得陇望蜀:“就这点好处么,我可是忙了一宿没睡。”
如果提前知道,沈若臻不会同意,他受之有愧地说:“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项明章嚼着鲜美的鲍鱼,表情淡然,仿佛只是在交流东西好不好吃,其实眼光热切,全扑在沈若臻的身上。
“这算什么。”项明章沉声道,“哪种地步都比不上你为我挡的那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