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 第129章

大厦内部装修精美,结构科学,面积也绰绰有余,这样水平的办公楼在市场上很紧俏。

楚太太虽然不管公司生意,但社交圈子广泛,认识的人多,她物色了好几处不错的位置,筛选后最满意这里,是有一定信心才带他们来“保眼”的。

楚太太对沈若臻说:“走江岸大道回家不要太方便,你上班可以多睡半个钟头。”

楚识绘拿着手机拍照:“我朋友家公司就在旁边那条街。”

楚太太笑道:“等你毕业了工作,中午可以找你朋友一起吃午餐。”

项明章负手参观,回忆起创业初始,项樾通信也是在写字楼里,只有两层,也是为了方便租在学校附近。

十多年里公司不断发展,地方一变再变,越来越大,总部建立了园区,西南和东南的分公司,北方的办事处,全都扩大不止一倍。

项明章喜欢朝前看,极少忆当年,此时此刻想起来跟一场梦似的,他闻见沈若臻身上的迦南香气,回过神来:“你觉得怎么样?”

沈若臻实话实说:“挺好的。”

楚太太谦虚道:“明章,你见多识广,给点意见,我知道这里跟项樾肯定没法比。”

项明章就算不舍得沈若臻走,但修养不允许他对长辈泼冷水,说:“我也觉得不错,伯母一定花了心思。”

楚太太的想法其实很单纯,亦思要独立,那留在项樾园区于理不合,她害羞道:“我以前什么都不管,如今想为公司做点事情,希望不算太迟。”

沈若臻鼓励地说:“只要想做,什么时候都不怕晚。”

楚太太得到了正面评价,心情激动,从大厦出来,说:“我得再问问老周,研发部门和别的不一样。”

楚识绘道:“我拍了照片,咱们现在就去吧,正好我有问题请教森叔。”

沈若臻让司机送楚太太和楚识绘,他和项明章留在街边,没别的事了,两个人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像在周围工作忙里偷闲的上班族。

走了一截,沈若臻道:“看来亦思很快就可以搬了。”

项明章那天在车里辩驳,今天仿佛改了态度,一是他尊重楚太太的意向,二来他到底是个成熟的人,懂得孰轻孰重。

“也好。”项明章接受了,“自立为王,有个根据地才能招兵买马。”

沈若臻浅浅笑道:“多谢项先生理解。”

项明章转瞬便计较起来:“当着满公司的大小领导就一句承蒙照顾,私下就一句多谢,会不会太单薄了?”

沈若臻说:“那你要什么?”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有的惊心动魄,有的隐秘不能为外人道,再不济也是生意场上默契配合,细数下来,唯独伴侣间寻常的光景最稀罕。

时间尚早,项明章反问:“要不要约个会?”

沈若臻很乐意,然而他和项明章都缺乏约会经验,不知该干点什么,走走停停在街上闲逛,还要挑三拣四。

咖啡馆人多,懒得凑热闹;书店安静,可惜没项樾的图书馆宽敞;清吧还可以,但氛围比€€窖差了一点;卖小玩意的店花里胡哨,一水拍照的小年轻。

一条街逛得兴味索然,到街角,沈若臻看见一家印社,他停在橱窗外,说:“你赠我一枚印章好不好?”

这是沈若臻第一次主动索要礼物,项明章首肯道:“我们进去看看。”

寸土寸金的地方,店面不大,有篆刻好的印石,顾客也可以自定义内容,然后挑选天然印石给师傅制作。

沈若臻仔细看了一遭,挑了一块碧玉,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还算通透。

项明章小声说:“这里没有法兰西的皇家工匠,没有黄金和水晶,做行长公印会不会有点寒酸?”

沈若臻笑道:“复华银行没有了,沈行长也没有了,做行长公印干什么。”

项明章说:“那只刻你的名字?”

沈若臻“嗯”了一声,正好师傅来了,他道:“字用楷体,印石顶部的纹样……帮我刻一枚铜钱。”

大多顾客选择传统如意纹、云纹,或者花草等别致浪漫的纹样,师傅好奇地问:“什么样的铜钱?”

沈若臻熟练地说:“明代的天启通宝,圆形方孔,上刻‘十’,右刻‘一两’,孔洞左边和下方刻一日一月。”

师傅说:“这个铜钱倒是挺特别的。”

沈家祖上开设钱庄,沈若臻一岁抓周,长桌并了三米长,摆着各式铜钱银元、钞票债券。

他从头爬到尾,挨个抓,祖父说他将来会广纳八方财。他瞪着大眼睛瞧够了,再放下,最后只握着桌尾的一枚铜币,祖母说他有尺度,不会沾了满身铜臭。

那一枚就是天启通宝。

刻这一枚铜钱,沈若臻算是纪念曾经的家业渊源,也记录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接触货币的趣事。

他拜托道:“日月版的天启通宝很稀有,劳烦您把纹样镌刻仔细些。”

师傅做了保证,去登记信息了。

店内一隅剩他们俩,沈若臻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项明章猜道:“日月同辉,寓意很好。”

沈若臻纠正:“是日月为‘明’,我想刻在我的印章上。”

第120章

刻章需要花费时间,沈若臻留下联系方式,等制作完成再过来取。

交付了定金,每位顾客可以挑选一份赠品。小巧的流苏坠子,但沈若臻不舍得在印章上穿孔,四方印台,他那箱旧物中有行长公印配套的。

沈若臻便挑了一盒素色信笺,几十张,在写信的年代也够用很久了。

从印社离开,项明章问:“这场约会还满意么?”

沈若臻眉眼间带笑:“满意。”

当代人拟协议都签名,公司文件要盖公章,项明章说:“印章刻好了,要印在什么地方?”

“落款。”沈若臻捏着那盒素笺,“写完信可以印上我的名字。”

项明章心道,这年头也就你沈少爷写信,他问:“你打算写给谁?”

沈若臻在二十一世纪结识了不少人,大部分在同一城市,一些商业合作伙伴散布在全国各地。

项明章以为沈若臻能写信的人,大概是宁波的姚老太太,深圳的翟沣,宾大校友欧文也勉强算一个。

不料,沈若臻回答:“我写给你吧。”

项明章意外地说:“给我写什么?”

街角微风,沈若臻扬着发丝,口述道:“明章见信展,谢君礼赠,不胜欣喜。”

项明章被哄得遭不住,分不清“不胜欣喜”的人到底是谁,信号灯闪烁着绿光,他抓住沈若臻的手臂穿过街口。

两个人漫无目的,却不愿分开,一直消磨到傍晚走得腿都酸了。

沈若臻回到家,楚太太和楚识绘也刚回来,她们去找周恪森,而周恪森今天要去墓园,索性三个人一起去给楚€€扫墓。

楚太太迫不及待地说:“老周也觉得那栋大厦不错,我决定抓紧办,那块位置很抢手的,拖久了别被人截胡呀。”

沈若臻道:“那雷律师又有的忙了,股份刚落实,一些手续还正在办理。”

“没关系,律所那么多人。”楚太太说,“交一笔定金,就搬过去,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沈若臻点了点头,早一点也好,换个新地方,人要安顿,设备要整理,真正的稳妥下来至少需要半个月。

周一到公司,沈若臻给亦思的领导组发了消息,然后亲自去各部门转了一圈,通知大家准备搬离,届时要提前组织一下。

研发中心有周恪森在,不用专门跑一趟,沈若臻最后去了九楼。

他一出现,办公区一下子变得热闹,大家放下工作围聚在一起,彭昕听见动静也从总监办公室出来了。

沈若臻被堵截了去路,说:“项先生来了吗?”

经理道:“没呢,估计快了。”

沈若臻说:“我没别的事,亦思就要搬了,咱们销售部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来跟大家告个别。”

周围一片长吁短叹,这群人惯会夸张,不过确是真心,彭昕道:“你们不要这样,虽然以后离得远了,但识琛就是一个公司的领头人了,应该祝贺他。”

沈若臻谦逊地说:“不管在哪,我尽力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你的分内事标准可不低。”彭昕笑道,“你在我们销售部待得最久,帮了太多忙,我绝对不会忘的。”

沈若臻说:“彭总监,不要煽情。”

彭昕大手一挥:“那总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怎么着得办个欢送会吧!”

沈若臻刚要婉拒,有人喊了一声“项先生”。

项明章一早去老项樾处理公务,开完例会回来,在电梯间就听见了吵嚷声,踏进部门就见沈若臻被簇拥着,在一片叽叽喳喳里斯文地望向他。

人群自动散开两边,项明章走近,说:“开什么会呢。”

彭昕回答:“项先生,亦思要搬出园区了,大家同事一场,我们商量着想办个欢送会。”

项明章其实考虑过,不止为沈若臻,还为了亦思的全部员工,他批准道:“可以。”

这下盛情难却,沈若臻不免为项明章着想,今年项家刚办过丧事,对外总要低调些,不宜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

“这样吧。”他提议道,“中午就在公司餐厅,简简单单地办个午餐会就好了。”

项明章明白沈若臻的意思,说:“好,都听你的。”

当初亦思搬到项樾园区,沈若臻是总裁秘书,就在公司餐厅操办了一场午餐会,临走再办一次,算得上有始有终。

中午提前下班,主餐厅里,冷盘热盘摆满了长桌,布置了酒水台。因为是临时决定,准备有些不足,项明章私人贡献了七八瓶藏酒。

比起第一次午餐会互不相熟,需要活跃气氛,如今项樾和亦思的员工混坐在一起,关系亲近的已经开始碰杯。

沈若臻走到哪里都是祝贺声,他应了一圈,餐厅里差不多坐满了,凌岂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三角小桌,朝他招了招手。

年初搬到十二楼,沈若臻和凌岂碰面少了,很少有机会聊天,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说:“给我留的位子吗?”

凌岂举着酒杯:“我还没祝福你,我就知道你能力不一般,祝你以后自己当领导,大展宏图。”

沈若臻笑了一下,他当过领导,施展过抱负,再听这些话,有种千帆过尽转回起点的错觉。

他晃动高脚杯,一饮而尽扮作豪迈,说:“谢谢,我干了。”

凌岂愣道:“你怎么干了,我下午还见客户,只能浅酌……”

“不要紧,你随意。”沈若臻降低音量,“我喝的是无糖可乐。”

凌岂这下放了心,他喝一口红酒,刚咽下去,桌旁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吓得他差点呛着。

“……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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