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钰再次下跪磕头,郑重其事道:“学生熟读大渊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学生不敢置喙大人循法公正!”
他是有功名的秀才,可见县令不跪。
但如今他跪的不只是县令,还有二品总督。
片刻,谢潇澜挑眉:“你倒是乖觉。”
柳如钰瞬间松了口气,在谢潇澜沉默不语的片刻中,他觉得压迫感十足,若这就是京城来的官,那他便也要成为这样令人畏惧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没更新,今天粗长的一章~
第73章
两江之地如今就是谢潇澜的一言堂, 天高路远,京城就是想插手某些事都来不及,何况若是从两江所递出去的消息, 都是要经他过目,自是能完美把控。
教训这样的刁民自然也无为难处。
他本就不是纯善之辈, 前世亦是凭着阴狠手段步步高升, 如今若非是怕吓着何意, 这般小小刁民剥皮抽骨亦不为过。
谢潇澜并不在意柳如钰心中所想, 他这般做, 也算是助他脱离苦海。
如今天冷, 街上少有人晃悠, 此事知晓之人自然不多,便也随意揭了过去, 便是柳如钰也不曾提及此事,只在下堂后去牢里看他们了。
“你这般做……”
“夫郎,是宋元与我说律法便是如此,故才这惩治,没有私心, 夫郎明鉴!”
谢大人眼看着夫郎蹙眉,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生怕他再说些不赞同之语。
他从前做事从不用考虑旁人感受, 他自是可以继续所向披靡,可若是因此让何意不悦,难免有些得不偿失且影响情绪。
何意被他逗笑, 忍不住轻咳一声:“我并非此意, 如何处置并不重要, 我只是怕扰了柳如钰, 让他不能全心为你。”
“他不会,你放心。”谢潇澜喂他一粒定心丸。
柳如钰在柳家这些年怕是早就受够了,否则也不会能这般疾言厉色对柳家,可不论亲生与否,既然养育,就该担起责任才是。
何意便没多说什么,他只怕影响到谢潇澜的计划,既然不会有问题,那他自然也无需担心。
“新书院那边如何了?”他轻声问。
“倒是比我想象中快,已经快建成,桌椅也已经按照你说的找木匠去打,年年便能悉数完成。”谢潇澜说道。
何意轻轻点头,不经意扭头看向窗外时便发现又下雪了,他轻轻眨着眼睛:“今年雪倒是多,来年庄稼该长得好些。”
谢潇澜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这边沿海,多数是出海捕渔的,不过稍微靠近内地的倒是会种些粮食,但和咱们那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说来奇怪,从前在杏桃村,家中为何一亩田地都没有?”按理说谢家没落但还是稍有些银两,何况谢母一直掌握有度,买几亩田地定是够的。
虽说那时的村长陶正人品差些,但若是使银子也未必买不到,若是有地,自然不用全都买着吃。
谢潇澜听他这般问,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来回交错。
他娘薛竹漪是书香世家女子,一出生就被当做主母正室培养,自然从未学过那些杂事,能洗衣做饭已是不易,谢潇澜又如何舍得他娘和幼弟下地?
几番商讨不下,此事便搁置了。
何况那时他一门心思就是继续科考,只把杏桃村当做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又怎会买地?
“娘的名字很好听。”何意笑说。
本就是随意一问,不曾想反倒是引得谢潇澜愁思,他便忙伸出手捧住对方的脸轻轻晃了晃,像哄谢潇潇一般。
谢潇澜无奈,随意扣住他手指暖着。
许是今年下了两场雪的缘故,镇上百姓都觉得天气比往年冷的多,街上便少有出来卖东西的摊贩,想必是等着年前最后一次出摊,到时候买东西的人多,他们也能多赚些。
谢母也是早早就列好了明细,想到什么便都写在纸上,想着到时候逛集市时一同买了。
年关将至。
何意给安保堂的伙计们结了银子,另多给了份奖赏,那些大夫虽说日日都收着不菲诊金,但他也没苛待,更不用说金四江和孔作了。
只是这俩人到底特殊,何意特意把他俩邀请回府上去,毕竟,金四江还不曾与谢母好好说过话。
因此,见到金四江,谢母可谓是痛哭流涕。
“好孩子,受苦了。”她边说眼泪都止不住的往下掉。
王锦然昔日是如何翩然君子,如今就有多让人痛心。
金四江帮她擦去眼泪,安抚道:“薛姨莫要哭了,从前之事都已过去,我能与之淮和你们再见已是不易,要开心些才好。”
“好好!”
谢母也不愿在临近年光的档口闹什么不愉快,便也闻声止泪,给他们端来热茶,只是何意身子不耐茶性,便换了牛乳。
两人便在谢府暂时居住着。
年前的最后一次集市就在二十九,这时间掐的巧妙,家家户户都等着买东西过年呢,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到了这一日,谢家便全员出动一同上街了。
谢母带着管家下人一同采购,这种时节本就是放他们出来玩的机会,哪里还愿意拘束着他们,便像去年那般分开了。
谢潇潇再懂事也只是孩子,心中有想要的东西,人也更加活泼些,非要央求着谢潇澜陪他去书斋里,奈何谢大人并无此意,便提出要他自己去。
“你对镇上这般熟悉,自己去€€€€嘶!”
谢大人惊而扭头,看着给了自己一拳的夫郎:“打我作何?”
“他满打满算也就十二岁,这集热闹万一丢了怎么办,我陪他去便是,你们先去茶楼吧。”因为都没外人,何意说话便没忌讳着,自然也无视了金四江那格外欠扁的眼神。
谢潇澜有些无奈:“那你们快去快回。”
何意轻点头,临走时在他后背轻轻摸了一把,带着点安抚和说不清的意味,惹的谢大人喝茶差点呛着。
书斋平时也能逛,但毕竟是年节,小朋友该格外优待些,何况何意也想看看能不能买到些奇怪的异志。
镇上如今是真的再无不识得他们的,书斋伙计见他们来,忙把人迎进去,脸上的笑都没落下过:“二位想买点什么书?前几日又新得了一些话本子,可要瞧瞧?”
“多谢,我们自己先瞧瞧。”何意婉言拒绝,他是不喜欢购物时导购一直跟在身边的,所以前世时非必要绝不去购物商城。
小二不敢再打扰,只说有需要随时喊人就成。
谢潇潇想找些关于针灸的书,药草知识也算是扎实了,前阵子一直都是由孔作教他针灸,也该多认认穴位。
听他这么说,何意也来了点兴趣,两人便一同在书架上找。
何意翻开一本看了看:“这穴位图画的实在潦草,你先将就看,年后有时间我给你画新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
“嫂嫂,咱们也瞧瞧话本吧?”谢潇潇揪着他衣袖撒娇。
也算是劳逸结合,何意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当他看到那封皮时有点震惊。
这般露骨的书名都能成册子,他又看向谢潇潇,孩子小不懂事,他做大人的总不能也€€€€
“嫂嫂,我觉得《小夫郎他身娇体软》应该还不错,那些男子都喜欢柔弱的哥儿,我也看来学学,日后好骗个身强力壮的郎君回家!”
孩子小不懂事,说出来的话都让何意脸热,就连小二和零星的几位书生都惊诧的看了他们几眼。
怕他再说出什么豪言壮语,何意赶紧示意小二把这些书都包上,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一丝纰漏,他立刻给银子走人。
这间书斋彻底进了他的黑名单。
匆匆离开匆匆来,茶楼里倒是依旧热闹,室内温暖,何意忙坐下灌了杯茶暖和着。
许久,谢母前来寻他们这才沿街逛回去,倒是都买了不少东西,谢潇澜最是离谱,见谢潇潇想要糖葫芦,竟是把小贩那一大串都给买了……
因着二十九,回去后便将菜肉都放到厨房里,让那些厨娘们做年夜饭,因为何意丁点儿肥肉不沾,厨娘们便把肉全都切成两种。
“今年对子还没写,娘说明日便要贴,你去写几幅。”何意交代任务,目光不经意掠过金四江,他点名道,“金大夫也别闲坐着,跟着一起去写。”
金四江生生愣住,一时不知自己是推脱开,还是像无事人一般跟过去,但他知道自己是想写的。
“我就不……”
话刚开了个头,谢潇澜的神情便有些黯然。
谢潇潇故作疑惑接话:“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讨个彩头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金四江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被他一句话戳破,也知道他们这是变着法的要哄自己去,那去便是。
两人进了书房,谢潇澜把自己常用的笔递给他,金四江一愣:“这是……”
“是,那年伯父赠与我的,上面还刻着王家字。”谢潇澜轻笑,“如今我的笔墨都是夫郎负责,这个便赠与你。”
也算留个念想。
金四江接过毛笔垂眸轻笑:“那场火把王家都烧没了,连根笔都没给我留……”
他怎会不想家。
可他早就没有家了。
谢潇澜拍拍他肩膀安慰:“人总要面对骤变才能蜕变,我们不能幸免。”
“是啊,往日之事不可追。”
两人相视一笑,执笔书写。
何意闻着年味有些发呆,年,是他一年中最期待的事,也唯有那几日,他能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跟着表哥一家去拜年,虽说收得的红包都没留给他,但那几日他都没受过冷眼。
是自父母去世后,唯一让他觉得安心的节日。
他低低叹息,一口咬上糖葫芦,被酸的蹙起眉:“这么酸?谢潇潇你少吃些,仔细坏牙。”
“不算啊!”谢潇潇两口一个山楂球球,吃的十分痛快,“……上颚有些难受。”
何意:“去吃几块糕点。”
“糕点是娘买来摆盘的,她说年前不会再出门了,吃多了会凶我,今年好热闹,在家里过年的人也很多。”
谢潇潇不经意的话反倒是点到了何意。
柳如钰现在大概是孤身一人在家,若非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应该也和家人一同过节才对。
他想了想,便喊来小厮让他去传话了。
并非何意圣母,他只是不希望在一些小事上影响柳如钰的忠心,近身之人背叛,才是最锋利的匕首。
柳家只是最普通的能遮风避雨的茅草屋,只是草棚子不能生明火,屋内有些暗,他也舍不得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