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灵力,没有灵力!
“凡人”二字振聋发聩,直震得孟鸣之眼前发黑,麻木地跟着没骨花,失魂落魄地往前挪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孟鸣之都没有尝过失去修为的滋味。
他乃先天灵体,自从踏上仙途,就是天之骄子。
玉清门的掌门,长灯真人,视他为座下首徒,修真界里亦流传着他日后有望一步登天,飞升成仙的传说。
他何时尝过失去修为,沦落为凡人的滋味?
但若不是这具身躯是无法修炼的凡人,怕是也容不下他残存的神识。
备受打击的孟鸣之浑浑噩噩地想,自己的余生,怕不是都要做一个……不,不可以!
曾经高高在上的玉清门首徒,哪里愿意当一辈子无法修行的凡人?
孟鸣之迅速恢复冷静,捂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
总有法子……总会有法子!
就像是对付老祖,尚且有伏魔阵可用。
他也必定有重拾修为的可能!
可惜,孟鸣之还没想到法子,就被没骨花带进了临月阁内。
失去修为的孟鸣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样。
继而,他就看见了满脸阴郁的沈玉霏。
手握残妆剑的沈玉霏,浑身气势惊人。
身为凡人的孟鸣之直接被逼出了一口血,心中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臣服的本能。
浓浓的屈辱几乎让孟鸣之窒息。
但更窒息的还在后面。
梵楼的出现,让他饱尝了身首异处的滋味。
……正如前世踏入杀阵的沈玉霏。
苟活于凡人之躯的孟鸣之,在骨刀下,尝到了粉身碎骨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蛇,惊恐:真的只能留一个吗?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加更会在明天白天发粗来嘿嘿,正好一百章w?
第100章 100(加更)
倘若是孟鸣之还在那具已经化为一滩血肉的躯壳中, 即便梵楼的骨刀再锋利,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奈何,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拥有先天灵体的玉清门首徒了。
他是个凡人, 甚至连骨刀的刀光都没有看清楚, 身体各处便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
“凡人”死在了梵楼的骨刀之下。
数不清的黑蛇叼着断肢残臂, 钻出了临月阁。
月黑风高,破碎的孟鸣之被丢弃在了忘忧谷外。
€€€€€€€€, 蛇影散去。
€€€€啪!
一只还在滴血的手,挣扎着动了动。
“它”五指断裂, 倒翻过来, 掌心朝上,仿佛一只断了腿的蜘蛛, 从血泊中艰难地爬了出来。
“它”之后, 是一条断腿、半截手臂……
血肉蠕动, 断骨碎肉拼凑在了一起, 最后,勉强汇聚成一个人形。
“梵……梵、楼!”嘶哑的低吼从那具人身的身体里,迸发而出。
并非是嘴,而是神识发出的一声怒吼。
咕叽、咕叽。
孟鸣之拼尽最后一丝神识之力, 将凡人破碎的身躯重新黏合,虽勉强保住了性命, 付出的代价, 却是再也无力离开这具躯壳。
他的神识在拼凑肉块的同时,彻底与凡人的血肉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 若是这具身体再“死”一回, 孟鸣之就再无法像先前逃离先天灵体一般, 逃离这具凡人的身体了。
他注定了要以凡人之躯,形神俱灭,消散在天地之间。
“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浑身是血的凡人从地上挣扎着起身。
血块噼里啪啦从他的身上掉落,好不容易拼凑好的面皮,也掉下了一大块。
€€€€咔嚓!
孟鸣之生生将翻折的手指掰正,咬牙将掉进血泊的面皮拾起,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忘忧谷外。
他虽失去了一身修为,也没有机会再踏上仙途,脑子里却还记着玉清门的剑法。
孟鸣之一时成了不能见太阳的鬼魅,流连在凡人的城镇中,靠着偷,靠着抢,一点一点凑齐了针线与钱粮。
他临水而坐,借着月光,将面皮缝回了血肉模糊的脸颊。
疼痛宛若千万只蚂蚁,一口接着一口啃噬着骨缝间的腐肉。
孟鸣之麻木地望着水中的倒影。
疼痛,饥饿,寒冷……这些本该远离他的痛苦,接踵而至。
他用力扯断手里被鲜血浸染成赤红色的线,望着水面中倒影出来的那张可怖的脸,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不急……”孟鸣之的指尖拂过了坑坑洼洼的脸颊,又垂落到水面,用手指将倒影里的自己猛地搅碎。
“不、急!”
他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翼州城,偷来的长剑反反复复地浸泡在鲜血中,已经锈迹斑斑。
但孟鸣之心头的喜意却久违地蔓延了开来。
临海而建的翼州城,有能穿过境门,送他去海中月的船。
即便海中月已经覆灭,宗门所在的仙岛尚在。
孟鸣之不甘心一辈子困于凡人的身躯,便理所当然地将心思放在了精于法阵秘术的海中月上。
前世,他能寻到压制老祖的伏魔阵,今生,他便能寻到让自己重新变回先天灵体的法子!
孟鸣之带着这样的想法,进入了翼州城,机缘巧合下,碰到了贺老二。
孟鸣之压根不想救贺老二。
他如今的躯壳残破不堪,之所以能与灵蛇缠斗在一起,无非是靠着玉清门精妙的剑术罢了。
但他不得不出手。
因为那条花蛇盯上的,并非贺老二,而是孟鸣之。
“碍事。”孟鸣之一脚踹开晕厥过去的贺老二,手中滴血的长剑刚要划开对方的脖子,就因一个从贺老二怀里掉出来的物件儿,生生顿在了半空中。
“嗯?”孟鸣之用剑尖将那物挑至眼前,片刻,忽地归剑入鞘,一手拎住贺老二的衣领,拖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
“嘶嘶€€€€”
“嘶嘶€€€€”
他们二人的身影在蛇的吐息声中,逐渐被黑暗吞噬。
……
“鬼啊!”
惊醒的贺老二挥舞着双手,惨叫出声。
他的意识停留在一张爬满丑陋伤疤,比话本中的妖怪还要可怖的面庞上。
“鬼……有鬼?”贺老二叫完,方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遇上花蛇的暗巷里了。
他狐疑地打量四周,惊觉,自己不在别处,正是在自己赖以生存的渔船上。
自从海中月覆灭的消息传到翼州城,贺老二就再未出过海。
他与翼州城千千万万受海中月保护的渔民一样,即便有那么一丁点的修炼天赋,能与灵蛇为伴,也远没有独自深入北海的能力。
贺老二胆子小,甚至无法像那些认命的渔民一样,只在浅海捕鱼。
倘若不是灵蛇霸占了翼州城,他连自己的船都打算卖掉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在船上?!”贺老二抬起手,慌乱地在身上摸来摸去,“我死了?……不对,我……我还有温度€€€€”
砰!
船舱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贺老二循声回头,又看见了那张让自己惊厥过去的脸。
他心如擂鼓,头晕脑胀,破碎的记忆也紧跟着浮现在眼前。
……这是恩公!
将他从花蛇嘴下救下来的恩公!
贺老二掐着自己的腿,硬是稳住了心神,没有再晕过去一回:“恩公……”
“哼。”孟鸣之哪里看不出来贺老二眼底深藏的恐惧?
他一路来到翼州城,被无数昔日他当成蝼蚁,肆意践踏的凡人厌弃,驱赶,哪怕有一身剑术,也不敢随意施展。
一拳难敌四手,孟鸣之只敢埋伏在暗中,苟且偷生。
“不错,是我救了你。”孟鸣之看也不看贺老二,直截了当地命令,“你现在就开船,送我去海中月……不然,我就丢你进北海喂蛇!”
“海、海中月?”贺老二一惊,又是一愣,“恩公有所不知,海中月……海中月已经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