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岗村后,他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林砚池。
林砚池回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陈伟明和他对视着,并没有从林砚池眼里看到厌恶憎恨的情绪,只是微微带着点疑惑。
陈伟明有点难为情,惭愧地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以前对你有很多偏见,对不起。”
林砚池倒不是很在意:“我又不是人民币,你不喜欢我是很正常。”
他的无所谓,让陈伟明心中愧疚感更重,他虽然没有和卢志强他们同流合污,但私底下也没少说风凉话。
究其原因,不过也是嫉妒。
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林砚池的确不太在乎。
这人虽然和卢志强走得近,但他从来没有给林砚池使过绊子,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只要他不动那些歪脑筋,林砚池还是对他一视同仁,拿他当普通知青看。
林岗村就这么大个地方,只要发生了什么事,传得可快了。
不过才一晚上,卢志强和李建安做的事就闹得人尽皆知,连带着其他知青都被影响。
除非有必要,知青们都不想在村里瞎晃了,他们受不了老乡们那像刀似的眼神。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逃过那些了流言蜚语,白天要一起干活,这个时候总免不了被老乡们阴阳怪气一番。
“当初我就反对那些知青到我们村来,你们看看,这都叫什么事?都闹到公社去了,今年咱们村肯定不能评先进了。”
“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了,那俩知青心可歹毒了,还想往我们家老王身上泼脏水呢。”
王永年家的老婆子只从王永年那里听得了只言片语,但这并不影响她绘声绘色的揭露卢志强两人的恶行。
“要我说这城里来的知青都没一个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林知青就挺好的……”
这些老嫂子说话可从来不避人,每当这时候,在场的知青脸上都火辣辣的,要不是活没干完,准得跑得无影无踪。
村里的舆论对知青们实在很不好,政治指导员听到了群众的呼声,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卢志强他们能干出这样的事,也就证明这些知青的思想觉悟不够,没能好好引导这群知青,是他这个政治指导员的严重失职。
在社会主义的光辉照耀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经过思考和商议,政治指导员决定重启学习班,教导这群知青迷途知返,让他们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知青们白天干完活,晚上还得去学习班上课,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李建安卢志强这样的坏分子划清界限,揭发他们往日的种种恶行。
□□上的思想语录,每天都要朗读背诵,背得好没有奖励,背得不好就会被单独拎出来批评树典型。
身心俱疲的知青们心里都恨惨了卢志强和李建安,若非他们故意使坏,他们哪里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政治指导员把他们对李建安和卢志强的批/斗内容交到了公社,公社的干部看到之后,对这两人平时的为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没多久,这两个人的判罚就下来了。
在现代,李建安这种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造成严重后果的话是会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这时候的法律并不完善,惩罚却一点也不会少。
只要做了坏事,就会受到人民的唾弃,受到严厉的处罚。
像李建安这样拿自己生命开玩笑,试图陷害林砚池这种好同志的坏分子,公社当然要杀鸡儆猴。
李建安被判了三年的劳改,等待他的将会是比干农活更累一百倍的工作。
卢志强一口咬定这事和他没关系,李建安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言论,承认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和卢志强无关,因此没办法将卢志强一同定罪。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能全身而退,学习班的知青都拼了命的举报他,给他安了无数罪名。
这时候,真真假假也没那么重要了,警察虽然不能将他判刑,公社那边却借着这个由头把他送到了农场,让他去那里进行改造。
赵保国自认为林岗村这小庙供不起这两座大佛,事情发生之后,就央求公社领导把两人的粮油户口关系调走。
所以,哪怕这俩以后改造成功,也不可能再来林岗村了。
知青点的人听了这个消息后,都无比激动,一人啐了一口,骂他们活该。
他们被两人连累成这样,落井下石是少不了的,若是这两人站在他们面前,这些知青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不可。
要不怎么说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卢志强和李建安得罪林砚池一个人不要紧,把知青点所有人都得罪了,谁会希望他俩有什么好结果。
卢志强和李建安的判罚下来后,村里的学习班也结束了,知青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第二轮抢收又来了。
这次是收割水稻。
林岗村的收割技术比较落后,整个公社连台收割机都没有,全靠人工收割。
这段时间被村里人打击得体无完肤的知青们,心里都憋了口气,想要一雪前耻,证明自己。
想象很美满,现实很骨感,收割水稻可比掰玉米难多了。
好多知青都是第一次使用镰刀,才刚开始,不是割到腿就是割到手。
金黄的稻田里染上了刺眼的红,凡是知青收割过的地方皆是触目惊心,一片狼藉。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每年来了新知青都会上演这一出。
本来林砚池也是要一起收割水稻的,但知青们的受伤率实在太高了。若是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很容易就感染,后续麻烦问题一大箩筐了。赵保国大手一挥,就让林砚池坐在晒谷场的棚子里专门给大家处理伤口。
林砚池是个特别服从安排的人,赵保国让他给人处理伤口,他当然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他把自己当成一块砖,哪里需要他就把自己往哪里搬。
他不是个主动逃避劳动的人,哪怕当了赤脚医生之后,他也没有耍心眼偷懒。
同样是知青,一次两次大家可能不会说什么,但若是他长久以来都比较清闲,也难保那些知青心中不会产生什么想法。
他们不是针对林砚池,但是人心就是这样,他当了赤脚医生之后,每天坐诊就能挣钱拿工分,这让不少知青都很嫉妒,所以林砚池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带着看热闹的态度,不会去维护他。
经过这事后,他们的思想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在村里人和领导干部们眼中,他们知青点是一个大集体,一个人犯错,抹黑的是他们整个知青团体。
向来对知青没好脸色的老乡们,也只有在看到林砚池的时候,才会说几句他们的好话。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
他们给村里人的印象已经够糟了,要还不做点什么弥补,以后他们在村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回城的事遥遥无期,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被针对排挤的环境,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呢。
现在,他们知青点里出现了这样林砚池这样一个正面的代表,他们所有人都应该义无反顾的去维护他。
因为有他的存在,村里人才不会觉得他们知青一无是处。
这次抢收过程虽然险象环生,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好在大家齐心协力,最终还是圆满完成了抢收的工作。
林岗村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比起前两年产量有所提升,这让赵保国一扫往日的不快,走在路上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讨论去县城交公粮的事,这事往年都是交给赵春风兄弟俩去办的。
他们村的路不好,货车是到不了的,只能人力把粮食拉到公社,再装到车子里拉去县城。
赵春风兄弟俩还得跟去县粮库,他有文化人圆滑,适合跟粮库的人打交道。
至于赵亭松,他不像赵春风那样能言善辩,但他有力气,可以帮着卸货。
交公粮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里面门道多着呢,有赵亭松这么大个块头在,若是谁想为难也得掂量着点。
赵保国例行交代了几句,就那几句话翻来覆去,赵亭松都会背了。
他在村里干活是一把好手,这几天可把他累坏了,赵保国还说着话,他靠着墙壁,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这时候,赵春风突然问了句:“要不要叫林知青跟着一起去?”
一家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沈红英道:“这种下苦力的事,叫他去干什么。”
赵春风挠挠头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去,他去。”听到林砚池的名字,赵亭松打了个激灵,瞌睡虫跑得无影无踪,激动地打断了赵春风的话。
赵保国给了他一巴掌:“都没问人家呢,你知道他要跟着去?”
赵亭松傻傻地笑:“我知道,他肯定去。”
赵保国别过头,不想看他那傻样。
沈红英道:“砚池下乡这么久,好像还没进过城呢,带他一起去看看也行。”
谢金枝默了默,林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见的世面比她们多了去了,对他来说,县城就巴掌那么大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让林知青跟着去,还不如让她去,像她们这样的乡下妇人,一年都不一定能进一回城。
她不好意思开口说,她也想跟着去看看。
沈红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金枝也跟着一起去,带一块钱上,缺点啥自己买。”
谢金枝双眼发光,甜甜道:“好嘞,谢谢妈!”
媳妇能跟着一起去,赵春风也开心,不过他比较理智,不像赵亭松事情还没定下来就跟二傻子似的开心。
他道:“小满啊,你还是去问问林知青吧,万一人家不愿意跟着去呢?”
赵亭松站起身,撒腿就跑:“我现在就去问他。”
这个时间点,不知道林砚池有没有回宿舍,赵亭松想着先去卫生所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王永年已经早早回家了,林砚池却不辞辛苦,这么晚还在卫生所忙碌。
看他来了,林砚池眼睛亮了亮,冲他招了招手道:“你来得正好,赶紧过来把衣服脱掉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赵亭松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廉价短褂, 局促道:“干什么?为什么要脱衣服?”
干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打过赤膊,平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不知为何有些扭捏。
林砚池见他和自己保持了距离, 站在门口不敢动, 不禁有些好笑。
故作高深道:“让你脱衣服,当然是因为我要对你做一些只有脱了衣服才能做的事。”
昏暗的煤油灯下,赵亭松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 他往后退了退, 身体贴着门, 说话都开始结巴。
“这这这, 什……什么事情,需要脱了衣服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