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来人面善,并不十分惧怕,而是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姓秦?”
燕熙温和地说:“我还知道你们秦氏一门或死于试验场,或死于诬陷,或死于追杀,只剩下你一个了,秦玑小公子。”
秦玑歪着脑袋说:“你们把我抢来抢去,不累么?我原以为在这里一年已然可以安稳,看来又要奔波了。你是要救我,还是要杀我的?”
燕熙微笑着说:“我自然是来救你。”
秦玑说:“我瞧着,你也像来救我的,杀手里,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
“小公子这么好说话,那我便先得罪了。”燕熙说完,在一眨眼就在出现在秦玑身后,然后一抬手落在秦玑后颈。
秦玑“啊”了一声,喊道:“你这么漂亮,怎么也不讲道理€€€€”话未说完摊在燕熙怀里。
燕熙抱着人,对着空气喊:“卫持风。”
无人应他。
燕熙笑了下:“卫持风,你跟了我五年,日夜监视,却不见你动手。想来护我安危便是你最重的职责。今日你若不替我把这秦小公子送出去,不出片刻,我就会暴露身份。宋北溟处理完外面的人,到这里要多长时间?让他发现是我从他手底下截人,我还有命吗?我丢了性命,你怎么交差?还是说,你有本事在宋北溟手底下抢人?”
屋顶上现出一个人影,那人闪身落在燕熙面前,背刀,抱臂,冷眼审视他一眼,抬手接过秦玑。
燕熙说:“送到皇陵,交给老师。”
卫持风黑着脸,抱起秦玑,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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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赶到时,只见地上一枚微型火炮,一根倒地的靶子,他瞬间便明白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的脸如乌云盖月般转瞬就黑了。
都越晚到一步,见此情景问:“谁抢的人?”
宋北溟说:“京城之中,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的人,五年来,还是头一个。看来此番消息早已走漏,各方皆是倾尽人手,如今秦氏军火流落出去,又要风云变幻了。”
都越把周围快速搜了一遍,确认人去楼空了,回来秉报:“时间没耽搁多少,属下这就去追。”
宋北溟说:“别追了,追不上的。回头叫方循来看看,有什么线索,是哪家路数。”
宋北溟思路清晰地安排着,倏地想到什么,急说,“你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都越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说,“知道了。”
抬脚便往外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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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在后面,缓缓地摇着轮椅往外走。
回到原来的院子,见到燕熙还躺在原地,他眯了眯眼睛。
他停在燕熙身旁,俯身用手钏拨动燕熙的下巴,燕熙没有一丝反应。
宋北溟说:“宣大人,都越对你没下死手,而且你位置有移动,别装了。”
燕熙缓缓睁开眼睛,撑手半坐起来。
宋北溟挖苦说:“不装了?”
燕熙很自然地说:“我正要醒,听见都将军来了,吓得才闭上眼。”
宋北溟说:“读书人能说会道,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人是你带走的吗?”
燕熙不解地问:“什么人?”
宋北溟说:“把手拿来。”
燕熙装作害怕,反将手缩到身后:“君子之交止于礼,小王爷想做什么?”
宋北溟:“若你方才有跑动,此时必定脉动急劲。不敢给我听?”
燕熙不肯伸手,涨红了脸说:“我听闻小王爷男女不忌,今日种种刁难,是欲擒故纵么?”
宋北溟先是一怔,既而缓缓笑了起来:“你若要这般想,也无不可。宣微雨,手能叫我瞧瞧么?”
燕熙却正色道:“我却不喜男风,恕不奉陪了。”
他说着就势起身,宋北溟在他要迈步时,轻轻一带,把人往里勾。
燕熙重心不稳,却也不敢强行扭行,只好撞进宋北溟怀里。
两人抱在了一起。
近,太近了。
两股药香缠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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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第21章 下
宋北溟从身后凑近了燕熙的脖劲右侧,那里有活动血脉,只要轻轻一探便知气血运转情况。
燕熙一下就绷住了身子。他本能地要逃,却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手,只能佯装挣扎。
可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体香纠缠一起。
燕熙只觉通体舒畅,五感沁凉,
宋北溟却是野火燎原,五内燥热。
两人都有刹那的失神。
那被轻易诱起的燥意,于宋北溟而言亦是陌生。他难以忍受自己竟然无法支配自己的感观。
他五指紧崩,握着燕熙的腰,想要把人扔出去,又想要把人紧紧扣进怀里。
在这仓促的拉据中,宋北溟的手指只差一点点就能贴到燕熙的劲侧。
燕熙那雪白的、散着热意的肌肤,似蛊药般引诱着宋北溟去碰触,他甚至能够想象到皮肤下面跳动的血管里,有芬芳的药香。
“咬破它”€€€€心中有一个恶魔的声音在煽动宋北溟。
想要咬破那雪白的肌肤,吸吮那新鲜的血液,还想将血肉都吃干抹净。
因被药物压制,五年来未曾有过的欲望,此时来得猝不及防。
在发觉自己失态时,宋北溟一激灵,避如蛇蝎般把燕熙推了出去。
燕熙顺势往前冲了几步,踉跄地倒在院子门槛上。
他有点狼狈地半爬起身,撑着门槛回身看了眼宋北溟。
宋北溟目光幽深。
燕熙看得一激灵,没多说什么,回身整理情绪,扶着门框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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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两步,落眼处,停住一双云纹官靴,绯色官服下摆绣一圈寸五分的小花。
正四品官员的服色。
燕熙心想,工部常设官职中没有四品的。
那这位便是外部来访官员。
今日倒是来了一位外部四品官员……
燕熙心中略感不妙,压着脑袋想要行个礼便走,谁知对方矮身来扶他。
四目相撞,燕熙见着一张故人的脸。
梅筠。
真是要命。
梅筠诧异地打量着燕熙,瞧出了那眉目间的似曾相识,他微微一怔。
明知眼前人或许只是相似,可五年了,他离那副想象中的眉眼已经越来越远。
那一眼间的心绪起伏,于梅筠如有惊涛骇浪拍过,可他很快又归于平静面色无波地喊:“宣大人。”
与此同时,收回了要扶燕熙的手。
燕熙正好顺势避开了与梅筠的接触。
然后起身仓促地行了一礼,他官服有些凌乱,衣襟也散开了些,他连招呼也没说,折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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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该得体地转身,可梅筠还是忍不住瞧过去,不自觉地将那清瘦背影与记忆中的丰润少年对比。
他看了一会,脸沉下来,收回视线,跨过门槛,在宋北溟前站定时已面色如常,他行礼道:“下官见过小王爷。”
宋北溟没叫免礼,而是戏谑道:“新任的左佥都御史大人,专程赶来监察我?”
梅筠自己站直身说:“谁能料到小王爷敢在龚尚书的地方抢人?小王爷现在两手空空,把人丢了么?”
宋北溟收了笑,冷声说:“你也知道。”
梅筠:“不然为何今日这么巧,龚尚书在内阁耽搁了。”
宋北溟:“龚琼……回不来了?”
梅筠:“给他四大高手,又选了眼皮子底下最隐蔽的地方,这样他都没把事情办好,谁能容得下他?一旦扯上神机案,四大姓首先不能容他。今日姜阁老就在文渊阁,若是阁老亲自把他扣下了,谁也救不他。”
宋北溟冷笑一声:“他能当上这个尚书,也是得了姜阁老首肯的。没想到私底下办了这么大的事,姜家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就好玩了。”
梅筠没接话。
宋北溟接着说:“你们梅家自诩清流,这些年来与四姓不来往,与本王亦不是一路人,今日之事牵扯甚广,你竟肯实言相告,所图为何?”
梅筠站在日光里,脸上有高深莫测的笑意:“因为神机案确实该给北原和踏雪军一个说法。凌寒身为御史,自当辨明冤枉。小王爷,在这件事上,本官不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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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回到自己官廨,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推门出来,见院子外站着一个绯色身影。
燕熙没想到堂堂梅御史会纡尊降贵来看他。
他行了一礼,压着眼睫:“下官见过梅大人。”
梅筠审视着他:“你认得本官?”
燕熙垂头道:“靖都里,二十初头的年纪,就能穿上正四品官服的,只有梅大人了。”
梅筠看不到燕熙的脸,声音微沉道:“宣状元断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