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29章

了无牵挂是他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将自己的伪装的很好,即便刀悬命脉,他也可以做到不露声色。

而晏顷迟不同,人一旦有了牵挂,便再难将一切都置身事外。晏顷迟不敢赌。

“他疯了,”那人忍不住用传音对晏顷迟说道,“他这把拿命来跟我们玩儿,这谁能玩得起?鱼死网破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先前是我低估他了,三百年的沉淀,让他比过去更狠绝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顾及。”

“情面,”晏顷迟低低一笑,“如果你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和他周旋,那你很快就会死在他手上。”

“这么说来,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那人接着传音说道,“今晚还真是……动手的话,会引来九华山的人,不动手的话,我们都要当瓮中之鳖了,这要如何是好。”

晏顷迟没接话,他肺腑里痒得难耐,几乎说不了几句话,那种感觉便会爬上去,从喉咙里呛出来。

“你还好吗?”那人说道,“你简直像快要死掉的一样。”

“安静,”晏顷迟将唇边的血抹去,目色平静而深邃,“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难道没人教过你吗?”

萧衍等了片刻,也不见他们有所动作,他在这寂静里,忽然觉得自己对晏顷迟的了解似乎也没有到如指诸掌的地步,晏顷迟向来话说三分,藏七分,那三分瞧着情真意切,实际上步步为计。

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着了他的道。

眼下,他们三个人在沉默中各自权衡利弊,过了半晌,才见那陌生男人说道:“萧公子,给条别的路吧。”

“好啊,”萧衍没有拒绝,他面上漾着和善的笑,转而看向晏顷迟,“晏顷迟,你要拿你自己来换么?”

那陌生男人闻言,笑出声来:“萧公子这条路给和没给,有什么区别吗?”

晏顷迟也是无言,那人似乎也有所感慨,他大抵知道自己得出去,是以径直朝萧衍走去。

萧衍借月色瞧他,这人裹在黑袍子里,不见面容,身段倒是清瘦高挑的,方才站在晏顷迟旁边,也只是矮了几分。

两人的距离缩减不过半尺,萧衍却依旧只能看得清一个身形轮廓。

就当他要靠近时,晏顷迟忽然在沉默间说道:“好,用我来换他。”

“……”萧衍似笑非笑的看向晏顷迟,顿了会儿,说道,“好吧,既然你们情深意笃,那就你来。”

那人觉得萧衍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可连晏顷迟都摸不透的人,就更别说他了。他站在原地,盯着萧衍,两人隔着黯淡的月色,视线没有任何的相触,却让那人越看心越沉。

晏顷迟没有任何迟疑的来到萧衍面前,那人怕萧衍在背后动手,硬是倒退着,缓缓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看来,他的命对你而言,很金贵。”萧衍说道。

晏顷迟还没启口,下一瞬,萧衍的剑便架在了他的颈侧。

“晏顷迟,你说,那剑怎么没把你给捅死,”萧衍抬眼,瞧他,“到底还是轻了。”

“我的命在你眼里,应该比他的要恰和你意,”晏顷迟微垂着眼,回视他,“命给你了,让他走,我知道你不会破釜沉舟。”

萧衍没说话,他像是在思虑,看向那人。

他连那人的模样都看不清,却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异样感觉徘徊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像是在曾经的某一刻里,他们于芸芸众生中,交错而过。

晏顷迟既然想要放走这人,那说明他的身份对晏顷迟而言,很特别。萧衍脑子里迅速过了几遍以往的熟人。

那些人如走马灯般,神态各异,衣着不同,却皆是面容模糊。萧衍如何也想不起来。

即便去问晏顷迟,他也不会说实话。萧衍一瞬不瞬的盯住前面那个模糊的人影,逼迫自己去猜想所有的可能性。

那人被他的目光锁住,想要回避,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道目光。

萧衍的目光太冷了,像是浮着层冰,他将诸多情绪潜藏在眼底,一旦冰面崩裂,便会让他隐忍许久的阴鸷,暴躁,戾意,全都无处可藏。

去他妈的晏顷迟。萧衍倏地闭眼,极力压制着暴起的情绪,和不愿承认的挫败€€€€是的,他吃不透晏顷迟,他不愿在这场博弈里落入下风。

那人觑得这一瞬的空当,瞬间消失在夜色下。

下一瞬,萧衍陡然睁眼,目光沿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看去,在漫长的沉寂中,轻笑出声。

晏顷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压在颈侧的剑已经深入了肌肤,猩红的血沿着锋利的剑锋漫溢出来,只要再深一寸,都会直接割断他的颈脉。

“不问了?”晏顷迟瞧他。

“有什么好问的,你的本事我很早之前就见识过了,”萧衍似是而非的笑道,“也就那么点能耐不是吗。”

“……”晏顷迟听出他话中有话。

“你的命对我而言并不值钱,”萧衍说道,“但是对他来说很值钱,所以我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你方才是故意放他离开。”晏顷迟并不意外。

“是啊,我在放长线,”萧衍笑了,他睨着晏顷迟,轻如呢喃般的说道,“你就是饵,能勾得住他。”

晏顷迟眼里有深沉的光,他借着稀薄的月光看萧衍,萧衍的眼尾本就是上扬的,便是不抬头,也能见到挑起的弧度,而此刻,他在借着余光瞧人,那眼尾带起的弧度,像是不露痕迹的撩拨,要采撷人似的。

晏顷迟心念微动。

“未必。”他道,“当舍则舍,才不会乱大谋。”

“有没有用得我说的算。”萧衍不欲同他废话。

夜更深了,城西的寒风刮过来,吹得晏顷迟袖袍猎猎作响,他像是禁不住这样的风,又掩唇低咳起来。

眼前有黑色的光影在晃,半晌,他顺过一口气,说道:“他不会回来的。”

“难道他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萧衍轻蔑道,“我知道你不是会拿命来赌的人,如果他是你的狗,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救你。”

晏顷迟没来由的笑了:“倘若他不是呢?”

“不可能。”萧衍说道,“晏顷迟我告诉你,巧言善辩是没用的,你爹我不吃这套,你最好是听话点,否则我会让你死得比上次还难看。”

“我已经死过很多回了,”晏顷迟说道,“尘世数年不过是生死往复而已,你我皆是樊笼中的人。”

“我时常教你不要执着于过去,其实,我们都被困在了过去,往事的枷锁将我们束缚住了,”他像是在忆往昔,“你因江之郁而来此,我因你而来此。”他说到这,没再说下去,只是自嘲的笑了声。

萧衍看着晏顷迟的眼睛,冷然道:“晏顷迟,你太好笑了,耽溺于过去的人,注定会败,而这个败的人,绝对不会是我,是你晏顷迟啊。”

“我既不在乎你,也不会在意江之郁。”他淡漠道,“在我剑下,谁都一样。”

晏顷迟的笑容浅淡:“当真如此吗。”

萧衍垂下眼睫,沉默,沉默中,三尺清光一掠即逝。

人影轰然倒地,血从晏顷迟身下逐渐漫溢出来。

萧衍冷睨着地上的人,温声道:“不然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部分评论是改文前的,看评论区的话需要注意时间,不然会影响阅读

第034章 美色(修改了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的剧情和只是修改了部分剧情,章节后面会跟提示,以方便大家区分。

*

时间不知道被推回到哪一刻, 梦里梦外交叠着。

晏顷迟好似回到了那场雪中,凛冽的风带起鬓边的发,在耳边呼呼地吹过, 带来了残冬腊月的冷意。

彼时灯照雪影, 他于窗前眺望远方清白。

信被折成了三折,是师兄谢怀霜寄来的, 字里行间都是担忧, 他担心自己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命不久矣, 又忧虑于身边的孩子尚是年幼, 该何去何从。

思来想去,寄信一封,希望晏顷迟能收养这个孩子。

握着信笺的晏顷迟良久不语,谢怀霜自宗玄剑派除名后,一直成了外界追杀的对象,倘若自己在此时将这个孩子带回来, 一旦身份被人发现, 又要怎么才能保证他后半生无忧?

晏顷迟斟酌思虑, 把这么小的孩子养在外面, 若无人照看, 怕也是不行。

他抬眼看着窗外的雪,指尖顺着信上折痕, 一遍又一遍抚过,将沉甸甸的心绪都叠了进去。

最终,晏顷迟还是去赴了那场无人之约。

把萧衍抱回来的那天, 恰逢京城连日雪。

昏暗的天光, 屋子里将熄未熄的火光, 映衬着满城雪色,师兄的怀里藏着个小小的人影,会怯生生的叫自己师叔。

无论时隔多久,晏顷迟总能想起这一幕。

“师叔你看,雪停了。”耳旁是萧衍稚嫩的声音,细小微弱,呵出的热气就贴在晏顷迟的脸边。

不等他做出回应,画面倏然一转,纷扬的大雪未歇,深渊在侧,如一张黑色的巨口,等待着将人吞噬。

晏顷迟抬眼时,瞧见萧衍站在他的对面,时间像是静止了,他们在皑皑风雪中相对而立。

萧衍成了少时的模样,他身上积了层白雪,在低头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暗渊,白袍被风吹得扬起。

晏顷迟忽然间生出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慌,他担心萧衍会坠下去,他想要把他拉回来,可无论他如何伸手去抓,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影子。

他们临渊而立,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晏顷迟却如何都触不到萧衍。

“阿衍,”晏顷迟低声唤他,嗓音微颤,“听话,回来。”

萧衍仍是静默的,他立在深渊的边缘,忽然朝前迈了一步,雪花登时在他脚下簌簌落入深渊,转瞬即逝。

晏顷迟刹那白了脸,心也跟着悬到了高处。

他想要接住萧衍,就得跨过这道鸿沟,可他们之间的路长的像是永远没有尽头,晏顷迟每走一步,那黑暗的豁口便朝后移一寸。

他踉跄着急奔起来,直到筋疲力竭,都没能缩减一分距离。

大雪永无止境的飘洒着,像是在他们之间隔出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萧衍的鬓发被风带起,身子单薄的好似随时会倒,人瞧着也是憔悴而狼狈的,他始终凝视着那道深渊,恍若置身事外。

“阿衍,”晏顷迟颓唐的跪在雪中,手在无法抑制的发颤,“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你快回来。”

萧衍没有任何回应。

晏顷迟红了眼底,指节陷入深厚的积雪中,冻得发僵,他凝视着萧衍,克制而又隐忍的说道:“阿衍,你回来好不好?”

萧衍在彼岸的尽头,倏地前迈。

“回来€€€€!”晏顷迟伸手,试图去抓住坠下的人,然而呼啸的风从他指缝间掠过,他什么也没抓住。

在视线的最后,他只看到那袭如轻燕般坠落的身影,转瞬消弭于黑暗中。

€€€€“师叔……你看,雪停了。”

下一瞬,剑气穿透了肺腑,血迸溅出来。

刹那的光景重叠,晏顷迟好似看到了三百多年前的那幕,曾烙在心里最无法释怀的那夜,淹没了他。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