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45章

“无碍无碍,都是些小事,”谢唯笑着颔首,“晏长老救过我的命,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只怕周掌门那里是拖延不了多久,希望晏长老快些把事情解决了,快些回来吧,萧阁主的病还重着呢。”

“嗯,但愿如此吧。”两个人边说边回到了寝殿。

长廊幽深曲折,冷风卷着寒气,打在两边的竹林上,沙沙作响。

“我先去看看萧阁主的伤好些没€€€€”谢唯过了一处转角,目光忽然凝滞。

只见朱漆色的殿门前,横着几个人,竟然全是自己留下来看守的医修。贺云升显然也是留意到了,两人面色倏然一变,不约而同的朝寝殿里赶去。

殿门被推开,里面黑黢黢一片,烛火早已灭去,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彻骨的寒。

两个人登时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随后又不约而同的来到床榻边。

床榻上没了人迹,被褥凌乱的铺散着,贺云升手放进去探了探,入手一片冰凉,没有分毫的热意,这说明人已经离开有段时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谢唯一时失语,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的说道,“萧阁主去哪里了?”

“他还病着,不会是他做得,看来是出事了,”贺云升冷静分析道,“劳烦谢舵主去外面看看萧阁主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马上去跟师尊禀告。”

他说罢,没再等谢唯的回答,又急匆匆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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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良月,宣城里弥漫着秋日的冷意,风霰萧萧打窗纸,清冷的月光覆在九华山上,勾出的影子恰似连绵起伏的线。

萧衍在马车的颠簸里,觉得全身骨头像散架了一样,提不上劲,马车行径的石砖路也是高低起伏,他被颠的胃里翻江倒海,头一挨着软垫,竟然捱不住乏倦,真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衍在黑暗里睁眼,感觉身上的体温和热意消失了。

四处都是暗的,相对的视线里,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转为了黯淡的绯色,他的眼睛像是被罩在了纱雾里,什么也看不清。

萧衍下意识挣动了手腕,听到的却是锁链的撞击声。

他呼吸微促,身躯陡然紧绷起来,手指沿着锁链摸过去,只是这么一动,锁链上绑着的铜铃相互撞击,传遍了整个屋子,像是掀起了声潮。

萧衍怔住了,这锁链上还绑了铜铃?!

他敛住呼吸,人亦静止不动,目光朝别处转动,四周都像是被浸了色,只有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影子,附着光,瞧不真切。

光影绵延,覆着旖旎的红。

萧衍瑟缩了下,冰冷的锁链扣在他的脚踝上,随着他不安挪动的腿,轻轻摩擦过身.下的丝绸软垫。

他压住呼吸,绕着腕子,想要一点点把锁链绷直,借此判断长度。

锁链缠在他素白的腕骨上,上面还坠着一串铜铃,随着他的动作,晃得铜铃声时快时慢,窗外寒风骤急,一阵阵打在窗户纸上,消散了点清脆的撞击声。

萧衍压抑的呼吸错乱,想要快些把锁链绷直,可铜铃在晃动中愈来愈响,声声不休,像是在时刻提醒着旁人这里的响动,他折腾半晌,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汗濡湿了发,浸潮了衣裳,白日里还轻薄的布料,此时像阴冷的蛇,缠在他身上,他缓了几口气,铁链重新被抖开,铺散在床榻上,在他的身上,纵横交错。

萧衍无法判断自己在哪里,也分不清昼夜,只得颓然的躺在床榻上,静了半晌。

房间里寂然无声,静的甚至能听见自己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吱呀”一声轻响,是有人进来了。

男人端着刚了一个铜盆,里面盛着干净的清水,还是温热的,铜盆被放在地上,他在清水里拧了白布,随后挨着床沿坐下去。

萧衍身下的垫子是厚绒的,他陷进去就往下坠,男人一坐,登时坠得更深了。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男人大抵是不知道萧衍已经醒了,他目光沿着萧衍的脚踝往上走,萧衍的衣衫本就轻薄,又因穿得散,在方才反复的刮擦中,全散开了。

被蹭开的衣衫下,那笔直修长的双腿,白里隐隐透着红。

男人目光不自觉的沿着轮廓走了几遍,复又避开,沉默着把萧衍的手腕拉到了自己面前。

萧衍的手腕突然被握住,男人用拧湿的手巾,一点点擦过他的肌肤,引得铁链被拖拽的哗啦啦响动。

萧衍在纱雾朦胧里,睁着眼想要看清他,然而那人的脸隐在暗处,连一个虚虚实实的轮廓都辨认不出。

那人擦完他的手,又将他的袖子撩起来,在看到手臂上的伤时,沉声说道:“受苦了。”

萧衍觉得荒唐又可笑,手腕被铁链束缚住,他挣动不了,也不能轻举妄动。

“晏顷迟不该将你放在义庄里的,他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你,义庄葬着那么多死尸,都是浊气,你睡在下面这么久,就算是醒来,身体也会大不如从前,”男人说着,弯下身去,重新拧湿手巾,擦去了萧衍额上的汗,“当年我就想把你悄悄带走,可我担心触动阵法,你就再也回不来了,才忍到现在。”

萧衍听着话,没出声。手巾轻轻按压在他的面颊上,随后又被拿开,他能感觉到肌肤被水浸湿后,散去热带来的凉意。

“阿衍,晏顷迟他配不上你,”男人在铜铃撞击声里,说道,“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蛊毒,过去的一切都该做个了结了,如果你想要杀了晏顷迟,我也会帮你的。”

他说罢,用手拂开了落在萧衍鼻端的一缕发丝,萧衍的脸被水擦过后,更显白净,只是精神难振,里里外外都透着病气。

萧衍在等他继续说,结果等了许久,那人都没了下文,也没了动静。

静默中,额上忽然有热息贴近,将碰未碰。

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息,萧衍险些没忍住用锁链勒死他,可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忍不住动手,只会节外生枝。

胸口倏然起伏剧烈,他努力摒着气,眼睫颤了又颤,只是收起了自己的腿,铜铃磕响的声音登时浮荡在寂静的屋子里。

男人陡然被惊醒,呼吸忽地变重,他低头,在昏暗的烛火里,瞧了萧衍半晌:“你醒了?”

萧衍没答话,身上的药香融在空气中,像是渗进了男人的呼吸里,他默了会儿,竭力在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只是用额头抵在了萧衍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

额上滚烫的气息稍纵即逝,萧衍完全无法目视,对方压抑的呼吸声始终在他周围,像是在克制着情绪。

“日后还久,”男人缓声说道,“我们不急于一时。”随后便倏然起身,抹了把自己的脸。

软垫稍稍朝上一弹,撞醒了萧衍,他登时如蒙大赦,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是手里还紧攥着锁链,因方才太用劲,再放下时,五指酸软无力。

男人没再多说,弯腰端起铜盆,出去了。

萧衍收敛着呼吸,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想要抽动手腕,却又被铁锁桎梏住了动作。

眼前光影朦朦胧胧,绯色笼罩着他全部的视线,像是在眼前隔了一道屏风,映出一幕幕画面,依稀过往。

上一世,萧衍遇见过太多的人,面对过诸多的面孔,数不胜数,可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人,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挚友。

哪怕后来入了魔道以后,身边人愈来越多,能让他记住名字的也没有几个,大多是随着魔宫湮灭,成了风雪下掩埋的无名尸骨。

萧衍闭上眼,因蛊毒蚀身,阖眼后仍是天旋地转,铜铃随着他翻身的动作而撞击,声音都叠在一起。

他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回忆着那人的声音,半晌后,忽然记起一个方才被自己忽略的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晏顷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都没跟老婆玩过这些,你竟然敢动我老婆!!!(持续嘶吼)(持续发疯)(持续踢打空气)

第050章 感应

“这些巫蛊师都是什么修为?”晏顷迟立在桫椤树边, 目光掠过那些匍匐在地的教徒。

这些人无不虔诚叩拜,像是在聆听教诲的信徒。

江面上浮荡着千百盏莲灯,倒映出的光连成大片, 一眼望不到尽头, 静谧的风卷过大半个江面,漾起的波澜潋滟, 点破了夜色的沉寂。

“巫蛊师嘛, 不讲究这些, 即便他们的修为只有金丹, 但他们仍旧可以炼出来很厉害的邪物, 没有交手过,就很难确认他们的修为,”沈闲说道,“南疆盛行的巫术太多了,大多都是阴邪的法子,巫蛊是师只是其一, 譬如我还见过鬼降师, 比起巫蛊师, 鬼降师要厉害的多, 把握不住的话, 鬼降是会反噬宿主的。”

苗疆三教九流居多,所修炼的术法庞杂, 而鬼降则是降头术里最怨毒的一种邪术,虽厉害,但残忍, 几乎只流传于苗疆一派, 是通过养鬼术趋势邪灵的术法。

鬼降也诸多说法, 譬如血鬼降,一般由刚满月的婴儿活体制成最佳,为了培育出完全供自己差遣的血鬼降,鬼降师需要在此之前炼制出一口小棺椁,棺椁多半以乱葬岗边的树木制成,雕刻完毕后还需要在上面刻上咒,一字不落,一字不错,用来镇阴气。

婴儿被放置进去后,鬼降师还需要保证它们在很长的时间内能够存活,这样炼制出来的血鬼降是最怨毒的,可往往伴随而来的还有反噬,是以,鬼降师所修炼的术法须得妙至毫巅。

“嗯,”晏顷迟微颔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晏长老有几成把握?”沈闲问道,“今日能成吗?”

晏顷迟没说话,南疆的巫术不比寻常修士所修的术法,他们多半是用刻薄阴毒的法子来驱使妖魔鬼怪,至阴至邪。是以,哪怕是冥府的恶鬼,都未必能比这些以阴毒瘴气养出来的东西厉害。

“或许可以一试。”晏顷迟说道。

他目光还留在江面上浮着的月神。他宽大繁复的衣袍红似枫叶,上面坠着银饰,附着月色,恰似红梅盛雪。

晏顷迟眼风一掠,看见月神身后的山峦里,耸立着一座高塔,因夜深,那周四处都像是墨染了,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影子。

“怜我众生,佑我子民。”月神忽然启口,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却像是附有穿透力,震在每个人耳畔。

晏顷迟思忖,又想起来,那天义庄里看到的婴儿,也是南疆巫术中的魇魔。如此说来,从开始想要萧衍命的人就藏在南疆?还是和盛弦歌一样,只是被人收买?

“你想好了怎么把盛弦歌带出来吗?”沈闲说道,“这不是件容易事,如果要等祭典结束的话,很有可能再次失去机会,这是最好的时机。”

晏顷迟偏过脸来看他,不冷不淡的说道:“二阁主是想让我一人一剑去逞匹夫之勇么?”

“我没这么说,”沈闲说道,“可这回来南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定论事实。你为什么不带你的弟子来?”

“安静。”晏顷迟不欲再同他多言。

沈闲默了下来。月神是引阴者,桫椤树辟邪,两人站在这里,不至于受到阴气影响。

那边,祭典还在持续,高塔上的金铎被风催动,每层塔檐上悬着的金铎随风相撞,声声悦耳,传遍了南疆的每个角落。

教民们在这金铎相互撞击的声音里,纷纷起身,双手合十,深深叩拜,面色悲戚的落下泪来。

盛弦歌遥望着江面上灯火不息的莲盏,高声恭唱道:“月神是我慈父,领我同归彼岸,魂归故土€€€€”

风卷起江域潮湿的咸腥,拂过青峦万里,歌声里夹杂着金铎的撞击,声声不休。

“他们认为这是月神为死者送去的祝福。”沈闲又说道。

晏顷迟不答话。他在思虑下一步的做法。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位月神既不是人,也不是阴灵,它是什么?”

“嗯?”沈闲置之一笑。

晏顷迟不说话,一缕白气自指间绕回,转瞬湮灭于夜色里。这白气能够探视所有人身上的“精气神”,通常是用来辨灵体的,而刚刚他放出去的时候,能看见所有匍匐于地的教民,身上散出来的生气,独独寻不到这个月神的。

在三界中,无论是鬼神还是妖魔,它们身上都会留有与生自来的“气”,鬼是阴气,妖是妖气,魔是魔气,修仙者则多半为仙气和灵气。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沈闲说道,“但总归不会是‘神’。”

两个人说话间,月神已经落足于水面,他脚下没有穿鞋,瘦削的脚踝上是轮圈银钏,银色的长链在衣袍的摆动下闪着明晃晃的光。

他朝跪在江畔的教民走来,步步生莲。

“恭迎月神。”盛弦歌将一个高不盈尺的葫芦,双手捧上前。

葫芦上被贴满了符€€,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着,咚咚作响,风声更紧了,一股强烈的腥臭味登时漫溢在风里。

“这是我们献给月神的贺礼。”

月神接过葫芦,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葫芦,紧接着,葫芦里的东西大燥,咚咚响个不停,肆虐冲撞,像是要冲出来,符€€上金光倏然乍开,重新将这东西压了回去。

“这里是我们从各处寻来的生魂,”盛弦歌低首说道,“炼制成了这一壶绝佳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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