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105章

萧衍艰难的爬起身,低头静静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暗渊,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晏顷迟的身影转瞬便被滔天火海吞噬,对面的巍峨高山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尽数坍塌,所有的琼楼玉宇,荣华锦绣,在这一刻,被尽数埋葬。

那一天的景象,令所有宗玄剑派的弟子都毕生难忘。

朔风过境,冰封了万里江山的寒霜在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去,翻涌的火海随之渐渐湮灭,残存的火光舔舐着坍塌的废墟,屹立着九重宫阙的主峰在两山之间坍塌殆尽,形成了一道望不见底的万仞深渊。

那是一道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天堑。

萧衍再抬眼时,三千里清风绕匝,朝日的浅光从云层中蔓延出,驱散了漫长的寒夜。

“晏顷迟……”忽然间,他轻念了声,缓缓向着深渊迈出一步,碎石登时簌簌落入深涧。

风吹着发丝刮过侧脸,萧衍望着满目狼藉,兀自出神。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从他的情绪里抽离,随着清风拂过万里山川,永远的逝去。

萧衍沉默着抬起脸,让刺目的金光直照双眼。

血光散去。

只余虚晃的影子,在清浅的日光里沉浮。

沈闲一时失语,不晓得如何劝慰,又觉得说什么都词不达意,他抬手示意所有弟子噤声,在后面待命。

混沌晓色里,萧衍于风中静立,动也未动,风吹起他的袖袍,他仰着脸,临渊而立,无人知晓那阖起的眸下藏压着什么情绪。

待视线重新清明时,春风南来,金黄的日光将眼前的万物都渡上了光,萧衍被笼在这浅淡光影里,恍惚了一瞬。

天地间已恢复了宁谧,远处绵延的山脉上是青翠的绿意,隐在苍茫晓色里,一眼望不见边际。

过了须臾,他淡漠的转过身,眼神里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一潭死水,里面沉浮着诸多死去的东西。

沈闲上前扶住他,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着缓缓归去。

长风拂过万里山,松涛声此起彼伏。

于某个风擦过耳畔的瞬间,萧衍下意识的想要回头。

然而就在这一刹,他耳边忽然浮响起了晏顷迟最后的话€€€€

阿衍。

别回头。

路会一直在。

【上卷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宝贝们,这几天断更是因为卡文卡的太厉害了,我写了六版都不满意,稿子也都废了,这文写到这里剧情有点不受控制,导致和原来预想的情节差了很多。

人渣死完了,下卷还是追妻。

第4卷 潇湘逢故人

第119章 喜欢

八月本该是酷暑难消的季节, 此处却是风雪漫天。

浓墨的夜倾压在山峦的上方,从荒无人迹的险峻穿过后,一众车队便可以抵达坞城了。

蜿蜒曲折的山麓里, 无数车轱辘滚过泥泞, 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这支上百人的车队从宣城出发,从江南一路北上, 穿过雪原, 碾过黄沙, 经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城, 才终于来到了所谓的极北之地。

雪落得太深, 马蹄踏得极为迟缓,车厢里的人在颠簸里左摇右晃,有人被颠得胃里翻滚,急忙打开了窗,趴在窗沿呕了起来。

外面朔风扑面,风雪像刀子似的割在肌肤上。

前面一个裹着鹿皮厚袄的汉子忽然从外打开帘子, 风登时捎着雪卷进来, 散去了车厢里的热意。

“坞城!坞城要到了!马上出了山, 前头就是坞城了!”汉子冻得鼻头通红, 粗糙黝黑的面上满是笑意。

“坞城要到了?”车厢里原本七倒八歪躺倒的一片人陡然起了精神, 忙不迭的坐起身,朝外看去。

不远处的山道尽头立着一棵老干虬枝的梅树, 仿佛挺立在这孤芳自赏了千年,雪覆在褐色的小枝上,上面坠着几朵娉婷的艳色, 在风中暗香浮动。

“是啊, 要到咯!”汉子喊着又放回了帘子, 风雪霎时间被厚厚的帘子阻隔上。

马匹被催着赶着,又重新小跑起来,车厢里登时颠得更厉害了。

坞城,极北之地。据人说,此处是神仙落在人间的栖息地,收留了诸多的落难百姓,是出了名的温柔乡,桃花源。

“终于要到了啊。”车厢里登时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坞城,真的有那么好吗?”车厢的一处角落里,忽然有人问道,“能让人不远万里的赶过来。”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转过脸,朝角落里看去。

角落里坐着的是个穿着氅衣的年轻人,和车厢里的诸多人不同,即便走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身上也没有丝毫的风霜磨砺,甚至是干净的不染纤尘,仿佛只是来观赏游玩似的。

这车队里都是从宣城逃难来的落魄仙家弟子。

自百年前宗玄剑派一朝覆灭后,仙家里忽然起来一个叫作京墨阁的宗门,以一己之力收拢了大大小小诸多仙门,仅仅用了一百年的时间,便在宣城立稳了脚跟,赫然成为除了宗玄剑派之后最大的宗门,跻身于五大仙门中。

可这个京墨阁的阁主却又是一回事了。

他在迅速扩张势力的同时,不遗余力的剿灭了所有要反叛的仙门,杀光了这些仙门子弟,似乎是要让所有人晓得他的可怖。

然而就是这样恣睢的恶人,却有着张与性格截然不同的皮相。凡是亲眼见过他的人,皆是惋惜,这张脸下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怪物。

“怎么,难道你小子不是逃难来的?”有人忽然笑道。

“逃难?”隐在角落的年轻男子喃喃道。

众人齐齐静默一霎,不约而同的打量起这个男子,这人面上白皙,没有丝毫的劳累,一双眼睛清浅明亮,透彻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奇怪,当然是要逃过萧衍的追杀啊,奶奶的,他都在宣城里杀疯了,现在出城都要严加盘查,若不装作普通百姓,如何能逃得出来?”

“是这样吗?”年轻人若有所思的低喃,手拢进了袖中。

深夜的时候,一队马车终于穿过绵延的山麓,来到了坞城下。

雪已经停了,目之所及,是大片的雪雾,如缥缈的白纱,覆在四面景色上,仔细去瞧,能瞧见的也只有隐在雾里的轮廓,暗沉沉的。

城门下的守卫看着缓缓踏来的马车,上前说道:“城门已闭,明日卯时才开。”

然而,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人回应。

守卫上前,掀开了帘子,登时被吓得摔倒在地,只见车厢里七横八竖的淌到了一片尸体,这些人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个时辰,血凝结在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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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月斜人静,此时是百姓睡意最浓时。

深黑的宅院里,四壁白墙在夜色里极为醒目,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困住了里面的人。

将明未明的风灯,拢着片昏黄的光,从这里望去,能瞧见阶下跪着的无数影子,因为头颅压得太低,离远看,只能看见高低起伏的黑影。

他们在此处已经跪了许久,只为等着里面的主人唤他们进去。

四下无人敢动,每个人面上都是难以遮掩的惊惧之色,所有人惶惶瑟缩,好像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不如意€€€€

从两个时辰前,进到这屋子里的人就再也没有活着出来的,那些人皆是被侍从用架子抬出,蒙上的白布完全被血浸了透彻。

众人脸色苍白,目光在跟着离去时,仿佛能透过这凹凸起伏的血布,看见下面死尸的狰狞。

就当所有人悚然动容时,屋门在吱呀一声的轻响里,被推开了道细缝。

有人踩着灯烛的光,缓缓走了出来。

跪地的人登时不约而同的将头低的更深了,没有人敢去直视从屋里出来的公子,从相对的视线里,他们只能瞧见一双黑色的长靴踩过层层石阶,来到他们面前。

那靛色的袍角在风中轻扬起。

“诸位。”低沉又蕴含威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喘息在此刻似乎都成为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他们皆知道,一旦踏进去,此生便再也无法活着出来了。

要知道屋子里面坐着的可是京墨阁的阁主,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自百年前宗玄剑派分裂后,以此为首的仙门群龙无首,京墨阁的新任阁主借此占据了宣城为主的所有势力,让曾经归属于宗玄剑派的仙门,齐齐匍匐于京墨阁座下。

逐鹿天下的局势瞬间倾斜,原本泾渭分明的冗杂仙门被京墨阁一并收于麾下,不同于原先段阁主的荒淫无道,这个新上任的萧阁主性格乖张阴鸷,翻手作云覆手雨,杀戮手段当真是狠绝至极。

所有人皆道这个新阁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那张魅惑妖冶的皮相下,藏着的是张牙舞爪的野兽。

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上方,他们匍匐外地,惶惶不安的等待着二阁主的宣判,呼吸越来越慢。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阁主要歇息了。”随着沈闲话音的落下,所有人悬着的心陡然一坠,纷纷如蒙大赦,捏出汗的手不自禁松了松。

沈闲在说完话后折回,众人这才敢从惊心胆颤中爬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沈闲忽然又转身,目光从人群中掠过。

“等等。”

不咸不淡的声音方落,八月的热风从廊前卷过,众人只觉得寒气森然,冷意仿佛是从心底爬出来的,蚀骨入髓。

院子里再度陷入了死寂。

沈闲瞧着他们,随后对立在一边的素袍男人吩咐道:“屋子里血气太重了,陈总管一会安排他们进去打扫干净吧,阁主不喜欢这个味道。”

被称作总管的男人微微欠身,从容而恭谨的答道:“属下谨记二阁主吩咐。”

沈闲颔首,径自推开虚掩的房门,掀袍迈入。

屋子里未点灯,四面都是晦暗的,浓重的腥膻好似锈在了空气中,闻的人不适。

沈闲看见黑暗里一个不见面容的影子,立在窗边,清瘦单薄的身子微微动了下,随后一张沾满血的手帕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明日继续。”萧衍偏过脸,望过来。

“剩下的这些都要杀吗?”沈闲顿了顿,还是说道,“只是其中一人出了问题,我们是不是没必要将所有人都杀了?此事不好瞒过谢先生的,倘若先生知道了,我们€€€€”

话止于此,脚步声渐近,近到眼前,两个人隔着暗沉沉的夜色,相对。

萧衍在黑暗里,笑了。

沈闲看着他,目光交织的一霎,明白了其中意思。

“沈郎啊,”萧衍贴近他,抬手抚上了他的心口处,意味不明的说道,“师父远在宣城,如何能晓得此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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