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品先闯进程熙之的屋舍中,就丢下这样一句冷冷的言辞,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陆、陆品先!”程熙之气的脑袋发麻,脑海中轰隆隆犹如排山倒海,追出去大喊:“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形同陌路?我跟你什么时候不是陌路了,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陆品先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院落,仿佛没听到程熙之的喊叫,气的程熙之更是原地跺脚,拔出腰间佩剑,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顿乱砍。
“陆品先!这个€€儿!混蛋!竖子!”
“砍死你!”
“什么东西!你也赶来与本公子绝交!什么东西!气死我了!”
程熙之觉得不解气,在驿馆中放下话来,但凡是陆品先经过的地方,自己都不屑于经过,但凡是陆品先用过的东西,自己都不会用,全都丢了买新的。
因着程熙之的高调做派,驿馆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听说了,陆品先与程熙之闹翻了,因着程熙之偷偷跑到天子跟前告御状,被陆品先知晓了去。
驿馆中的节度使来到长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要做,可不就是每天打听八卦么?好不容易听说了程三公子与陆少将军闹翻的事情,自然要打听打听为何闹翻,这么一打听,便打听到了根源,一个个津津乐道,等着看热闹。
“陛下陛下!”刘觞兴冲冲的走进紫宸殿,笑道:“好消息啊!程熙之和陆品先打起来了!”
李谌无奈的一笑:“阿觞,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我喜欢热闹啊!”刘觞说的理所应当。
李谌放下手中的笔墨,对刘觞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刘觞立刻走过去,两个人黏糊糊的靠坐在一起,李谌擦了擦手,拿起一块糕点喂给刘觞,刘觞咬了一口,这才含糊的开口:“哦对了,陛下……”
他一面吃糕点,一面说话,嘴巴上都是糕点的碎渣,李谌一笑:“好像小花猫。”
说着,主动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的一吻,将糕点的碎渣尽数卷入口中,笑道:“嗯,果然是香甜的。”
刘觞脸上一红,难得有些害羞,赶紧用手背擦掉糕点的碎渣,道:“陛下,与你说正经事呢。”
“好,阿觞哥哥你说。”
刘觞道:“程熙之与陆品先已经打起来了,但是打得还够干柴烈火。”
“嗯?”李谌挑眉:“干柴烈火这四个字,应该是这么用的么?”
“当然!”刘觞信誓旦旦,又道:“别打岔,听我说!各地节度使现在是看热闹的阶段,只当是两个年轻人的小打小闹,咱们需要将这些事情扩大,帮助背后之人推波助澜,如此一来,才能更快的让背后之人主动浮出水面。”
“你的意思是……”李谌道:“需要想办法,让他们打得更凶一些?”
“没错!”刘觞道:“不只是要他们打得更凶一点,还要让他们当着各地节度使的面子前打起来,如此一来,节度使们才会信以为真,才会开始站队。”
李谌忍不住又亲了亲刘觞,道:“阿觞哥哥一定已经想好了如何干柴烈火的计策,对不对?”
刘觞见他说着说着便又亲过来,连忙用手抵在李谌的胸口上,道:“陛下,说正经事呢!”
李谌却道:“可是朕做的也是正经事,难道阿觞哥哥觉得谌儿不正经么?”
刘觞无奈,他的双手抵在李谌胸口,春衫又薄又滑,李谌的衣裳虽然是常服,但这可是最好的丝绸制造而成,手感好极了,再加上李谌那肌肉流畅的胸肌,刘觞一瞬间想入非非,差点流口水。
刘觞摇摇头,赶紧把奇怪的念头赶出去,不可不可,我不能迷失在小奶狗的大奶之下,我要自律!
“咳咳!”刘觞咳嗽了两声,言归正传:“陛下其实可以举办一场马球比赛。”
“打马球?”李谌挑眉。
刘觞点点头:“正是如此。”
大唐最流行的运动便是打马球,不只是中原,就连吐蕃等等国家,也十分流行打马球,每年都会有各个国家派来的使团,参加大唐举办的“运动会”,打马球可是黄金项目,备受关注。
除了各国的交流比较之外,大明宫中也经常举办比赛,尤其当今的天子李谌酷爱打马球,比赛的频率自然高了不少。
李谌自从重生以来,知道自上辈子沉溺顽乐,所以克制了不少,已经减少了马球比赛的频率,很久都没有去过€€场打马球。
刘觞笑眯眯的道:“陛下本就喜欢打马球,如果要求举办一场马球比赛,让各地的节度使都来参加,各地的节度使是不会起疑心的。打球嘛,有输有赢,赛场上还能犯规使下绊子,一个个队员挥汗如雨热血沸腾的,陛下你想想看,是不是很容易有小摩擦?让程熙之与陆品先在众人面前打起来,绝对不是问题。”
李谌点头:“如此一来,节度使们都会知晓那二人不和,不只是不和,还是大打出手。”
矛盾激化开来,各地节度使必然会站队助拳,如此一来,正中背后之人的下怀,便是将计就计了。
李谌道:“准备马球比赛也好,如此还能令朕伪装一番,让各地节度使觉得,朕只是当年那个玩物丧志的孩童。”
刘觞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陛下,你还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并且与各地节度使绝对毫无牵连的人,前去驿馆,监视驿馆中各地节度使的一举一动,在这期间,那背后黑手一定会有所行动。”
“朕倒是想到了这么一个人,与各地节度使都没有任何瓜葛。”
“我也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刘觞与李谌二人说着,同时转头看向鱼之舟。
鱼之舟奇怪,那二人黏糊糊的讨论公务,为何突然看向自己?
便听二人异口同声的道:“没庐赤赞。”
鱼之舟:“……”
刘觞笑道:“陛下,咱们可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李谌道:“确实如此,阿觞哥哥与朕当真是心有灵犀,没庐将军乃系吐蕃人士,他一直在吐蕃,与各地节度使都没有任何往里,让他去驿馆监视,是再好不过的。”
两个人互夸一阵子,李谌便对鱼之舟道:“鱼之舟,你去把没庐将军请过来。”
鱼之舟不想去,为什么每次去请没庐赤赞,都让自己去,分明可以找个其他宫人跑腿儿。
不过鱼之舟心里也清楚,陛下让自己去请没庐赤赞,是因着自己与没庐赤赞的干系,是最好开口的,每次开口,没庐赤赞都不会拒绝。
鱼之舟无奈的道:“是,陛下。”
鱼之舟转身离开,李谌又有些小小的纠结,道:“阿觞,你说咱们每次都这般欺负鱼之舟,是不是有些不好?”
“不好?”刘觞道:“为何不好?”
李谌十分内疚的道:“鱼之舟分明不想见没庐赤赞,但凡有事儿,朕却让他去找没庐赤赞,是不是不太好?”
刘觞捏了捏李谌的面颊,笑道:“谌儿好可爱,做坏事儿内疚的样子也好可爱……不过陛下完全不需要担心。”
刘觞顿了顿又道:“其实小鱼公公嘴上不说,心里是渴望亲情的,没庐将军是他唯一的亲人,小鱼公公若是真的不想与没庐赤赞往来,按照他那个性子,便是陛下您吩咐,他也是不会答应的,所以陛下放心吧,你这样给他们台阶下,没庐将军还要感谢陛下呢。”
鱼之舟离开紫宸殿,准备去请没庐赤赞,没庐赤赞正在帮助神策军练兵。他刚一进入神策军军营,便看到演武场上,没庐赤赞光着臂膀,手持长戟,一杆长戟在日光下被舞的虎虎生威,银光闪闪,晶莹剔透的汗水顺着没庐赤赞小麦色的皮肤,顺着没庐赤赞流畅的肌肉线条流淌下来。
“没庐将军好生厉害!”
“是啊是啊,听说还会打马球,打€€也是一等一的!”
“没庐将军还有什么不会的么?”
鱼之舟走过去,便听到神策军的士兵们小声窃窃私语,全都是称赞没庐赤赞的,一个个心生向往,好似小迷弟一般。
鱼之舟心中不屑,也是如此,没庐赤赞天生便是如此会笼络人心,不然自己年幼之时,为何会被他的假象所蛊惑?
鱼之舟挑了挑眉,淡淡的道:“各位将领有所不知,你们的没庐将军之前歇养月余,正是因着被人一脚踹断了肋骨。”
“什么!?”
“踹断了肋骨?”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不对啊,是谁这么大的能耐,能踹断没庐将军的肋骨,这般厉害的人,怕是还未出生呢!这位小公公,您可别吹牛啊!”
鱼之舟道:“如何是吹牛?此人并非将领,也并非士兵,而是一个商贾,名唤孟簪缨的便是,你们若是不信,只管自己去问问。”
“商贾!”
“竟有此事?”
“我听说过这个商贾,据说是做马匹生意的,咱们营中的好几批骏马,都是孟家寻觅来的。”
“我的娘喂,没庐将军竟然被一个商贾踹断了肋骨?”
鱼之舟和将领们讨论着八卦,心情大好:“不只是被踹断肋骨,还毫无还手之力。”
鱼之舟这般说着,便看到身边的士兵们脸色有异,一个个还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流淌在鱼之舟身后,鱼之舟吓了一跳,猛的回身,直接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定眼一看,是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不知何时已然从演武场上下来,悄无声息走到了鱼之舟背后,居高临下的凝视着“造谣”的鱼之舟。
其他将领一看,没庐将军来了,赶紧做鸟兽散尽,全都不讲义气的跑了。
没庐赤赞挑眉道:“幺儿来神策军营,不会是专门来造谣为兄的罢?”
鱼之舟赶紧后退了两步,似乎十分嫌弃没庐赤赞会把他的汗水蹭在自己身上,立刻低垂下眼目,一脸本分的模样,话语却不饶人:“小臣字字属实,何来造谣一说?难道没庐将军没有被孟郎君踹断肋骨?还是三根。”
没庐赤赞挑了挑眉,突然捂住自己胸口:“嘶……你这么一说,我、我的肋骨又疼起来了。”
“怎么回事?”鱼之舟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没庐赤赞,连忙道:“可有军医?快让军医看看!”
“呵呵……”
鱼之舟着急的说着,便听到耳边一声轻笑,带着一丝丝的戏谑,是没庐赤赞的笑声。
鱼之舟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失态了,竟然关心起没庐赤赞来,他赶紧松手,已然来不及了。
没庐赤赞按着他的手,不让他松开,笑得很是温柔:“幺儿还是关心为兄的,为兄很欢心,早知如此,便伤得再重一些,再久一些才好呢。”
鱼之舟白楞了他一眼,哪里有人想要自己伤得更重更久,着实是个怪人。
没庐赤赞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有事儿,便道:“好了,不闹你,今儿个过来,是不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鱼之舟道:“陛下请没庐将军过去一趟,正在紫宸殿候着,没庐将军赶紧把衣裳穿上,不好让陛下久等了。”
鱼之舟去了好一阵,这才将没庐赤赞带回来,他还以为天子一定等急了,哪知道回来一看,李谌压根儿不着急,还在和刘觞互喂糕点呢。
分明只是一块糕点,出去的时候咬了一口,回来的时候咬了两口,鱼之舟从来不知道吃糕点还能这么节省呢!
鱼之舟使劲咳嗽了两声,打断了那二人的亲昵,道:“陛下,没庐将军在外等候。”
“叫他进来。”
没庐赤赞拱手道:“卑将拜见陛下。”
李谌把没庐赤赞临时调遣到驿馆,监视各个节度使一举一动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庐赤赞在神策军,也只是临时的,因此借调到驿馆也没什么,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己以前都在吐蕃,不参与中原内部的节度使之争,因此调派自己过去,是最合情合理的。
“请陛下安心,卑将定不辱命!”没庐赤赞道:“但凡驿馆有风吹草动,卑将定然事无巨细,据实禀报。”
“好。”李谌道:“朕是信得过你的。”
没庐赤赞拱手:“谢陛下信任器重。”
马球比赛在大明宫清思殿举行,大明宫内的€€场,与外面的球场就是不一样,清思殿的€€场不只是大,而且精致奢华,看球的人可以在清思殿内燕饮,也可以到€€场的空场上来观摩,虽然不及月灯阁热闹,但这极尽奢华的体验,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
天子下令,招节度使入大明宫打马球,各地节度使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只是打球而已,天子喜欢打,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