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剑里有毒。”
周忍冬颤抖着声音,帮他擦去嘴角的血,抬头看向暗卫,“快送将军回府,找、找楚大夫!”
“没事的……”傅羿岑见他怕得脸色苍白如纸,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慰他。
“你、你别说话。”周忍冬从没这么镇定,跟着他钻进马车,从始至终按住他的伤口。
傅羿岑笑了一声,听话闭了嘴,只盯着他看。
看着看着视线有些模糊,又吐了几口血。
回到将军府时,他已经神志不清。
楚毓本还在跟柳思逸闹别扭,听了这事,连忙拎着药箱赶来。
他来之前,周忍冬大着胆,动手给傅羿岑施了几针,止住了血,及时制止毒素的蔓延。
这是他第一次施针,心里怕得不行,见起了效果,稍稍松了一口气。
正巧楚毓赶来,接手往下扎,十来针之后,昏迷的傅羿岑猛地咳嗽,呕出浓黑如墨的一口血。
楚毓神色认真地完成施针,完事时,额角全是汗。
“怎么样?”周忍冬连忙问。
楚毓看他一眼,缓了一口气:“幸亏有你。”
“啊?”
“你及时施了几针,否则毒素攻心,耽误了救治时辰,便是华佗来了,也救不了。”
“那现在……”周忍冬口干舌燥,手指微微颤抖着。
楚毓脸色不太好看:“毒倒是能排得干净,只不过他早年受过重伤,差点没命,这次的毒,怕是会把旧疾也带出来。”
周忍冬手指蜷了一下:“是谁要害他?”
楚毓叹了一声:“要害他的人多了,待刑房查清吧。”
想了想,楚毓又道,“他的旧疾……有点可怕,这几日,你先搬去客房住吧。”
“不!”周忍冬猛地摇头,“我要照顾他。”
“以前发作都要将手脚用铁链拴住,我怕你看了难受。”楚毓直言,“好几年没发作了,真是不幸。”
听了这句话,周忍冬眸光一暗,只觉得后背一阵恶寒。
不幸……
是因为他吗?
从小到大被辱骂取笑的那些话,如同魔咒,将他笼罩在漫天的阴影里。
“你就是灾星,是你克死你娘亲。”
“不要靠近他,会倒霉的。”
“滚开,去角落干活,别把霉运带给我们……”
一句句,如附骨之疽,啃咬他的骨肉,痛到窒息。
难道他真的会给亲近的人,带来不幸吗?
难道他这一辈子,注定要形单影只……
周忍冬嘴唇颤抖着,身体逐渐乏力,胸口一阵绞痛,竟然也吐了一口鲜血。
“这这这……你又凑什么热闹?”
楚毓还未歇够,周忍冬又给他来了一场大变病人,当真是头疼。
将他扶到旁边坐下,把脉后眉头皱得快变成一个“川”字。
“你最近不止一次呕血?”
周忍冬想起除夕夜那次,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千疮百孔,若不好好调养,活个三五年都费劲。”楚毓忧心忡忡,“虚不受补,这阵子补的药,都被你这几口血吐没了。”
“我、我以前也会的。”周忍冬挤出苍白的笑容,“没什么事的。”
以前被周仕归往胸膛踢过一脚,呕了血,后来胸膛不痛了,但偶尔情绪激动就会复发。
他从来没吃药,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叫没什么事?”楚毓气急了。
一个两个,全都不让人省心。
他把袁岳唤来,强行将周忍冬搀扶下去,去客房歇着,给他开了护心肺的药方,嘱咐下人熬好盯着他喝。
这一边,他还得守着傅羿岑,过半个时辰,施一次针,把毒先逼干净,还要想想怎么应付他的旧疾……
丞相府。
“咣当”一阵摔东西的声音接连响起。
周恒中气十足的骂声传来:“卢常俊这个蠢货,竟敢派人刺杀傅羿岑。”
周仕归犹豫着,小声道:“是、是妹妹给他报的信。”
周沐苒看上傅羿岑,想利用西南来的杀手,将周忍冬杀了,绑来傅羿岑。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闺中小姐,反被卢常俊利用,派人跟踪傅羿岑的行踪,给杀手通报。
“我让你管好她,你就是这么管的?”周恒气得给周仕归一巴掌,“傅羿岑若是一死了之还好,若是死不了,这不是白白将证人拱手送他吗?”
周仕归捂住脸,支吾半天道:“要不要……与皇上联手?此时他受了重伤,正是夺军权的好时机。”
“皇上?哈哈哈……”周恒怒极反笑,“他比我们还想要这笔银子,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些年周家私吞的钱财,好寻个由头抄了家,拿去填国库吗?”
周仕归撇撇嘴,不敢反驳。
“去把苒儿叫来。”周恒气得瞪眼,“今日定要给她点教训。”
周仕归低下头,躬身退了出去。
周恒眼底闪过一丝忧虑,赈灾款被搬空是小事,连他的画像都被拿走……
万一被发现猫腻,那晦气的孩子得知自己的身世,翡国的宝藏和矿山就保不住了。
那他的嘱托,怕是完不成了……
夜色渐深,半圆的上弦月高挂枝头,洒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昏迷在床上的人手指突然抽搐几下,眉头紧皱,咬着牙,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
如猛兽嘶吼般的声音,惊醒了守夜的楚毓。
他连忙上前,按住傅羿岑双手,免得他伤了自己。
“傅羿岑,你忍一忍。”楚毓颤抖着手,准备去摸针。
傅羿岑却猛地将他推开,抱住头,捂住胸口,发出痛苦的吼叫,往旁边的墙撞了上去。
“傅羿岑!”
楚毓连忙丢了针,朝门口大喊,“快来人!”
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来的却不是孔武有力的侍卫,而是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和担忧的周忍冬。
第三十八章 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周忍冬脸色铁青,直勾勾看着傅羿岑发疯一般的自残,攥紧拳头,往前跑了几步,不知为何,又猛地止住脚步。
这时,侍卫们冲了进来,在楚毓的指挥下,按住傅羿岑的手脚。
无奈傅羿岑内力深厚,侍卫们压不住,没一会儿就被他挣扎开,有几个还摔了一跤。
周忍冬看得心狠狠抽痛,想上前帮忙,却又想起自己的命中带煞这件事,只敢远远看着。
楚毓以为他害怕,连忙赶人:“你快出去。”
周忍冬愣了愣,红着眼站在门口看他,咬着唇,一动不动。
傅羿岑痛得大喊,只觉得有人拿着刀剑在他的脑子里搅弄,他浑身燥郁,戾气压抑不住,只想伤害目所能及的一切东西。
“滚!”
他一手拎起一个侍卫,往旁边一扔,砸坏了桌子。
他杀疯了,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发出怒吼声,捂着脑袋往周忍冬冲了过去。
“小心!”楚毓大喊!
傅羿岑发起病来,六亲不认,极其容易伤到身边的人。
冬儿手无缚鸡之力,等会被傅羿岑弄伤了,他醒来得懊悔自责许久,还要怪自己看管不力。
周忍冬仿佛听不到楚毓的警告,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杏眼瞪得浑圆,泪水在眼底打转,脸上丝毫不见惧色。
傅羿岑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掐,疼得他发出难忍的“嗯哼”声。
他眼里布满红血丝,一双幽深的黑眸盯着他看了几秒,像在确认什么,手逐渐放轻了力气。
“冬儿……”
他痛苦地捂住头,用尽全力,才在嘶哑的声音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向来高傲,如神祗一般令人高不可攀。
此刻却万分狼狈,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忍冬听到这声呼唤,再也忍不了,脑袋一热,用力抱住他。
傅羿岑低下头,见到投怀送抱的小人儿,呼吸平缓了些许,停下来看了他片刻。
“亲亲……亲亲就不痛了。”周忍冬颤抖着双唇,踮起脚尖靠近他。
“唔……”傅羿岑一张开嘴,就是细密的呻吟,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周忍冬学着他哄自己的样子,顺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不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