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 第10章

那边谢思炜快急疯了,他中午给钟度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刚才总算接了,但一听就是生病了,说话都有点儿迷糊。还没等他多问两句,钟度就说了个“没事儿”把电话挂了,再打也没人接了。

钟度心有多大谢思炜是见识过的。有一次他在剧组发烧了自己却无知无觉,甚至连着熬了几个大夜,最后终于是晕倒在了会议桌上。

先例在前,谢思炜不敢不当回事儿,此时,焦急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联系人就是迟远山了。

迟远山一接电话,他也顾不上礼节了,上来就问:“迟老板,您现在方便去看一下钟老师吗?”

“说事儿,怎么了?”迟远山一听这话就皱了眉,边问边开始找车钥匙。

等谢思炜把一长串话说完,他已经走到院门口开了车锁。

“知道了,房间号发我,我现在过去。”

第11章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从小院儿回市里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好在大过年的,路上车不多。

一路压着限速飞奔,到了酒店连电梯都没耐心等,直接从楼梯跑了上去。

理智告诉他顶多就是感冒发烧,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然而心脏却不听话地突突跳着,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

“赶紧开门,出问题我负责。”

门敲了半天都没人应,他此时正让酒店的人帮忙开门。

酒店小哥很为难,一边开门一边说:“迟哥,这也就是咱们邻居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什么人,换别人我真不敢给开。”

迟远山没管他说什么,门一开就直奔卧室。

乍一看房间内空无一人,床上好像只有一床白被子,仔细看才看清被子底下应该是蒙着个人。

他一点儿都不迷信,但此时却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几步走到床前,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开始叫人:“钟度!醒醒!”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还有点懵。

昨晚风大,钟度一路散着步回到酒店,又开着窗户看本子看到了半夜。

觉睡一半儿就开始头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起了烧。

上午强撑着用外卖软件叫了个药,吃了药一直睡到现在,此时睁开眼猛地看到迟远山,差点以为是错觉。

额头覆上来一只手,钟度被冰得一激灵,听到迟远山说:“起来,得去医院”。

这只手醒神儿效果不错,钟度总算清醒了,张张嘴想说个“行”,喉咙愣是没发出声音。

“自己能换衣服吗?点头摇头”,手的主人拧着眉问。

钟度点了点头。

迟远山看了看他,似乎是在考量他是不是真的可以。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句:“有事儿喊我”,转身出去了。

打发了等在外面的酒店小哥,又找了个杯子给钟度倒了杯热水,迟远山这才在沙发上坐下,平复了一下一路飙升的心率。

茶几上摆着钟度叫来的药,迟远山捏着订单条看了一眼。药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下单时间看得他直上火。

昨天的话好像是白说了,这人烧成这样宁愿叫外卖都没说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是半夜不想打扰他还说得过去,下单的时候都上午了,这是怕打扰他睡午觉吗?

订单条扔到一边,他紧接着又开始懊恼:要是自己没发神经,上午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

钟度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黑着一张脸在沙发上坐着的迟远山,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看见他出来,迟远山表情缓和了一些,叫他:“先过来坐一下,喝点水,等身上散散热我们再走”。

钟度点点头,走过去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表情不太好看,钟度有点儿费解地指了指桌子上的药,为自己辩解:“我吃了药的。”

迟远山被气笑了:“你可真是我祖宗”。

他红着张脸,哑着个嗓子,看起来有点可怜,迟远山没再说什么:“谢思炜给我打的电话,我给他回个电话说一声,你再喝两口水”。

钟度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接到过谢思炜的电话,具体说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迟远山到窗台边打电话去了,钟度看着他,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今天多少有些狼狈。

头发是乱的,衣角不知在哪儿蹭了灰,鞋上还沾了几个泥点子。总是带着笑、显得很从容的那张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和疲惫。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不自觉地捏着脖子,钟度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有些失神。

“走吧?身上不那么热了吧?”迟远山挂了电话,转过身问。

钟度有那么几秒没说话,开口时声音很轻:“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迟远山看着他,明显愣了愣。

钟度放下手里的杯子,从茶几上抽了张湿巾朝他走过来,拉起他的衣角,微垂下头帮他擦上面的灰。

“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不是死扛着不跟你说。别担心,就是感冒了,昨晚开着窗户吹了风。”

灰擦掉了,钟度抬起头,直视着迟远山的眼睛,眉目间都是温柔。

两人距离很近,钟度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湿巾的香味突然扑进鼻腔,迟远山有瞬间的僵硬,又很快调整过来。

他看着钟度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接过他手里的湿巾,叹了口气:“知道了,走吧”。

钟度穿外套、换鞋的空档,迟远山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时鞋上的泥点子没了,头发也理好了,连手都洗干净了。

那些可以暴露他刚才焦急情绪的证据没了,他似乎又找回了一贯的从容。

看了一眼等在门口的钟度,他伸手把挂着的围巾拿下来给他围上,又把他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盖在了头顶。

钟度任由他折腾,一点儿不反抗。等迟远山折腾完了,他才从兜里掏出一条口香糖,笑着递过去。

递过去了也不说话,只是笑。

这哄人方式实在笨拙,但被哄的那个不嫌弃,接过来撕开就吃了。

到医院检查了半天,等着输液时天已经黑了。趁着这个空档,迟远山给严松青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呢?”

严松青像是在路上,电话里还能听到车辆鸣笛的声音:“往回走呢,我们去滑雪了。你到底干什么呢,电话也不接。”

迟远山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快到了吗?”

“快了,离店里还有十分钟吧。”

“那你跑一趟吧,去路口那家粥店打包点儿粥过来。我在人民医院,钟……”

没等他说完,严松青又炸了:“你在医院?你怎么了哥?”

他此时在车里坐着,严松亭开着车,其余几个也都在。听到他大惊小怪地喊着,大家都表现得很淡定,林秋悬更是眼皮都没抬,看上去像是早就习惯了。

“停!我没事儿,钟老师发烧了在这儿打点滴呢。没大事儿,就是感冒,都不用住院,打完点滴就回了”,防止严松青再问,迟远山一口气把情况交代完了,“让他们给做清淡点儿,你自己送过来就行,别让他们跟着折腾了”。

严松青要问的话都被堵了回来,一时词穷,只好说:“行,你等我吧哥”。

等钟度输上液以后迟远山就没再离开半步了,时不时就要看一眼那瓶液体。

“我好多了现在,你累就睡会儿吧,我自己能盯着”,输液室还有其他人,钟度向迟远山那边靠了靠,在他耳边说。

迟远山揉揉耳朵站了起来,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他盖上:“睡你的。我让松青送粥来了,等他来了我叫你”。

钟度刚想说什么就被迟远山堵了回来:“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麻烦。少说点儿话,闭眼睡觉。”

钟度笑了笑,听他的闭上了眼睛。

迟远山的外套有种让人安心的香味儿,很淡,应该不是香水,可能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莫名觉得安心,他就在这浅浅淡淡的味道包裹下不知不觉又睡着了,中途换药瓶都没醒。

迟远山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药瓶,心里百般滋味。那些就此打住的想法,此刻多少有些动摇了。

确实,他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导演钟度。他年轻有为,未来不可估量,但他也是那个在雪夜里迷失的钟度,是在他唱歌时看着他,眼睛里有万般情绪的钟度,是在自己家戴着围裙剥葱又学不会包饺子的钟度,是此刻脸红唇干需要被照顾的钟度。

看着这样的钟度,他否认不了自己的心疼。

这会儿想想,那帮损友说的话真就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吗?

明明看他一眼就无端地想靠近,明明在他这儿做得都是一些很不像自己的事儿,明明相处一天就知道这就是那个多年不来的迟到的人,理智地挣扎有用吗?显然没有。

从一开始接到电话的心惊惶恐,到后来的生气、心疼、自责,没有一种情绪能跟理智搭上边儿。

迟远山看着旁边睡着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认了命。

第12章 麻烦你跟我谈个恋爱

严松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迟哥盯着钟度在发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几步走过去,他举了根手指在迟远山眼前晃了晃,低声问:“你傻了?”

迟远山回了神,拍开他的手,接过粥没说话,好像生怕吵醒旁边睡着的人。

然而,粥还没放下,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动静大的恨不得掀翻整个屋顶,钟度还是被吵醒了。

“啧”,迟远山颇为不满地朝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又没什么办法。医院床位紧张,普通感冒的病人办不了住院,只能在输液室凑合。

被吵醒的钟度刚一睁眼,严松青立刻开启了话痨模式:“钟老师你醒了?怎么会感冒了?昨天我哥带你去吹风了?下雪不冷化雪冷,你出去得多穿点儿,帽子围巾都得戴上,还有你……”

他话还没说完,迟远山就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他拎到了一边:“你赶紧吃饭去吧,别在这儿叽叽喳喳的”。

说完回过身碰了碰钟度的额头,放轻了声音:“没那么烫了,醒醒神儿趁热喝点儿粥吧。”

同样是关心的话,但迟远山前后两句话的语气反差太大,严松青撇了撇嘴,心想:怎么跟钟老师说话就那么温柔,到自己这儿就是关心也带着嫌弃?这便宜弟弟到底不是亲生的。

他白了一眼迟远山,没理他,又跟变脸一样迅速换上一张笑脸跟钟度说话:“这家粥好喝的钟老师,食材都是每天早上新鲜采购的,而且他们家特干净,老板是深度洁癖患者,你放心喝”。

这孩子属实是热情得过了头,钟度笑了笑:“谢谢,又麻烦你了松青”。

严松青傻乎乎地晃着脑袋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快别说话了,这嗓子。”

说话间,迟远山已经打开了粥盒。

勺子递给钟度,自己帮他端着粥,示意他吃的同时还不忘赶严松青:“你赶紧走,吃了饭早点回去睡,别回店里了,那么多人呢不指着你一个”。

他太了解严松青,这孩子每次去滑雪都是不要命地玩儿,不累个半死绝对不会回来。

严松青确实是累了,心里领了迟远山的情,偏偏嘴上还不饶人:“不指着我你指着谁?呵!孤巢老人”。

他说完掉头就走,那颗土豆儿一样的后脑勺透着满满的傲娇和不服气。

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挺有意思,钟度一边喝粥一边浅浅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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