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 第6章

远道而来的山匪们正跟着义军前去安置,而狗头军师杜飞却并未跟随大部队行动,他拉住那位打扮华贵的年轻人,背着众人走到一旁,装模作样地行礼,口称兄台。

年轻人自然是前来接应的冯远志了,他向来瞧不上这些山匪,但念着自家谋算,勉强装出副和煦模样和杜飞称兄道弟。

不明就里的杜飞见他这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竟真以为自家得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小叔子青眼,愈发卖力地拍起马屁。

各种奉承话张口就来,俨然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

“大兄,”耐性见底的冯远志出声打断,“有话不妨直说,小子兄长还等着小子回事,不可再耽搁了。”

杜飞一叠声答应,贼眉鼠眼地笑道:“小弟给张将军带了份见面礼,想请着大兄掌掌眼,看看是否合将军意。”

“请尊驾移步,”杜飞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走到单独放置的,足有人肩高的大木箱旁。

杜飞解下拴在腰间的铜钥匙,打开外间铁锁,“嚯”地掀开箱盖。

看也不看箱中,转头对冯远志说,“请大兄掌眼。”

冯远志上前,往箱中瞥了一眼,拧着眉头说,“莫要玩笑,这箱子里什么也没有。”

闻言,杜飞神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箱中。

果如冯远志所说,箱子中别说钟灵毓秀的美人了,便是一根人毛也没有。

两个大活人,竟凭空消失了!

他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掌着边沿,几乎将身子倒进去,嘴里嚷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人呢?人呢!”

“大兄要送给姐夫的见面礼是女人?”冯远志幽幽的声音响起,看向杜飞的眼神阴冷无比。

一无所知的杜飞,从木箱中翻出,答应道:“俗话说英雄配美人,似张将军这般英雄,便是圣人的公主,天上的仙女也配得。”

“小子送来的这位女子,貌比仙姝,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相貌,因此小子才敢给将军送来,若仅一般颜色,是万万不敢送来污将军眼的。”

“这女子准是在方才卸货时走失,烦请大兄派人帮小子寻上一寻……”

“自然无碍,”不等他话说完,冯远志语调喑哑道:“承大兄美意,小子也有件稀罕物想请大兄赏玩,不知大兄可否的得空?”

杜飞喜不自胜,像生怕冯远志反悔似的,急急应承下来,跟着他消失在了屋舍阴影中。

这厢,从山匪手中逃出生天的殷停,正猫在胡同里放着的杂物堆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情况。

确定没人追来,他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后方站着的麻烦精,想了想,还是放下先时的愤懑,开口道:“谢了。”

虽说两人闹了些不愉快,但麻烦精脱困时到底没忘了他,再计较倒显得他小器。

不过,两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殷停打定主意不再€€这趟浑水,马上和麻烦精分开,另寻法子离开天平。

说罢,他摆摆手,贴着墙,往外摸去。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能走。”

傻子才听你的话!殷停脚步不顿。

突然,他感觉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维持着个怪异的姿势定在原地。

祝临风绕到他身前,手里还抓着把泛着朦朦白光的石扇,凝视着他说道:“你还不能走。”

殷停动了动唇,发现自己还能说话,没个好气道:“那什么时候能走?等着被城里的魔修榨成人干,三魂七魄全填了魔修的五脏庙?”

他总算是明白了,只要麻烦精不让自己走,那自己是决计走不脱。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说话越来越尖刻,万一麻烦精听不下去,让他滚呢?

祝临风也不惯着他,一踏步上前来,手中石扇响亮地抽在他脸上,只听两声脆响,两侧脸颊登时红得对称。

疼,脸发麻,殷停被打得发懵,或者说是气的。

但长久养成的谨慎性格,和多出的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让他硬生生将这股子气憋了下来,只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他强行憋出句,“成,你不让我走,那你总得告诉我留一个帮不上忙的凡人在身边有什么用处吧?至少让我在下阴曹时做个明白鬼。”

祝临风把玩手中的石扇,不作声。

殷停顿时气结,心说,忍一回是忍,忍两回也是忍。

“少主,”他央求道:“好少主,求您告了我罢!”

祝临风解下腰上系着的金铃,手一抹,半个巴掌大小的金铃分成了两个稍小的金铃,他把其中一个金铃扔给殷停,说道:“带在身上,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护你周全。”

随后他往反方向一挥石扇。

殷停感到身下一松,又能行动了,他手忙脚乱接住金铃,揣进怀里,嘀咕道:“还是没说……”

祝临风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不是不说,而是说不得,倘若你知晓了其中缘由,很可能会被牵扯更深,一生都无法摆脱,哪怕这样,你也要知道?”

吓唬谁呢,殷停心说。

他点点头。

“如你所愿,”祝临风晃了晃手中的金铃,殷停听见阵泠泠轻响,怀中的金铃随之振动。

他把金铃拿出,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却惊奇地发现€€€€此铃没有铃舌。

他不解地轻“咦”一声,奇怪,没有铃舌怎会发出响声?

“此铃名唤生,乃是祖母赠我的小玩意,除我之外,唯有我的至亲至近之人能听见铃声。”

“那我怎么?”他心头掠过个相当无厘头的猜想,麻烦精难道是他遗落在外的亲姊妹,还是说自己其实不该姓殷而该姓祝?

他甩甩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先不说殷家往上数八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户,到他祖父那辈才勉强有了个糊口的行当,便是他爹那般的老实人,也生不出祝银凤这种精怪。

至于说他是不是祝父的露水产物,那就更不可能了,殷停是娘胎里带来的记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确凿无比是乌鸡子巷,老殷家的二子。

祝临风摇铃的幅度大了些,殷停手中的铃和吃了壮阳药般死命应合,他怀疑它能把自己震碎了去。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天晓得两只小小的铃铛怎比百只千只鸣蝉还吵闹。

他痛苦地掌住前额,“停!快别摇了。”

铃声停下,他觉得好受了些,强撑着问道:“所以呢,能听见铃响,和我不能走有甚么关系?”

“唤生的铃声以因果之线传递,因果愈深,则铃声愈加响,”祝临风收回金铃,“便是祖母也仅能听见些微的铃声。因此你我之间,必然有极深的因果。”

似是害怕殷停听不懂,他换了个说法,“换句话说,你我有缘,迟早会以某种方式相遇。”

“这是命中注定,躲不开,逃不了。”

第7章 她不是富贵娇儿

了这许多,殷停其实还是没懂,为什么不让他走,有缘就有缘呗,还不让人走了是怎么个说法?

看着一脸终于解释清楚了,累死人的表情的麻烦精,他试探着问道:“假使,我是说假使,还是不明白怎么办?”

“哪€€€€没€€€€懂€€€€”祝临风脸黑如锅底,语调拉得极长,看殷停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见这位精怪还愿意解释,殷停大松口气,“有缘,和我不能走有挂碍吗?”

“修仙之人,天地逍遥,最忌羁绊。因果之线于修士而言,无异于大道之毒,因果缠身,则如万重枷锁加之,修行再难寸进。”

“倘若被有心人察觉你与我之间有深重的因果线,很可能利用你对我做文章。”

“因此你不能走,待我收拾完天平县的妖人,会带你回师门。”

殷停心中顿生不妙之感,尽管麻烦精把话说得玄之又玄,晦涩难懂,但他依然抓住了几个重点。

其一,他和麻烦精之间因果深重。

其二,修行者忌讳因果。

其三,倘若被人发现他和麻烦精之间的隐秘关系,很可能陷入险地。

几个重点一整合,殷停顿生明悟,绝不能去麻烦精师门!

既然因果线是大道之毒,那修行者为了斩断因果线会如何做?

凡人如殷停,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最简单最能解决后患的€€€€杀!

人一死,因果自消。

哪怕修行者有更和缓的解决方式,殷停也不敢用自己命做赌注。

麻烦精本人兴许没有要他命的想法,但难保她的师长亲友也没有这想法,比如她口中的祖母。

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显,殷停做出副憧憬模样,“就听少主的!进到师门中,小人也能和少主一样修行吗?实不相瞒,小人一直很羡慕话本子里飞天遁地的神仙,没想到,小人有一天也有机会……”

祝临风哼了一声,“修行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行?倘若没有资质,便是吃尽龙肝凤髓,也不见得……”

话至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殷停没当回事,继续道:“天晓得小人前世积了多少功德,今生竟和少主多出分缘来,也不是究竟是何种缘分,少主,您有头绪吗?”

“痴心妄想,”祝临风语带嫌恶,“说不准是唤生铃出了差错。”

殷停故意恶心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难道是……”

“什么?”祝临风不理会他的做作模样,拧着眉问,“你若知道何种缘分,回师门也省却一番胡试的功夫。”

殷停颔首,不叫她看清自己憋不住笑的嘴角,扭捏道:“姻缘之线……”

话音未落,祝临风面色铁青,厉声道:“绝无此种可能!”

她看殷停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只爬满脓包的癞蛤蟆。

“简直荒谬!你我同为……”

她接下来的话被胡同角落里传来的一道虚弱呼喊声打断,

“救,救命。”

殷停顾不上搭理她,转身走进胡同。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已经醒了,正半坐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张望。

这两人正是原本负责看守他们的哥俩,由于不知如何处置被打晕的两人便将他们一道带了走。

还不等殷停说话,醒来得那人已吓得肝胆俱碎,头碰在地上,口中只说饶命的话。

话说这哥俩原也是苦命人,哥俩姓田,一人名勇,一人名猛,祖祖辈辈皆在离马鹿山百十里远的乡中做农活。

哥俩家中共有十一人口,靠着种田维持温饱,日子过得虽清苦,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前些年发了大旱,一家人的生计眼看断绝,为了不拖累家人,也为了把活命的机会留给爹娘和年幼弟妹。

两兄弟一合计,离开了家乡,误打误撞在马鹿山上落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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