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殷停连道三声好,质问道:“既然你说你是我们的师兄,那我且问你,为何要拿我们的命去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犯险?”
话又回到开头,听见质问,祝临风猛地闭眼,骨节攥得青白,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
“因为那个小乞丐……我一看他,就想,非得帮他,非得救他不可……”声音细若蚊蚋。
殷停听见了,如此清晰,震耳欲聋,他几乎窒息。
是啊,非帮不可,因为他是如此的像,像昔年和祝临风初见的自己。
一样穷困潦倒,一样无依无靠,一样渴望着别人伸来的手。
沉默……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任由静谧蔓延。
“祝师兄,师兄!”姜太平扯着沙哑似老鸹的嗓子,手里举着个藏污纳垢的匾额,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我找到了宝贝!”
静谧的水晶由此而破。
殷停和祝临风从方才极端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阵更为强烈的羞耻后知后觉的涌上,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又飞速的别过头,谁也没看谁。
在当无事发生一事上,两人颇有默契,不约而同的将方才的争执遗忘进了土里。
殷停清了清嗓子,看向面色激动得绯红的姜太平,说:“什么宝贝?”
“你看这个,会发光!”姜太平把举着的匾额平摊开,指着上面闪烁着金色灿光的显应观三个大字。
“还真是。”原以为姜太平是找到了个头稍大的蚂蚱的殷停神色也认真起来,看向似乎随时要脱匾而出的三个金字。
祝临风轻“咦”一声,也是凑上前来,颇感不解地打量着匾额。
这匾额他也曾检查过,当时并未见不妥,为何此时却现神异。
他尚在思忖,刚想嘱咐来路不明的东西别用手碰,姜太平已然被寻宝的喜悦冲昏头脑,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摸向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师兄,好烫。”手指触摸到字体的瞬间,姜太平的眼瞳中映满金光。
金光大炽,眨眼将她整个淹没,祝临风和殷停受到道绝强的推拒之力,径直被弹飞了出去。
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的二人,异口同声道:“太平!”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碧色流光从姜太平身上射出,悬在他头顶,正是那柄玉桂。
形似勺子的玉圭柄上第一颗孔洞大放华光,光芒像倒扣的罩子,将金光连同姜太平一道笼罩。
随着时间推移,罩子逐渐收缩,金光在罩子的束缚下,最终凝结成一颗拇指大小的滚烫金珠。
金珠有种奇异的魔力,使得全场的目光不得不向它汇聚。
初时耀目的金光,此时温润的聚敛在珠子中,照得珠子表面每一笔镂空的微雕都清晰可见。
山川,河流,走兽飞禽。
一个个虚幻的神灵虚影环绕着为金珠祝祷,似是呢喃的,千万人的,纷杂的如唧唧虫鸣祷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向金珠汇聚。
异响只持续了一瞬,随着金珠被玉圭的光束接引着嵌入勺柄底部,仿若为之量身打造的小孔,金珠的光华已失,如被封印一般,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的小石子。
玉圭缓缓降下,落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露出懵懂茫然之色的姜太平手中。
殷停和祝临风几乎是屏着气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尘埃落定之后,两人惊骇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掀起滔天巨浪。
€€€€人皇玺!
……
自魍魉山东去,约莫万里之遥,四方绵延的山脉在此地舒缓成平原,其中坐落着一座堪称神灵手笔,高大,辽阔无比的巨无霸城池。
试问那城墙之巨?
从巍峨竞挺的城墙便可如管中窥豹,稍作蠡测。
土黄的城墙拔地而起,高达数百丈的坚躯如无坚不摧的巨人,而高耸入云的城墙头,左右两根石柱上,用神纹刻着这样两行硕大无朋的大字€€€€香火昌隆,神道昌国。
从城墙俯视而下,透过缭绕的云雾可望见,这城池中坐落着的是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神庙,那缭绕的云雾正是各处神庙中飘散而出的香火汇聚而成。
而所有神庙的正中,坐落着一座造型古朴,只体量值得称道的石庙。
石庙中的广场,六根通天石柱拱卫着正中的石柱而立。
西边的两根石柱忽然明明灭灭的笼上两团雾气,雾气抽拉成浮动的怪影子。
不多时,另外四根,除了正中的石柱上皆有怪影渐次浮现。
六道怪影给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
有的诡秘难测使人心底发寒冷,有的暴戾血腥使人望而生畏,有的则仅是一团纠结黑气的集合,尽显疯狂,更谈不上理智了。
剩下两道怪影却浮现出人形,气息也较为安定。
待六道怪影其至,分不清是谁说的,只听一道古板毫无起伏的沙哑声音响起。
“西地魍魉山附近有人皇玺的气息出现。”
另一道森寒的女声接道:“卯正时分,确有片刻波动。”
“是否有诈?神主曾言,世间已无人皇玺残片。”一道声似青蚕吐丝的声音说道,语气怀疑。
“确是人皇玺。”女声断言。
最开头的那道声音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今神主离宫,不排除有诈的可能,”声音突然对一直没开口的两道人形怪影中的其中一道说道:“我等不宜大动干戈,明水尊者,魍魉山在尊者神地中,不若就由尊者先探虚实。”
“善。”
人形怪影如风中烛火晃了晃,已然消失,余下五道怪影亦消失无踪。
石庙重归寂静。
……
大乾,尸山血海,白莲魔教根基所在。
翻涌的血海中耸立着一座座由人族妖族尸身堆积成的大山,在靠近血海海眼的尸骨林中,一座森然的尸骨庙,在鬼火的簇拥中散发出无边的邪祟之气。
庙门紧闭,在最深处的密室之中,已成香火之躯的明水法王赫然睁开了脸上的三对眼睛,神念已然归位。
他沉吟片刻,抬起没有肌肤血肉包裹的骨手,掰断左手小指,向其中灌进道神力,森白的骨指如离弦之箭,射出骨庙,破开云空,飞向天际。
过绵延雪山,浩荡江河,苍茫沙漠,瞬息间,不知神行几万里,最终骨指在一座繁华的凡人城镇停驻,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看准一个方向扎了进去。
“郎君,再请用些吧。”英娘端着酒盏,捏着甜腻的嗓音,极尽娇柔做作之态的往一名身着玄衣的俊逸公子怀里靠。
望着公子那双多情似水的狐狸眼,英娘只觉心尖发烫。
这是她委身风月十六载以来,遇见过的出手最阔绰,同时也是长相最俊逸的公子哥。
还如此年轻。
她偷看着公子含笑的唇角,不禁捂住胸口,脑海中回响着妈妈说过的麻雀变凤的美话,不由得面色酡红。
只要得了公子欢心,这就是她一步登天的机会!
有了决意,英娘愈发胆大,整个的歪进公子怀中。
那公子也极解风情,从善如流的揽住香肩,嘴唇开合,正要说些什么。
便在此时,英娘突然感到耳畔挂过到迅疾的风,撩得她耳发一乱,待她去望,却什么也没有,就要再同公子温存时,那公子却一改先前的风流郎君模样,缓慢却不带留恋的推开了她。
“小朋友已经到了吗。”
手中把玩着一块白色的东西,语气玩味,说着这些英娘听不懂的话。
她正欲说话,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干脆的卡啦声,画舫顶部裂开道平滑的口子,天光照射进来。
透过口子,一如雪似玉面覆白绫的男人负手而站,一柄形鱼竿的人高怪剑浮在他身边。
那男人背着光,阳光给他描了层金边,整个人清淡得像一片云雾。
英娘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却见身侧的公子嘴角扬起无奈的笑,看向她,似乎是在对她说话,
“这场躲猫猫也该结束了。”
英娘却明白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公子轻柔地抚上她的面颊,摩挲着轻声道:“让美人受惊,实为罪过。”
英娘已然醉死在他情意绵绵的眼中。
待回神,公子和天边之人都不见了踪影,她怀中多出了一袋金锞子
……
一黑一白两道流光追逐着从云层中飞过,速度快得几乎叫人以为是幻觉。
至于一处山头之后,即将被追上的黑色流光突然主动停了下了,化作哥俊逸的玄衣公子落在山头,静静等候着不速之客。
白色流光同样停驻,现出人形。
两两对望。
“鸣寒剑主追我许多天,不闲腻味吗?本人不才,区区扶不上墙,寻欢作乐的烂泥耳,实为不配做剑主阁下的对手。”
玄衣公子举起手,作投降状,语气无奈。
“谢白请战白莲圣子,允否?”
谢白心如铁石,虚虚把剑往前一送,声如寒玉。
“都说我已不再是那劳什子圣子了,如今我只是被正魔共同搜捕的亡命徒,奉劝剑主勿要与我这等人扯上关系。”
褚寂直扶额。
“允否?”
谢白吝啬言语。
褚寂连连摇头。
不看身份,不看背景,只认准他这个人。
若是个娇俏美娘子对他如此执着,他恐怕会之感动不已,将她抽出魂魄随身携带了。
只可惜是个毫无情趣的剑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