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殷停冲他拱了拱手。
一番情切的“交流”下来,几人多年未见的隔阂瞬间消散了,殷停一面往闲隐门的寓处走着,一面向刘鹏问道:“你这次来五阳会,是为了论剑?”
刘鹏:“是天主准了我回师门,这才跟着一道来了溪止山。”
“那论剑你参加吗?”殷停问。
刘鹏过于圆润的脸上挤出个苦笑,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我是一概沾不得了。”
听他这样一讲,殷停顿时记起一桩往事€€€€刘鹏是和无有天的太子爷绮秀结了命契的。
这命契极缺德€€€€同生共死,同病同伤
命契一结,刘鹏的小命便不再是他自己的了,便是为了不连累了太子爷,无有天也不会让他置身险境。
不能参见论剑也是可以想见的。
话又说回来,殷停却觉得,以这死胖子胆小惜命的性格,便是没有无有天插手他恐怕也不敢参加那劳什子论剑。
“秀师兄呢?”跟着走的姜太平扭着脖子四下张望,小声问道:“他可来了?”
她向来有些怕这个半人半妖的秀师兄。
闻言,刘鹏面上苦色更重,几乎成了只长腿的苦瓜精,他长吁短叹道:“你们不知那命契有多缺德,我算是栽那杂种手上了,同生共死不说,便是稍微离得远了,那命契发作起来,也是要人命得很。”
“秀师兄也来了啊,”姜太平缩了缩脖子,面上浮上丝惧色。
“他虽是个杂种,却也不会随意伤人,”刘鹏摸了把姜太平的头,宽慰道:“再者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殷停听着不禁觉得好笑,想刘鹏和绮秀也算朝夕相处好几年了,前者对后者却还对后者一口一个杂种,这上兄弟情深剧本,生生叫这两人演成了出荒诞喜剧。
他暗暗觑着刘鹏掉下的三层下巴,使坏地想道:若非是颜值不够,没达到触发欢喜冤家剧本的界点?
想着,他忍不住偷笑出声。
刘鹏精明得厉害,一听殷停鬼鬼祟祟的笑声,便知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货色是在编排自己,他眼珠了一转,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拉了殷停一把,两人落到了最后。
殷停神色莫名,瞪了他一眼,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刘鹏笑得猥琐,视线在祝临风清丽的背影上转了转,而后看向殷停,耳语道:“祝师兄身上可真香。”
殷停瞬间瞪大了眼,一把拍掉了刘鹏的手,语气凶狠道:“你敢占我师兄便宜!”
刘鹏吐了吐舌头,像个滑溜的肥泥鳅似的,一溜一钻挣脱开了,边跑边冲祝临风喊道:“祝师兄!殷师兄要杀人了!”
祝临风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两人上蹿下跳地打闹,只觉心力交瘁。
他忽然想:师父当初看着我和殷停,是否也是这个心情呢?
师父离开的日子里,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师父的心情,本是梦寐以求的成长,现如今却叫他如鲠在喉,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殷停和刘鹏一路打闹了回来,两人都是唱大戏的好手,一眼便看出祝临风心绪低落,两人对视一眼,一唱一和道,
“当年在坠鹰崖,你和绮秀是否是因为催动了五行遁令被传送到了虚为天。”殷停问。
刘鹏听得一脸“师兄真是料事如神”道:“这你都能猜出来!当时只顾着逃命,便催动了遁令,却不想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刘鹏神情晦气,回忆道:“那虚为天真不是闹着玩的,我和绮秀一落地便被当地的土神捉了去,差点被献活祭,幸亏绮秀记得这结命契的法门,结契后法力暂时大增,这才逃了出来。”
说着,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看向殷停道:“我正想着提醒你呢,别用遁令,忒邪门!”
“你们回师门后,我一直想写信知会一声,后边却被告知你们早下山历练去了。”
说着,他眼神狐疑地看了三人一圈,不解道:“不过你们怎知道遁令的落点是虚为天?”
祝临风:“……”
殷停:“……”
一贯是师门中最榆木脑袋的姜太平,此时看着刘鹏的样子,顿时信心大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自然是我们去过了呀!”
“那可真是,”刘鹏咂了咂嘴,眼神中流露出丝回味,瞥了眼殷停,嘿嘿笑到:“那虚为天虽凶险万分,但那些女妖却生得各有滋味,停哥儿可曾见识到了?”
殷停被他说得眼皮子直跳,胆战心惊地看了眼祝临风,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一拳头捶在刘鹏肩头上,没好气道:“你自个儿龌龊,别捎带上我,我不是那种人。”
刘鹏听得挤眉弄眼,显然是不信,却也没拆穿殷停。
旁听的祝临风听他两人说得越来越不成样子,终是忍不住看向刘鹏,问道:“展翼,你今次还回无有天吗?”
“不了,”刘鹏收了嬉笑,认真道:“留下陪我师父。”
姜太平担忧地插嘴道:“那无有天,他们会同意?”
对拘了自己自由的人,刘鹏显然没什么好气,冷哼一声道:“我本就是师父的弟子,闲隐门徒,他无有天还真敢扣我一辈子不成?”
殷停看着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暗想道:说不定还真敢,毕竟如今英师叔成了废人,刘鹏没了靠山,以那天主霸道的行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刘鹏。
刘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说话的声音虽大,却透着几分中气不足的虚张声势。
每逢遇事,祝临风总是比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像一个师兄,他眉头也不抬,沉稳道:“此事我会告知祖母,有祖母和掌门在,想来无有天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一听这话,刘鹏顿时喜上眉梢,两条小眼睛被肉挤得直剩一条缝,肥手不停作揖,掐着嗓子亲热道:“好师兄,您真是我的亲亲好师兄,奴家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祝临风听得黑脸,“闭嘴。”
几人正说这话,突然一道虹光滑过,落在几人身前,出现道俊拔的身影。
“大师兄?”
殷停唤了声,疑惑道:“是有什么事吗?”
莫摇光的视线在几人中间转了转,目光在生面孔的刘鹏身上顿了顿,两人互相颔首,他转而看向祝临风,无奈道:“论剑伊始,掌门师父让我来寻你们?”
“什么!”
祝临风有些吃惊。
“这就开始了!”
殷停心头一时打鼓,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呀。
姜太平则是担忧地看了眼殷停和祝临风,默默垂下来头。
反而是不用参加的刘鹏最没有心理包袱,一听有热闹看了,顿时摩拳擦掌道:“走着啊走着啊,还等什么!”
莫摇光冲几人点了回头,一挥袖袍将几人拢住,化虹消失。
论剑的会场位于座削平的山头,天上悬浮着几座高台,在地上投下压压的黑影,人头攒攒的散修就站在黑影中,连自身的影子都被吞没了。
山头上有个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玉平台,想必便是不久之后各门各派的修士互相角逐的地方。
祝临风极目远眺,在散修堆中找到了洪天齐高大的身影,他盘膝坐在一旁的方石上,神态平和,身边围绕着听他讲道的散修,看着不像是来挑事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目光。
莫摇光带着他们飞向了其中一座高台,祝临风看了眼,却发现掌门不在,留意到他的视线莫摇光指了指君临所以高台之上的台子,说:“万象真人都在上面。”
这会儿他才有空和初次谋面的刘鹏说会儿话,他性子爽朗,刘鹏又鬼得厉害,不一会儿工夫便称兄道弟起来,
“大师兄,”刘鹏问道:“咱们闲隐门参加论剑的人到底有几人?”
莫摇光指了指自己,目光从祝临风挪到殷停身上,说道:“就我们三人,”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还有秀师弟。”
绮秀也参加?
祝临风和殷停齐齐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讶然。
“凭什么!”刘鹏嗷的一嗓子,脸一路红到脖子根,气得七窍生烟道:“他们搞区别对待,我不服!”
鬼哭狼嚎的嗓门震得殷停耳门心生疼,他半阴半阳地刺道:“不服气?不服气你撸起袖子找绮秀干啊,冲我们吼什么!”
“干就干!”刘鹏被他激得红了眼,当真撸起了袖子来,嚷道:“奶奶滴,还真当刘爷我怕了他们无有天!”
话是这么说,腿却像被蜡油凝住了,半天不带动弹。
殷停看得哧鼻,心里明白刘鹏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也就嘴上叫嚣得响,便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和绮秀叫板。
压根没打算搭理他。
姜太平却信以为真了,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刘鹏的腿,情急道:“刘师兄,你可不能冲动啊!”
若是没人搭腔,刘鹏剃头挑子一头热,嚷嚷两句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了搭子,他便更来劲了,喊得愈发卖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找绮秀拼命。
祝临风被吵得一阵头疼,取出石扇来,一挥一扇,刮出两道风,将两人一齐定成了石雕人,只有四只眼珠咕噜噜地转,这才算清静了。
殷停眼神揶揄,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
祝临风却没他们松快,他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自从得知师父出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成天的板着张脸,像在逼着自己,在一夜之间长成靠得住的大人。
“忆之,”莫摇光忽然唤道。
祝临风循声看向他。
他遥指了指隐在散修堆中的洪天齐,眉宇间笼罩着散不开的忧愁,向来飞扬的脸庞黯淡了下去。
“来者不善。”
声音不算大,能叫台上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殷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随即心中一突,他看了看祝临风没什么表情的脸,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的顶着,万事有掌门师伯担着呢,我们还操不上万象真人的心。”
“师兄,你说呢?”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宽慰不算高明,只是他亦是身处风雨中一叶扁舟,为了不使祝临风忧心太过,佯装出不成器的惹事模样已是费尽心力,哪还有多余的灵巧去将劝慰的话说得尽善尽美呢?
祝临风轻轻颔首,从神情上看不出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殷停憋闷得慌,斜眼看见了正僵着的刘鹏,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肚腿上。
刘鹏:“?”
您有事?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长,憋了好些天
第114章 御兽符
祝临风解开了刘鹏和姜太平的定身,刘鹏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眼珠子来回转着,他虽然好奇来者不善是怎么个“不善”,但看着师兄弟几个凄风惨雨的模样,却识相地没有问出口。
他将指头按的咔一声,看向地下的玉台,冲几人饶有兴致地招呼道:“哎哎,你们就不好奇参加论剑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此言一出,不止殷停,便是忧心忡忡地祝临风都忍不住向他看来。
他得意一笑,变戏法似地掏出个小本子,哗哗翻开到一页,正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