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 第143章

“师兄。”

作者有话说:

这周更了超级多,加倍完成任务,周四再见!

第135章 两相逢(其三)

碧蟾宫,秘境。

金光映透半边天。

“是北斗圭,神基出世了!!”绮秀目瞪口呆地看向射出金光的方向,咋呼了一声,而后再也顾不上还在汨汨出血的额头,一个猛子从地上窜了起来,视线找向擦肩而过的祝临风。

“祝……”

他刚掀了掀嘴皮,便被呼呼刮起的狂风糊了一脸,祝临风已化作道剑光掠了出去,途径碧蟾宫院墙时,剑光也不避让,硬生生从墙内开了个大洞射出去,像什么也顾不上似的。

一眨眼的工夫,视野内就只剩了个模模糊糊的黑点。

绮秀目送着早看不见影的剑光,独自愣了半晌,喃道:“是殷停?这人不能念叨啊,快二百年没消息的人,这一念叨就冒出头了?”

他嘀咕着,脸色忽然一片铁青。

若不是殷停,那北斗圭缘何出世?难道殷停他……

想到此处,绮秀狠狠打了个摆子,忙追着祝临风的剑光,火急火燎地撵了上去。

若是殷停,自然千好万好,乐得放炮,若不是他……绮秀想到了祝临风向他刺来的一剑,那可真是半点没留手,直取他命来的。

要命!

多灾多难的碧蟾宫院墙上又被开了个大洞,一道好似被狗撵的虹光射了出去。

祝临风直遁了百里出去,踩着的法剑突然“咔”的呻吟了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节。

他此时意识虽混沌,身体却下意识的敏捷,脚尖往上轻点了下,踩住了剑尾,就这么将就御着剑尾,又遁出了百余里。终于剑尾也受不住摧残,“咔咔”断成了数块,连个脚面也落不下,脚下踩了空,祝临风才终于从手忙脚乱中挤出了丝神智。

响当当一柄真器,因受不住狂暴的法力涌入被冲成了废铁,这话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

祝临风一刻也耽搁不起,手腕一翻,心意剑落了出来€€€€这位大爷脾性大,平日里压根不肯叫人踩。

今日却出奇地乖顺,一点脾气不发作的任由祝临风拿自己当驴子使。

一路疾驰,金光所在的荒山在晨曦的光影中跃出轮廓。

祝临风说不清自己目前是个什么状态,绮秀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北斗圭此时出世,要么是故人归来还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里,要么则是故人已死,北斗圭被人所夺。

寻常人可能会逃避般地只去想好的情况,但祝临风却勒令自己必须将两种情况都考量得明明白白,既要在第一时间品尝到重逢的喜悦,也必须第一个咽下永远失去的苦果。他非做到这样不可,否则,就一丝一毫都对不起一百七十三年的等待。

他像一个冰冷的刽子手,将自己剖成了两半,一半装着滚烫的喜悦,一半立足于万丈深渊。

到了,看清了€€€€

那人身形削瘦,气质猥琐,从气息到模样都找不出半点故人的影子。

他如愿在第一时间尝到了苦果。

祝临风御剑的动作顿住,身形晃了晃,几乎从剑上栽倒下去,眼前的世界褪色成灰白,像笼罩着层不详的寂色,潮水似的将他淹没。

窒息€€€€

祝临风喘不上气了,他胸口好像被开了个大洞,他清楚地听见了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是他的半身。

脖颈上筋脉暴动,血液像要冲破血管,一股脑地从脸上涌进眼珠,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手腕翻转,握住心意剑,一剑杀上!

“师兄……”

故人,殷停。

这一声轻唤如梦中低吟,祝临风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眼前的人却突然身形大改,身形由猥琐到颀长,眉眼清亮,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那分轻浮,成了个大人的模样。

他曾在无数个难眠的夜里持拿刻刀,雕刻自己想象中的殷停长大后的样子,可无论多惟妙惟肖,多活灵活现,只要眼前人一出现,再浓重的色彩都在刹那间黯然失色,呕心沥血的木雕比不上故人低吟的一句话所带给他的震撼的万一。

他强压下了脑中的兵荒马乱,只专注于处置眼下阴差阳错的误会。

这一剑来得狠,本就是奔着挫骨扬灰,碎尸万段去的,此时已入殷停空门,须臾时间,既不够殷停招架,也没给他自己留下变招的余地。

“唰€€€€”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祝临风以左手为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持拿法剑的右手斩了下来,他面不改色地旋身,一脚将断臂连剑带小臂踢飞了出去,接着又往前突了好几步,才将将稳住身形。

“师兄!”

蓬蓬热血挥洒,殷停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变了神色,看了祝临风的创口一眼,收回视线,急急去追断臂。

“站住,不准动!”

祝临风一声喝断,他半弓着身子,背对着殷停,身子不住的颤抖,好似强忍着偌大的苦痛一般,但很快,他站了起来,紧接着飞快旋身,三步并两步走到表情中透着丝茫然的殷停面前,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好似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随后一抬手抓住殷停后脑勺,将人狠狠按进了自己怀里。

怀揣着期待去坚持一件看不到终点事,等一个不知归期的人,无疑是相当绝望的。

大部分人会在开始、中途、斩断自己漫无边际的希望,以求用时间抚平伤痛,但祝临风不同,自殷停离开的那日起,往后又一百七十三载,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他都怀揣有新的期待,新的愿景。

期待日日重叠,重量压得他直不起腰,但每当第一缕朝阳初诞之时,他的心中都会衍化出新的雀跃、新的期待。只因他想,待到殷停回家的那一天、那一刻,就让他感受到€€€€祝临风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对重逢感到无比的喜悦。

他不再需要尖刻的言辞将自己伪装得坚不可摧,也不再用口不对心来彰显自己的高人一等,这是他对着木雕演练过千百次的,不得不说的一句话,

“欢迎回家。”他说。

殷停一下软了力道。

“啊……啊啊啊……我操”

绮秀终于慢半步地赶了上来,他先是被满地的血腥和祝临风的断臂惊得不轻,紧接着看清了如今的场面,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嘴中发出一叠声的怪叫,连着步子后退。

“伤风败俗!”语气听着气急败坏。

与此同时,另一方。

姜国,皇城,最热闹的茶坊。

“咳咳,诸君且静一静,”午后喧嚷的茶坊间,一名细眉三角眼的儒生忽得将手中折扇在桌角上磕了磕,弄出响动来,引得诸人的视线皆向他投来,他嘴角挂着笑,不疾不徐地冲跑堂的小子招了招手,说:“给每桌上两碟子瓜果并一壶细茶来,记在我账上。”

这儒生姓刘,有秀才的功名,每旬能得衙署发放的三吊大钱,又是常来茶坊里吃食,熟惯了的,他既说要请满堂的客,那就不怕是说笑。

“刘老爷要请大堂的客喽,官人老爷们请都来捧一回场!”

小子喜得见牙不见眼,清脆地应了声,转身,一路嚷嚷着跑进了内堂。

已过了午后时候,茶坊中的闲人也到了各回各家食饭的时候,但见刘秀才如此财大气粗要请满堂的客,众人抬起的屁股又落回了尚带余温的板凳上。

“刘秀才有何高见啊?”

“可是遇见甚么喜事?”

场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刘秀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三步做两步上了大堂上首的讲台,说书先生和唱戏的伶人到了时候,早三刻钟便家去了,拍案用的堂木倒还留在台子上。

“啪€€€€”

堂木拍出声闷响,刘秀才清了清嗓子,站在台子后,视线在环绕台子而坐的众人身上绕了一圈,却不立时开口。

“刘秀才,你这是卖什么关子呢?”

有烂醉的酒鬼吃上了刘秀才请的干果,半迷糊半开玩笑地问。

听了他的话,刘秀才将折扇打开,扇面上写着“为国为民”四个大字,他半张脸藏在“为国为民”后边,一对三白眼看向醉鬼,故意慢吞吞道:“倒不是卖关子,只是给各位老爷思量的时间,我接下来说的话,听了说不准便要被下大狱呢。”

“若是不敢吃我这茶水的,便立时家去罢。”

他指了指大敞的茶坊大门。

没几个人将他这话当真,场下一时哄堂大笑。

一个打扮臃肿,满身金银哐啷碰响,瞧着至多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接的富家公子哥儿接茬道:“谁不知当今‘慈母心肠’,最能海涵人,我朝七十年整,还从未有过因针砭时局下大狱的,刘才有话不必遮遮掩掩,尽管说来让诸家评点,在场说不准还有那宫里出来偷着喝酒的官爷,若你刘才说得在理,省得还能被请进宫里,得个‘上谏’的美名。”

“哈哈哈哈,胡少爷,您这嘴诶,有谁逃得过?”有人故意大声笑了出来,插科打诨地打圆场。

这话说得歹毒,不带喘气的讽了三个人€€€€当今圣人,故弄玄虚的刘秀才,兴许在场的宫中耳目。

当今对言论放得宽,诸如胡少爷之流的言论时有发生,因此大多人都不当回事,只道小子轻狂。

只两个人神情变了变,一个在台上,刘秀才的一对三角眼里带了点冷光,细细的,和毒蛇似的;一个在台下,那醉汉抠脚趾缝的手顺着抠到了鼻孔,又从后腰放进屁股档里,一枚缝在暗袋里的火信子被他捏在了手中。

“既然诸君都喝了我这碗茶,便不妨再听一赘言,”刘秀才扇了折扇,扇面上的“为国为民”像是长在了他脸上,道:“诸君也都知道,自那位即位以来,天公多降雷怒,惹得民不聊生,然,诸君可知这怒是冲谁来的?”

众人:“……”

还能是谁?你自己不都说了“当今即位以来”么?

不少人终于觉察出了刘秀才的话不妙,茶也烫嘴,立时想转身离开这是非窝,回头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被关上了。

“今日要论的就是‘正’,”刘秀才掷地有声道:“天公怒的是当今!因其得位不正,弑父戮兄!为君不正,擅起杀伐!心术不正,以民为棋子!”

“不正!不正!!!!”

“啪€€€€”

堂木最后响了一声,茶坊中的人像是丢了魂似的,共心共脑地盯着刘秀才的眼珠子看,眼中蒙上了层阴翳。

“桃源妖人!”

这时只听一声断喝,那醉汉豁然起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手一挥,一道火信子冲天而起,火光耀目。

“嗖嗖。”

一连数十道黑影将茶坊围了起来,一道身形格外魁梧,像毛熊成精一般的人物踹开大门进了来,道:“你桃源妖道化整为零,在城中躲躲藏藏,让洒家一众好找!”

这黑熊正是戚巍,添为京城巡查属署署长。

刘秀才面色一变,登登退后几步,眼盯着戚巍等人,手却暗藏在背后,拧燃了一炷线香。

戚巍虎目一瞪,射出道指风将刘秀才拧着线香的手一并钉穿。

“啊啊啊!”刘秀才被大力冲撞在墙上,连声哀嚎。

戚巍冲手下招了招手,身后一齐人拥上,用封禁法力的捆仙绳将刘秀才捆成了人肉粽。

“你不必想着知会同伙,”戚巍狞笑了声,说:“今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大狱里相会去罢!”

正当驻京巡查属全面出动,铲除祸害京城多月的桃源妖人之时,一道黑影绕过了警戒的守卫和阵法,悄无声息地来潜入了皇城。

泰安宫,女帝寝宫。

泰安宫位处皇城正中,四方地气交汇所在,占地极广。

宫殿四方平整,像一个漆黑的大棺材。墙体上铭刻着或虚或实的阵法,繁繁复复,远看去像开了一片的藤蔓。宫殿龙脊上歇着只只在坟茔乱葬岗出没的腐鸦铜像,单脚歇在龙骨上,眼珠子不知是否雕刻师选错了材,用了黑压压不见一点光的黑曜石,这么一点睛,透着股活灵活现的死味儿,好似随时将要飞起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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