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 第149章

“我曾听褚寂提过,他们白莲教中有一门分魂的秘法。”殷停道:“我等修士在修行上入道的象征便是将松散的三魂七魄凝练成一道坐主灵台的真灵,而分魂之法,便是打散自身真灵,再将七魄炼入三魂中。如此一来,魂灵三分,修士便有了三条性命,又因一具躯体只能由一道灵体主宰的铁律,三道炼成的魂灵必须注入三具,生辰八字相同,又都有修行灵根的躯体中。”

“经此一炼,修士就有了三具身体,两分身,一主身。和寻常分身不同,这三具身体都能修行。若只是灭杀其中任意一具,修士并不会因此身亡,甚至假以时日,便能将被毁的躯壳复生出来,唯有将三具身体在同一时间一齐灭杀,才能杀死其人。不过此法也有限制,便是三具分身不可相距过远,具体是多远,褚寂却未曾说过。”殷停眉头紧锁,道:“此法在白莲教中亦是诡秘之最,据他所说,千古以来,几乎无人能炼成。不是死在痛苦不堪的分魂中,便是因为三具躯体各生性格而疯癫发狂。”

“那位法王竟炼成了此邪法。”殷停喃喃道。

难怪褚寂会将此秘法告知自己,想必是早就知道了莫摇光练成了此法,因而故意提点。

“他倒什么事都舍得与你说。”祝临风忽然幽幽道。

殷停:“?”

这又是闹的哪出?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卷 感情线多一点,不爱看的宝宝等我完结哦,没剩几万字啦

第140章 人间游(其三)

都说女子的心情多变如六月天,殷停却觉得自家师兄的心绪比女子、六月天还捉摸不透。

好不容易看着开怀了些,又不知哪句话惹了他的气性,一下阴云密布起来。

正当时,传信用的卷轴突然又闪过道白光,殷停暂时放下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祝临风,低头看了眼卷轴上的小字,而后抬头道:“师兄,太平给你的消息,说是想讨你门下新进的,叫茯苓的洒扫女官做弟子。”

说完,殷停皱了皱眉。

太平如今背负着天下孽果,自身难保,如何能再收弟子?须知,收弟子可不是一件小事,那是道途的传人,一经入门,自身的运势便会和师父相连。

以太平如今的运势再收弟子,岂不是害人?

“拿来我看,”祝临风同样拧着眉头,递手道。

他接过卷轴看了,也是久久不语,显然有和殷停同样的担忧和不解。

“这些年,我和她都未曾收传人。”祝临风道:“到底为何……”

他看向殷停,道:“太平她主意越发大,心思也深,有时候连我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尽管祝临风如此说了,但殷停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自家回忆里那个贪吃、胆小、怕死,遇事法宝一喊救命,二喊师兄的太平同祝临风口中的主意大,心思深联系起来。

那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那茯苓能被师兄和太平一齐看上,想必是个难得的良才美玉。”殷停道。

祝临风用“瞧你这个俗人”的眼神瞥了殷停一眼,说:“太平为何瞧上她,我虽不知。我收她却不是因为俗人眼中的‘资质好’。”

这个“俗人”将殷停也一并损了进去。

殷停也不恼,问道:“那是为何?”

“吃甜食€€着了,便让选个格外苦相的进来,看着解解腻。”祝临风回的理所当然。

殷停:“……”

这位茯苓当选的原因居然是苦相,可不能叫小姑娘知道,不然真造孽了。

“太平难得与我张回口,倒不好推拒,不过她身上的因果……”祝临风沉吟了一阵,拿下巴点了点殷停,“等回京,你把当太平徒弟的危险同那小孩说说,说得恐怖些,将她吓怕,这样我也有由头拒了。”

只听祝临风这样说,殷停就明白了过来他和太平如今的相处模式€€€€互相的尊敬不乏,亲近却远了。

若是还在门中当弟子的时候,姜太平想要祝临风个什么东西,她都先塞嘴里,沾上一圈口水,祝临风嫌恶心,便都给她。而祝临风若是不愿给,一道眼风扫过去,一句话放出来,直吓得姜太平像耗子。断不会像今天,一个郑重其事地传消息来问,一个推拒也得弯弯绕绕。

自己离开的真是太久了。殷停心下黯淡。

“别急着推拒,关于太平身上的因果,我或许有法子。”殷停道。

“你还不死心!”祝临风一听这话就像是被点着的火药桶,“蹭”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师兄,你先别急,听我说。”殷停连连摆手,以示自己的无辜,“是另外的法子。”

祝临风将信将疑地扫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

“一是让太平舍了修为,再做凡人,因果却不会纠缠凡人。”殷停竖起一根手指。

“这断然不行,”祝临风立即否认道:“以她如今的处境,若是自行舍了修为,无意于自寻死路,且不提魔道威胁,便是姜国内的隐患,都会让她立刻尸骨无存。”

说着,祝临风看向殷停,等他接下来的“二”,他可不认为后者只说得出如此蠢、没有可行性的话。

“二,”殷停竖起两根手指,说:“其实昨日起我便在疑惑,太平身为半边天下的共主,被因果缠身不让人意外,”他看了眼祝临风,“可为何师兄却安然无恙,按理,师兄也该担一部份因果的。”

祝临风一愣,随后掐了个诀,如梦似幻的心意剑缓缓浮现,“难道是?”他显然也想到了。

“正是心意剑。”殷停颔首道:“仙器的真灵飞升,留下的躯壳也蕴含有一部分‘超脱’真意,这凡间的因果沾不得身,正是仙剑替师兄拦下了因果。”

“心意剑认了我的主不可转让,但若能替太平也寻一把仙器,”祝临风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堪虚剑在剑宗,这个不成,渡人琴也在剑宗,或能借出来,如何叫仙器乖乖认主却是个问题,”说着他瞥了眼自家的心意剑,好似颇为嫌弃,心意剑立即不满地“嗡”了声,使气性隐没了剑身。

祝临风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盘算:“八荒矛被魔道夺去了,不若抢回来,要是不肯认主,收拾起来也不心疼。”

殷停听得心里发毛,还真怕他说干说干,立马就要和魔道做过一场,以他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这事,当即打断道:“何必舍近求远,我们手中有更当用的。”

说着,手在戒子上一抚,一道流光射了出来,浮在两人正中,通体如温玉,形状似长勺,其上留有七颗凹槽,勺柄两颗亮着黯淡的微光起来,正是北斗圭。

“人皇玺。”祝临风盯着北斗圭上亮起的两颗星子,道。

“正是人皇玺,”殷停说:“昔年上古,人皇铸人皇玺斩八方大妖,无数荒妖饮恨,铸下如此伟业的人皇,难道只是凡人?”

“自然不可能。”祝临风眉头一皱,道:“人皇当时背负的因果何止百倍于太平,可却未曾有哪本官史,野史记载人皇是死于因果反噬,难道?”

“人皇玺是神道至宝,神生于民,人皇玺亦生于民,”殷停道:“虽不和仙器一样有超脱特性,因果不沾身,却能主动吸纳因果,甚至€€€€”

殷停手一招,捻了两缕世间游离的因果来,凑近北斗圭,另一只手送去法力。

只见两颗黯淡的星子像被唤醒了一般,闪过道耀目的华光,将两缕灰烟吸了进去。

“加诸其上的因果愈多,则威能愈宏!”殷停的眸子倒映着两颗璀璨的星子,让人不敢逼视。

“好!”祝临风猛地站了起来,注视着眼前这般神奇的景象,饶是镇定如他,也不经脸上飞红。

“怪我,这般久了都未曾发现,真是空守宝山不知宝。”祝临风面露懊恼之色。

“怪不得师兄,”殷停收回了北斗圭,道:“人皇玺残破,威能不显,常人无法察觉特异,我因自身特殊,才有所察觉……”

祝临风横了他一眼,不满道:“常人?”

殷停立时改口道:“常常优秀之人。”

祝临风又被逗笑了。

“可如今人皇玺残损,只靠这两块,恐怕只能解少许太平之苦痛。”殷停叹了口气,道:“若是能……”

“非是两块,”祝临风竖起四根手指,表情神气,“四块。除了跑得没影的明水法王,和远在南疆毒虫之地不好贸然动手的蛊神,世上已无散落的人皇玺。”

殷停飞速算了下,意思是魔教目前只得了一块人皇玺,除了明水和蛊神,余下的人皇玺争夺中,魔教竟被祝临风压制了!

“师兄英明神武。”殷停赞道,这话真心实意。

祝临风也不居功,做了几成事便说几成的话,“亏得先掌门和赤霄真人重创了魔主,叫他这近二百年除养伤外无暇他顾,另有鸣寒剑主,谢白道兄亦夺了一块。”

殷停觉得稀奇,自家师兄竟和鸣寒剑主那个冰块人这般有交情了,真是难以想象啊。

祝临风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道:“这些年他帮我良多,我们立了约,待天下平定之后,便有一战。”

还立了约。殷停心中吃味。

为了避免再度被看穿,殷停立时开口道:“虽有四块人皇玺,但若想施为,也得太平想见我才是。”语气苦涩。

“她哪是不想见你,”祝临风坐回榻上,道:“她是不敢。”

这种心态就像小孩趁着大人外出不在,闯下了“祸事”,大人回来时便遮遮掩掩地不敢见面。

太平也只有在面对小停时才有孩子气的一面了。祝临风想道。

殷停一时怔忪,想半晌才缓了过来,抓着头嘀咕道:“我又不是吃人的夜叉。”

“夜叉比您可差远了,”祝临风冷笑了声,道:“您不是要杀进去将她提出来么?”

殷停听着这话口风不对,像是要翻旧账,立时插科打诨道:“好师兄,您大人有大量,便饶过一回罢。”

“看你表现。”祝临风拿鼻孔斜楞他。

向东而行两日后,忽起大雾。

折射光的琉璃镜一点光透不进来,车壁上附着层水雾,水雾堆聚,凝结成颗颗水珠顺着车壁滑落,铺在车里的皮毛垫被打湿,晕染出一块比周围颜色略深的痕迹,像生长出的霉斑。

祝临风几乎是一刻都无法忍受,他猛地将车窗推开,入目是一大片白茫茫的水蒸气,像误入一团铅色云团

这蒸汽色泽偏向浅黑,极具侵略性,只开窗这一会儿工夫,水汽便横冲直撞地扑了进来,不仅车内,连人身上都黏了湿漉漉一层水珠。

祝临风眼一眯,手中跃出柄法剑,周身法力鼓荡,挥剑,向下一道斜斩。

也不听如何动静,环绕的“云团”便被斩开了一条从天上直抵下方的笔直通道,通道周边跳跃着蓝白的电弧,将试图填补的水汽吞噬。

祝临风随手扔掉已崩出裂纹的法剑,道:“原是到渤湖水域了。”

殷停心念一动,也凑上前来,向下看去。

只见厚重的云海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宽广水面,水的颜色厚重,最便面是浅浅一层碧蓝,越往下则色泽越深,宝蓝,墨蓝,最后更是趋近于黑,像一块渐变的幽深猫眼石。

这样深沉的色泽,深到将阳光抗拒在外,也不知有到底有多深。

“渤湖水域?”殷停疑声道。

“渤海学宫旧址便在此处,”祝临风侧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早就对他的‘不学无术’有所预料,顺口解释道:“此湖虽大,却远逊于海的体量,是渤海学宫的人嫌弃‘湖’字听着不够敞亮,气派。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改了个‘海’。”

一面解释,一面还不忘损渤海学宫一把。

殷停心头的疑问就像麦苗,起了一茬又是一茬,“为何是旧址,他们换山门了么?”

立山门是头一件的要紧事,有三请三祭,排场大些的更是要九请九祭。三请:一请四方风水,二请八化灵脉,三请阵灵庇护。三祭:一祭黄天在上,二祭厚土在下,三祭祖师道统。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怎得也要个十几年。更何况渤海学宫的名头还和渤湖挂着勾,哪能像凡人搬家一样,山门说换就换?

祝临风“啪”地关上了车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渤海学宫,已于六十载前覆灭于白莲教之手了。”

殷停脑子“轰”地响了一声,他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祝临风接着道:“昔年在溪止山围攻过魔主的,事后都遭了报复,我们闲隐门是第一个。”他的声音听着无喜无悲,好似提到的不是自家师门一般,“紧随其后的便是广陵丹派,不过他们这一脉很是‘聪明’,立时便降了魔教。其后是渤海学宫,以掌门光运前辈为首,满门皆亡。红莲剑派和龟卜派一个有剑宗庇佑,一个找不到山门根脚,侥幸逃过一劫,然其门下弟子门人皆不出世了。”

殷停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经历过的波折给了他任何变故都能接受的沉稳。

他察觉不对,祝临风唯独没说渤海学宫是因何满门皆亡的。

六十年前,魔主尚未恢复元气,四大法王中除了莫摇光另外三个没甚么大用,即使莫摇光那时已入了万象,也没道理能将同样有万象真人庇护的渤海学宫杀得满门皆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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