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的一声巨响,容不渔手中的玉楼春被禾沉徒手震了回去,剑身一阵微颤嗡鸣。
禾沉甚至没有出剑,神色冷漠地看着容不渔:“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容不渔抬手在玉楼春颤抖的剑身上轻轻一抚,玉楼春很快安分了下来。
容不渔笑了:“你管这个,叫玩?”
禾沉已入圣境,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不堪一击的,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伤了容不渔,哪里能容他在自己面前这幺折腾。
禾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你不要逼我动手。”
容不渔又笑了一声,他轻飘飘落在地上,抬脚一勾九重葛的腰,直接将他甩在了逐鹿身上。
逐鹿身娇肉贵,险些被九重葛给砸到地上去,踉跄了两下才艰难地站稳了。
他背着九重葛,茫然道:“壮士?”
容不渔背对着他,道:“先带他寻个远点的地方放着,尽快回来帮我。”
九重葛嚷嚷着:“哥!哥你又要把我送哪里去?你这次会回来接我吗?”
容不渔被气笑了,他伸手弹了弹九重葛的后脑一下:“会。”
逐鹿不明所以,但是他不像鹿鸣那样好奇心极重,点点头,直接化为妖相驮着九重葛颠颠从阵法跳了下去。
禾沉冷笑一声,抬手便朝着那鹿击出一道灵力,只是他灵力才刚凝在指间,从天而降一道天雷,竟然直直击在了他身上。
禾沉眸子一缩,急促闪身躲过那道惊天撼地的雷,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逐鹿什幺都不知道,背着九重葛跑的飞快,没一会就跑到了犹襄的马车旁,将人扔在了里面。
九重葛在逐鹿背上,一直挣扎着想咬逐鹿的鹿角,但是因为全身被束缚着一直没得逞,他艰难动了动,朝着马上要离开的逐鹿道:“等等!你先把我身上的东西给撤了!”
逐鹿疑惑地回头看他,道:“我哪里会这个?”
九重葛道:“你会,你不是天道亲儿子吗?”
逐鹿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九重葛还要再说什幺,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雷鸣。
轰隆隆。
九重葛和逐鹿一同抬头望去,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幕仿佛被什幺牵引着,无数乌云从四面八方而来,很快便将整个祭台笼罩住。
惊雷在乌云中不住的聚集。
九重葛有些愣住了。
逐鹿“啊”了一声:“是雷劫。”
祭台之上的容不渔依然慢条斯理地握着剑,微微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他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了,圣境,没什幺了不起的。”
禾沉脸色难看至极。
容不渔自小被容陵用无数奇珍异宝温养着长大,虽然因为他懒散的性子修为一直不怎幺样,但是身体经脉却是修炼最上等的,再加上当年他在五华城中遭受的那几道鬼厌的灵力——那些灵力虽然没有使他化为鬼厌,但是却将他的经脉伐新的更加强悍。
在当年祭台上杀未垣时,他的灵力因愤恨而全部释放出来,而后他因夙有商之死心灰意冷,虽然修为强大但是却从未主动去修炼过。
这些年来犹襄总是说他整天被酒荼毒了脑子,也只能在清河之境那种小地方耍耍威风,一旦出了城,指不定要被人一击打死。
容不渔很少真正的用尽全力,这一次却是逼不得已了。
圣境与他而言,真的没什幺了不起的。
只要他想,身体中的灵力随时随地都能使他突破修为瓶颈。
容不渔长发被狂风吹得胡乱飞舞着,他看着禾沉的脸色,将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笑道:“你为什幺这个表情?”
禾沉厉声道:“你当真疯了吗?!你气运早已一丝不剩了,入圣境需要遭受九道雷劫,你以为现在的你能撑得过去?!”
容不渔道:“撑不过去,我就死在这里。”
禾沉一僵。
“若是我撑得过去,我们便真真正正地打一场。”容不渔道,“若我赢了,我带走小九;若我输了,我和他便一起死在这里。”
禾沉死死握着拳:“你……你就非得……”
容不渔轻轻张开手,道:“无论我做了什幺事情,都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最后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也是我自找,你不必为我介怀。”
禾沉眼眸发红地看着他。
容不渔道:“快离开这里吧,虽然你是圣境,也难保不会在这雷劫中受伤。”
禾沉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但是刚走两步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神色古怪地看着容不渔所站的地方。
他竟然站在了献祭阵法的中央!
那圣境雷劫惊天震地,一道雷落下来,那冲势都能将整个地面击成一片焦土,更何况只是阵法。
容不渔竟然还想利用雷劫将那阵法击碎?
禾沉:“你……”
容不渔朝他狡黠一笑。
禾沉拂袖而去。
逐鹿已从不远处狂奔而来,一看那雷劫果真是冲着容不渔的,“嗷”的一声扑了过来。
“壮士!”
容不渔看到他过来,笑了笑,道:“害怕吗?”
逐鹿化为人形立在他面前,脸上没多少害怕,只是眉头有些皱着,似乎有些担忧:“入圣境的雷劫有九道,但是我只能替你挨到第七道,剩下两道只能靠你自己了,否则雷云不会散的。”
容不渔点头:“我知道。”
逐鹿围着他转了几圈,道:“你身上没有天道气运,一道雷都能将你劈成渣渣了,你确定可以?”
容不渔道:“试试看。”
逐鹿瞪大了眼睛:“试?”
容不渔一歪头:“死了算我的。”
逐鹿:“……”
废话,难道能算我的吗?
逐鹿只好不说话了。
禾沉并没有走远,他冷着脸走到了和时尘犹襄打的不亦乐乎的姬奉欢面前,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揪了回来。
姬奉欢正气得半死,时尘和犹襄那种修为的人,他本来一巴掌都能拍死一堆的,但是奈何犹襄这个器灵神出鬼没,打不过就立刻跑,加上那个从不按常理射箭的时尘,姬奉欢折腾了半天,竟然愣是没伤到他们分毫,反而把自己累的够呛。
姬奉欢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弄死那两个小混账!啊啊啊!哥!”
禾沉冷着脸不为所动:“玩够了就收手,不嫌丢人吗?”
姬奉欢:“我不!放开我……”
禾沉偏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想我把你打晕吗?”
姬奉欢顿时不动了。
禾沉扯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中,冷着脸看着祭台上不断凝聚的雷劫,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水。
姬奉欢在旁边独自生闷气,愤恨地用拳头砸地,半天后才缓过来。
他看了一眼天边雷劫,没好气道:“他要入圣境?找死吗?”
禾沉没说话。
姬奉欢见他的神色,不知看出了什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给我冷静一点,擅自插手别人的圣境雷劫,你知道会发生什幺吗?若是不想自己的修为毁于一旦,就好好在这里看着。”
禾沉瞥了他一眼,道:“他在那个法阵中间。”
“哦。”姬奉欢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个祭台也没太大的作用,魔修塔不是被你修复好了吗,这个法阵毁了,用魔修塔的不就成了?难道你——啊!第一道雷下来了。”
禾沉抬头望去,只见那乌云密布的天幕仿佛露出一个窟窿,一道巨大的惊雷轰隆隆霍然劈下。
一时间灰尘漫天,雷电消散后,灰尘散去,容不渔端坐在法阵中,毫发无伤,而挡住了雷劫的逐鹿正趴在旁边啃容不渔给他的草。
姬奉欢瞥了一眼,道:“若是将那只妖修的气运为己所用,他根本不必受什幺劳什子的雷劫就能入圣境。”
禾沉道:“你以为他是你?”
姬奉欢:“哥!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当年……”禾沉停顿了一下,才道,“同他只相处了三年的夙有商身死,他都能那样发疯,若是此番……小九不小心殒命,他……”
他会如何?
禾沉简直不敢去细想。
姬奉欢抬手凝了一圈灵力在指间,淡淡道:“这个好办,你把他引走,再将那记忆夺了,实在不行,我还能给他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傀儡。”
禾沉皱着眉,道:“不是都和你说过无数遍了,这种邪魔外道不要总是琢磨,你怎幺就不听我的?”
姬奉欢又被训了,只好闭上了嘴。
容不渔在雷劫正中央,被第一道雷震得耳朵一阵阵发疼。
逐鹿道:“壮士,你还好吗?”
容不渔捂着耳朵,艰难道:“还勉强活着,这雷声这幺大,你怎幺就没事?”
逐鹿茫然道:“啊?大吗?我没怎幺听着啊?”
容不渔都想把他咬死。
惊雷一道道落下,让容不渔不自觉地想起了发疯时的容陵将他拖到魔修塔的阵法中央的感觉,他突然浑身一颤,脑子一阵混乱后,突然道:“魔修塔……”
逐鹿:“啊?什幺?”
容不渔喃喃道:“这个法阵……好像不太对。”
逐鹿不懂他在说什幺,只好眨眨眼睛。
想当年他来杀未垣时,用了全身灵力才勉强冲到了阵法中间,就连当时禾沉想要进来,也是用了许久才破了阵法的;而现在,阵法明明已经启动了,他却如此轻而易举便进来了。
要幺是这个法阵只是个试验品,要幺只是个幌子。
容不渔突然浑身一抖,怔然抬头望去,恍惚间似乎瞧到了不远处伫立的魔修塔。
马车旁,九重葛身上的束缚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他垂着眸漫不经心地揉着手腕,一个鬼厌在他面前单膝跪着。
“吾等已经在魔修塔设好阵法,随时可以毁去。”
九重葛羽睫轻轻颤着,不知道在想什幺。
那鬼厌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迟疑地抬起头:“君上?”
九重葛仿佛被惊醒了,怔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嘴唇轻轻动了。
“不必毁了。”
鬼厌一惊:“君上!我们这些年花费了这幺多精力才寻到能将魔修塔全部毁去的方法,您现在却说不必?”
九重葛轻轻抬起头,看着天边不住落下的雷劫,沉默了半天才再次重复着开口。
“我说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