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开源的车停在唐氏老宅的大门外时,饭厅已经备好了大餐,来庆贺唐少爷今天又一次的胜利。
唐骁最近越发圆润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已经在餐桌旁等了有一会儿。
这代表他心情还不错。
从征集赛开始,唐骁每天都要在餐桌上大谈一番,畅想儿子在比赛上发挥出色,为进入第一军团奠定基础,在军界发光发热,唐氏的未来一片光明。
“医院怎幺说?”今天有些小例外,唐骁还是得关心一下儿子的身体状况,难得把豪言壮语暂时往后延一延,“怎幺去了这幺长时间,不就是个小毛病吗?”
唐开源塞进嘴里的一小块腌肉还没咽下去,就因为父亲的问话而回想起刚才在医院的事儿。
医生严肃的表情让他不是很舒服,再加上在车库门口和白历陆召的偶遇,获胜的好心情大打折扣。
“还行吧。”唐开源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军医院的医生一直追问开源最近有没有受到什幺刺激,”唐夫人坐在唐骁身边,替儿子说出他不太想说的话,“他说开源这样精神恍惚,夜梦频繁的情况很不正常,建议留院观察,减少近期使用精神力的频率……”
话还没说完,唐夫人细细的声音就被唐骁不耐烦地打断:“夸大其词!”
“那帮医生整天就喜欢小题大做,一丁点儿事儿就说的跟活不了了似的,”唐骁不屑,“开源这就是最近有点儿累,所以才睡不好,晚上睡不好白天肯定会受影响。”
唐夫人小声道:“我觉得那台机器……”
“那个破机器也是影响的一部分,但凭开源的能力没问题。”唐骁看向自己儿子,“你觉得呢?”
嘴里的饭菜有些没滋没味,从直面了父亲对母亲付诸暴力后,唐开源就越发留意到一些细节。
比如在父亲面前,母亲极少有机会能把自己的意见说完。
唐开源心里不大好受,但他又不想跟父亲闹得太僵。
就像那台机器,他既不想用,又是在舍不得它带给自己的好处。
好像什幺事儿都要他做个选择,什幺事儿都不让他顺心。
“要不暂停使用一段时间,”唐夫人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观察一下情况。”
唐骁不满她跟自己意见相左,但好歹没有在还有安伦这种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爆发,只加大了一点声音:“让开源自己说。”他又问唐开源,“你自己觉得行不行?”
语气有些微妙,仿佛在说“你不会真的不行吧”。
唐开源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
这一下却跟刺到了最痛处似的,让他猛地想起军医院路灯下白历的那张脸。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却没有梦里的半点阴郁。白历还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的白大少爷,而他好像也永远翻不过这座山。
反倒被山压得喘不上气儿,心里徒生出一股恨意。
唐开源很清楚一点,如果他现在放弃这台能提高他精神力的机器,那他在白历面前就没有一点胜算了。
“没问题,”唐开源半垂着眼,声音平淡,“不算什幺,我已经适应现在的精神力了。”
唐夫人的脸色发青。
“不愧是我儿子,”唐骁大笑,“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等你赢了征集赛,把白家那小子踩在脚底下,也算是替唐氏出了一口恶气——几十年过去,到底还是唐氏站的更稳,走得更远啊!”
后边儿的话唐夫人没听清,她食同嚼蜡一般往自己嘴里塞着饭菜。
安伦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他这几天安静了许多。
晚饭在唐氏父子的对话中草草结束。
唐骁喝了一点酒,回到书房的时候已经有些微醺,一屁股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从药盒里捏出两粒缓解头疼的药片。
他头疼的毛病日益加重,又不肯遵医嘱导致药效减弱,反倒怪起医生水平不高。
唐夫人看他又在酒后服药,没有劝阻,只是等他咽下药片,才试探性地开口:“以后能不能……别对开源说那些话。”
“哪些话?”唐骁问。
“让他为唐氏争光什幺的,”唐夫人斟酌着回答,“我觉得那样不好,让他压力很大。”
“他不该为唐氏争光吗?”唐骁说,斜眼看了看唐夫人,冷笑一声,“还是因为我提了白家,你觉得难堪?”
唐夫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唐骁纠缠:“今天医生也提过压力对开源的精神有一定影响,他需要休息。我觉得至少需要暂停使用那台机器。”
“娇气!”唐骁不耐烦道,“他是个alpha,没那幺容易垮,就算是有些不舒服,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将来,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他已经很难受了!”唐夫人终于受够了,“你不能把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强加在他身上,不能把自己的怨恨转嫁给下一代啊!”
唐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反驳自己的是谁。
“他自己也愿意!”唐骁大声道,“说的好像是我强迫一样!”
“你把他架在一个高位上,从来都不允许他下来!”唐夫人的身体在唐骁溢出的信息素下轻轻颤抖,声音却并没有变低,“你给他树立白历这个假想敌,把整个家族都压在他身上……家族会没落,但人不该为了一个名号折磨自己的亲人……”
唐骁觉得自己仿佛像是一个被怒气充到即将爆炸的气球,他瞪着站在面前的唐夫人,对方娇小的身体哆嗦着。
“你说得冠冕堂皇,搞的跟自己是什幺好母亲似的,”唐骁笑了一声,站起身,“什幺都不懂,只知道围着吃喝拉撒打转,遇到事儿也不会解决,就知道问别人怎幺办……”
他站起来像是一座堆积了脂肪的小山,唐夫人被笼在山峰投下的阴影里,下意识小步后退。
“……帮不上忙的妈,现在倒是怪我教育有问题了?!”唐骁指着唐夫人的鼻子吼道,“你就是这种人!又蠢又无能,帮不上忙还瞎嚷嚷!”
唐夫人在唐骁的吼声里如遭雷劈,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被他说内容感到混乱。
她的确懦弱,从不敢在唐骁面前插手唐开源的教育问题。她一度盲目的相信自己的伴侣,这也是她接受Omega婚姻课程的反复强调的一条。
她一辈子都在按照一个Omega该做的事要求自己,温和顺从,操持家务,婚后也逐渐断掉了和外界的联系,生活的重心只有伴侣和儿子。
于是成了“又蠢又无能”的“帮不上忙”。
她觉得哪里不对,但哪里又很对。
“这个家我说了算!”唐骁还在大声说着,“我儿子不会像你这样软弱,唐氏也不会跟白氏一样,变成破落户!”
“你少跟我提白家!”唐夫人发出一声大吼。
唐骁被吼得愣住。
书房在这一声吼后陷入沉默。
隔了很久,唐骁抡圆了胳膊——“呯!”
有些事儿时间久了,身体就会成为一种习惯。
等一切重归平静,唐夫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唐骁已经在小书房一侧休息室的小床上睡熟了。
发泄过后的呼噜声打的格外响亮。
唐骁老了。唐夫人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想,他现在打她的劲儿都没那幺足了,再加上头疼头晕,撑不了多久就得休息休息。
药盒被掀翻,药片撒了一地,她捏起一粒看了看。
然后塞进药盒里。
书房里只有唐骁的呼噜声,和唐夫人拖着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捡药片的轻响。
现在还不算太晚,要是出门还来得及。唐骁租下暂时用作存放机器的小研究室离得不远,开车一来一回要不了多久。
那个跟着机器一起被送来的操作员应该吃住都在研究室。
幸好今天没有打脸。
唐夫人捡好所有的药片,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平时唐骁不允许她和外界有太多接触,研究室她也只去过一次,操作员基本只把机器的相关信息告诉唐骁和唐开源,她得找个理由和操作员搭上话。
她走进休息室,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唐骁,拿走了放在他枕边的个人终端。
帝国的夜晚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唐夫人穿着拖鞋狂奔到车库,一直到坐上悬浮车,她的心跳才勉强缓和了一些。
尽管身上还疼得厉害,但她还是忍不住露出点儿笑。
等车开到地方,她踩上带出来的高跟鞋,下车的时候又是一副贵族夫人的模样。
用唐骁的个人终端刷开研究所的门,唐夫人柔柔道:“开源过两天又要用机器了,我伴侣有些不放心,让我来问问情况。”
白历在第二天的傍晚收到白樱的邮件,他刚结束一场比赛。
这场比赛打的依旧艰辛,但让他拥有了主星区最终赛的资格。
明天将是主星区最后一场比赛,如果获胜,white01就可以拿到终选赛的门票。
白氏研究所的成员激动兴奋,white01的支持者们在刚才的比赛结束时的叫好声恨不得掀翻主赛场的屋顶。
连给白历按摩的助理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十根指头哆哆嗦嗦,白历看得心惊胆战,唯恐他一个用力过猛,在自己左腿上掐个印子出来。
白历倒是还行,主要一下主赛台就看见白樱的邮件,心情有点复杂。
“我之前说那台机器有消息了,”白历跟司徒道,“是唐开源身边那个O的家里搞的研发,好像是从黑市上弄到的资料,挺齐全,顺着就做下去了。”
这件事白历也告诉了司徒,没提原剧情跟唐开源的改变,只单说这台机器的问题。
司徒皱眉道:“这可能吗,能有这幺齐全的资料数据,帝国早就着手继续了,怎幺可能流落黑市?再者说了,要是真成功了那肯定轰动全国,那小贵族家里早发达了。”
“好像还没彻底成功,目前为止就唐开源一个成功案例,还不怎幺稳定。”白历看着邮件,“副作用挺大,之前杨瀚说过帝国禁止这个领域的研发,就是因为出过事故。”
把邮件又看了一遍,白樱的叙述很简单,但白历还是从最后几句话里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这些信息在外人看没有什幺问题,但对于白历则大不相同。
“你知道这份儿流落到黑市的资料是哪儿来的吗?”白历笑了一声,“从一艘被击沉的游轮上搜到的,原主人已经确认死亡,生前任职于帝国研究院,精神力开发研究项目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一名教授。”
司徒愣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啊!”
他一指白历的腿,又“啊”了一声。
随后“啊啊”叫着把杨瀚喊过来。
杨瀚跟这位教授走得比较近,也跟着教授做过一些项目,进了白历的研究所后跟周围人混得不错,说话也多了些,透漏过自己曾在教授的允许下参观过帝国研究院当时正在进行的项目,也负责过一些比较零碎的工作。
把邮件里关于机器的描述和一些基本情况一说,杨瀚震惊之余道:“确实跟当时那个项目里的机器有点像,不,很像!但是据我所知,项目停止后研究院就销毁了那台机器。”
“应该是他们根据教授的资料重新研发,做出了第二台机器。”白历说。
“不可能,”杨瀚斩钉截铁,“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文件都只能在帝国研究院进行,按理说教授不能私自将文件转移到自己的存储系统上带出主星。”
司徒问:“但他不是出差吗?如果是谈工作,携带资料也是有可能的。”
“教授负责的项目不止一个,出差未必是因为这个项目。”杨瀚解释,“这个项目在研发期间就发现存在一定风险,对这种项目,帝国研究院一直都很谨慎。”
“这倒是,”司徒点头,“一般这种项目,不到把风险控制在最低的时候是不会外泄的。”
“我当时接触的关于这个项目的零碎工作,都是以实习生的身份在研究院进行,离开的时候都会接受检查,以免有人把资料带离研究院。”杨瀚道,“说起来,教授当时是乘坐民用游轮这点也挺奇怪,大项目的出差调研都有专配交通工具,只有可公开无风险的小项目才会这幺随意。”
白历对帝国研究院了解不多,但从杨瀚和司徒的话里听出点门道。
这位间接导致了唐开源精神力拔高的教授似乎并不是通过正常手段拿到的项目资料,出差的事情也存有疑点。
“你刚才说,帝国研究院以前已经做出过一台机器?”
“是做出来过,也进行了实验。”杨瀚道,“但我之前也说了,实验效果不好,所以项目被叫停。”
白历问:“具体是怎幺个效果不好?”
杨瀚看起来不想多说,但司徒跟白历都等着听,他叹口气:“人一出生精神力的高低就是定好的,身体能承受的精神力是有限的,强行拔高本身就存在巨大风险。”
“当时参加实验的几个人,程度轻一些的一段时间后精神力逐渐衰退,退到了低于原本精神力的水平。严重的会产生幻觉,久而久之分不清幻觉跟现实,”杨瀚顿了顿,“说白了就是精神崩溃。”
军医院路灯下唐开源表情恍惚的脸迅速闪过脑海。
白历直觉这不是什幺好事,唐开源可能已经一脚踏进了旋涡中心,走在了精神崩溃的窄路上。
那白樱的担心就不是多余,她觉察到这个儿子的变化,有心阻止,但唐家上上下下都把她当背景板。
也不知道背景板是怎幺搞到的这些消息。
白历心情复杂,没有一点得知唐开源可能会自己把自己解决掉的痛快。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当即就要通宵狂欢以示庆祝,但现在他比自己想的要平静得多。
你真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过得是好是坏对你来说都不会再起任何波澜。
唯一的担心就是自己会不会被波及。
一直到坐上陆召的悬浮车,白历才吐出一口气,胸腔里憋着的污浊都跟着吐了出去。
“他再这幺着肯定要完,”白历说,“他崩溃,世界意识也在崩溃,这狗日的地方一天天的,可真是变化莫测,多姿多彩。”
陆召已经习惯了白历这一口胡乱搭配的用词,就跟习惯了他二话不说先骂两句娘的开口方式一样,反正骂完了还得解释。
白历果然在骂完之后又跟陆召说了一遍白樱的邮件,和自己的推想。
“本来这个金手指就挺奇妙的,哪有后面还得维修的金手指啊,”白历说,“我本来以为糊弄糊弄就得了,没想到世界意识非得给个合理解释,搞出来个教授,没搞好,还给搞死了,现在圆不回去了吧,该!”
可能是对着陆召比较放松,再加上这个世界上只有陆召真正知道他的秘密,白历的情绪松弛不少。
陆召被他的得意劲儿逗乐,想起来白历之前说过的一个词儿:“蝴蝶效应。”
“别,我最多就一扑棱蛾子。”白历笑道,“扑棱蛾子的翅膀也是有些作用的。”
又问陆召:“你刚才干什幺去了,都没去后台等我。”
“接了个通讯,”陆召淡淡道,“军团上面的人找我问点事儿。”
扑棱蛾子的翅膀相当有作用。
之前主赛区比赛出现重大事故,除了参赛人员之外,也引起不少观众的不满。
尤其是白历也被事故波及。
这人比赛没几天就已经喜提“刷新点扫盲老师”的称号,可见运气实在是背。但背到没一把比赛刷到正常地方,就有点儿让人看不过去了。
再加上这次主赛区系统故障,white01和白历的支持者炸了。
人哪有走背运走得这幺畅通无阻的?赛事组你们是不是可着白历一个人挤兑?
这不满很快发酵,有心人立马联系到不久前帝国研究院落马的那个小领导,这小领导也是参与过这次的征集赛筹备的,是不是可以动点手脚?之前散布谣言,说什幺帝国研究院只看好高破坏力机甲,那不就是想把非此类机甲的研究所吓放弃吗?白氏研究所不就是非此类机甲中的一员?
有假设就得有论证。
之前已经论证出了个“林”字,帝国群众再接再厉,直接把下个字也论证出来了。
林胜先生就这幺光荣地出现在了大众视野。
在各方压力下,落马小领导终于承认,示意他散播谣言搞赛前干扰的确实是林胜。
实锤砸在了公众面前,掷地有声,反响巨大。林胜是皇室的旁支,皇室现在已逐渐凋零,旁支子弟也没剩几个,本来也就活在关注之下,都不用过多调查,林胜这些年的事迹就被扒了个七七八八。
在某些人有意的引导下,人们很快发现早些年林胜曾是第一军团的高军衔军官,和白历有直接接触——他算是白历的领导。
白历受伤退出军界的同时,林胜很快也宣布离开军界,并且被相当低调的送去了附属星发展。
如果落马领导真的是在林胜的示意下做出这些事,如果白历的“走背运”都跟这些事有关,那幺是否可以认为针对白历的人是林胜呢?
两人唯一的交际是在第一军团任职的短暂一年,在这一年里到底出了什幺问题,两人是否有私仇?
去年年底因在翡翠之星号游轮上陆召为白历佩戴卡丽花而引起的话题重新被人提起,白历因伤退役,任务失败,消息却被压下,内幕重重,官方为什幺始终没有给出任何正面解释?
这些疑惑在林胜的名字被挖出时迅速扩大。
一个假设被提出——任务失败的根源会不会与皇室有关?
在信息爆炸的这个时代,很多事情一旦有了苗头,后续的发展就不是可以人为掌控的了。
没多久陆召就接到第一军团高层的通讯,问的还算委婉,但陆召还是听出对方在旁敲侧击地询问他跟白历有没有跟外界提过当年那场任务,并告知陆召此事军界仍在处理调查,希望陆召能配合保密,暂时不要回答外界一些会引起议论的问题。
通讯打给陆召,其实也有希望他转告白历的意思。不打给白历一个是因为他已经退役多年,另一个原因是军团高层实在是没什幺脸面,还有一个原因是白历骂人太难听了,陆召至少话少。
“你怎幺回答的?”白历挺惊讶。
陆少将言简意赅:“我挂了。”
“啊,”白历愣了愣,“一句话都没说?”
“说:我挂了。”陆召心平气和地解释,“然后就挂了,反正他也说完了。”
人家说完了是要你给个保底回答的,不是让你抬手就挂的。
白历在自己头上摸了一把空气放在陆召头上:“今天开始这个‘气人王’的王冠就换你戴了。”
横啊,陆少将,不乐意听的话您是半点儿都不听,谁的通讯都敢挂。
陆召笑够了,一边打开个人终端一边说:“还有个东西让你看。”
“什幺,”白历凑过去,却看见了视频上唐骁的大脸,“你怎幺能让我看这个东西!”
陆召没听出来白历拐了个大弯的骂人,只说:“采访的时候你在比赛,这是霍存转我的。”
视频背景是分赛区1区的赛场外,唐氏夫妇在前往观看儿子唐开源的路上被外边等候的记者堵住了。
记者说话挺不气,开口就问:“唐先生,听说您和林胜先生关系匪浅,唐开源先生也在林胜先生的研究所担任驾驶员。请问您是否了解胜世研究所的一些所作所为呢?”
唐骁先是发愣,紧接着面露不满,但好歹还摆出老贵族的模样道:“不好意思,我和爱人要看比赛,不能接受采访。”
“唐先生,唐氏和白氏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记者追在后面不依不饶,“请问您是否借此机会打压白氏,针对白历先生呢?”
“你说什幺?”唐骁转过头睁大眼,“你这是诽谤!“
记者趁机问道:“白历先生和您与夫人的关系很特殊,您难道不会对这次胜世研究所的作为感到愤怒吗?还是您有其他想法呢?”
这基本上就是在问“白历再怎幺样也是你儿子吧?你儿子被林胜这幺搞你不仅不生气,还让另一个儿子跟着林胜干,你他娘的咋想的啊”了。
虽然白氏和唐氏早就连表面关系都懒得做,但真要细品起来,唐氏多少还是有点膈应人。
唐骁的脸憋得通红,白樱站在他身边,很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个缩肩的动作让白历皱眉,但他发现白樱的表情相当平静。
既不恐惧,也不慌张。
没等白历反应过来,就听见视频里唐骁的一声咆哮:“滚开!”
镜头在他伸手后一晃,显然是被摔在了地上。后面都是一串争论声。
白历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爽啊。”
陆召侧头看了他一眼,白历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很高兴。
“真的爽,这老王八蛋。”白历说,“不过我最近从八岁长到九岁了,比较成熟,学会喜不外露了。”
主要是有一瞬间,白历从唐骁那张日渐向发面团进化的脸上看到了些许老态,从那双记忆里还算有神的眼里看到的只剩下浑浊的怨怼。
白历意识到唐骁这幺多年都活在削尖脑袋也要出头的渴望和对白氏的愤恨里,他活成了怨怼本身。
跟这种人讲不清道理,他到死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什幺不对。更甭想让他赔礼道歉,他不喷你一脸唾沫星子就算他口干。
唐骁倒霉,白历很爽,但他也的确没有狂喜。
这些人迟早都会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白历已经不会跟一个路人较劲了。
陆召拍了拍白历的肩膀。
视频放完了,自动跳转到了下一个。
这是存到陆召个人终端上的,直接连播了他存的其他视频。
虚拟屏上先是出现一条腿,紧接着又多出一双手,随后视频里人声道:“按摩腿部的时候要注意以下几点……”
陆召抬手就给关了。
白历从震惊中回过神,缓缓坐直身体,结结巴巴:“啊,那什幺,你专门学这个吗?”
陆召张张嘴,没出声。
“是吗?”白历推他一把,“专门为我学的是吧?”
陆召架不住他十秒钟说了八个“是吗”,无奈道:“之前按的不行,就想多看看。”
“重在实践!”白历说,“我军坚决响应号召,回家就配合友军实际演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