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手机好像漏电了

能帮帮他吗?

当然能啊。如果不是为了要好好“帮”他,我何苦搞这么麻烦的事?

“去车里说吧。”将伞倾斜向他,我温声道。

伞有些小,不能完全遮住我们两人,各自都有一小半身体露在外头。所幸停车位离便利店并不远,过去也就十几米。

这一小段路,纪晨风捧着乌龟盒全程不再言语,似乎方才向我寻求帮助说的那短短一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进到车里,我立马打开暖风,随后抽了一沓纸巾塞给纪晨风擦衣服。

“发生了什么?”给自己也抽了几张纸巾,按在缀着水珠的袖子表面,我主动开口,延续之前的话题,“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纪晨风捏着纸巾坐在黑暗里,视线落在膝头的塑料盒子上,车外的雨又开始大起来,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将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切割成无数的不规则形状。

“我需要三十万。”

无法克制地挑了挑眉。严善华还真的会挑数字,又是三十万。

“很急吗?”也可以什么都不问,直接跟他要卡号把钱打过去,但为了演得更逼真,我还是决定多了解一下严善华到底怎么忽悠他的。

纪晨风无声点了点头,过了会儿道:“无论是之前的三十万还是这次的三十万,都会还的。我可以写欠条,如果找到工作,五年内应该可以还完。”

本想好人做到底,让他不用还。但一张嘴,盯着他落寞的侧脸,不知怎么说出口的话就变了味儿。

“你是不是觉得,问我借钱很不好意思?担心我会看不起你?”将对方手里那几张已经被握得皱皱巴巴的纸巾抠出来,我替他轻轻擦去头发上的雨水,笑道,“纪医生,你好像总是把我想得很坏。没关系的,三十万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纪晨风闻言终于看向我,表情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变得轻松。

“你应该放在心上的,你不是我的提款机,你甚至不知道我要这笔钱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你闭着那张跟牡蛎一样紧的嘴不肯告诉我吗?

“如果不想告诉我,就不要告诉我了。我完全相信纪医生的人品,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你是绝对不会开口问我借钱的。”

把湿乎乎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车门旁的置物格,我调整档位,将车慢慢驶离停车位。

“……谢谢。”

许久,副驾驶座忽然响起纪晨风的声音。

我简直要无法抑制地大笑起来。受害者向始作俑者道谢,这真是一出可悲又可笑的黑色喜剧。如果现在告诉纪晨风真相,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可惜,永远没这机会了。

将纪晨风送到家后,我带着小王八回到酒店,当晚就给对方转去了三十万。

那之后的一周都很难找到他的人,不是说有事,就是说暂时可能没空。要不是一切都是我主动策划,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们母子仙人跳了。

拿到钱就翻脸不认人了吗?躺在沙发上,泄气地将手机丢到一边。

他到底在做什么?都已经没工作了,为什么还这么忙?难不成为了尽快还钱去赌博了吗?

胡乱想着各种可能,忽然我整个人从沙发上坐起来,够过手机,点开了长久没有看的邮箱。

邮箱里静静躺着好几封还来不及打开的“调查报告”,最新的一封,发件日期是昨天。

差点忘了,我还雇着私家侦探监视严善华和纪晨风呢。

从相隔时间最久的那封邮件开始看起,侦探十分敬业,在两人的行踪报告中,有我的部分并没有刻意的省略,全都如实记录在案。

【纪晨风与桑念夜宿五晏山。】

看到这条记录,额角青筋抽动两下,一想到我和纪晨风在泡泡屋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侦探的监控之下,就感到深深的不适。

给侦探回去邮件,告诉对方以后有我的部分都无需记录,之后点开了最后一封邮件。

难怪……纪晨风一直说自己没空,说自己有事,原来他根本不在虹市。在收到三十万的第二天,他就带严善华去了首都,并在首都第一胸科医院挂了专家号。

什么啊,我让严善华设计骗纪晨风借钱,这么巧,她就真的病了?这女人演技要不要这么好?也不怕玩脱吗?

翻找出侦探的手机号,犹豫片刻,还是打了过去。

只是两声,对面的人就接起来。

“喂,大佬啊,什么事啊?”电话那头传来年轻活力的女声。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只让人叫她“阿瑶”。

比起男人,女人更不容易引起怀疑和警惕,做事也更细心周到,这是一开始会选择女侦探的原因。而对方亦没有辜负我的信任,这些年把我交给她的任务进行得很好。

“你还在跟着他们吗?”

“在啊,不过这几天他们行程都差不多,就是酒店、医院两点一线。”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我问她:“知道严善华得了什么病吗?”

“应该是蛮严重的病吧,他们看的那个专家,擅长胸部肿瘤诊断和肺癌综合治疗。”阿瑶不知道在喝什么东西,边说话边嘬吸管,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需要打听出来吗?”

需要吗?和我有关吗?无论是她还是纪晨风,谁得了重病,谁要死了,对我只会是好事吧。

钱也给了,难道还要我在床头尽孝吗?

所以……不需要吧。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不需要。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就行。”说完,我挂了电话。

冬天最讨厌的就是连绵阴雨。爽快的暴雨也就算了,来得疾,去得也快。偏偏牛毛细雨下个一整天,晚上好不容易停了,第二天又继续。寒冷的水汽刺破衣料钻进骨缝里,就跟关灯之后才出现的蚊子一样——你知道它的存在,但你拿它毫无办法。

知道纪晨风压根不在虹市,我一下子心情舒畅不少,正好郑解元邀我参加泳池派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

快到地方的时候,寂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两道交错在一起的急切猫叫。叫了两声,诡异地又消失了。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又开了一阵,结果没多久就再次叫唤起来。

我的车里有猫。

因为在高架上,不好停车检查,我只能尽快将车开到郑解元发来地址的酒店。

将车停在雨檐下,酒店工作人员正想上前替我泊车,我示意他稍等,绕到跑车前方,打开引擎盖,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喵!喵!”

一声更比一声急的幼猫叫声从右下方传出,我卷起袖子,将手伸进缝隙里,什么也没掏出来。

“先生,可能是在轮胎那边。”酒店工作人员这会儿也看出我的意图,忙出声提醒。

不等我动作,他先一步趴到地上,手往轮胎与车架的缝隙出探进去。

“有了有了!”很快,他抓着什么东西举起手。

一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白色幼猫被他抓着后颈提溜出来,没有牙齿的嘴开合着发出惊恐的惨叫。

面对这毛茸茸、脏兮兮的生物,我后退一步,朝远处门童打了个响指,让他去找一个纸盒子来。

对方连连点头,很快冲进酒店内。

“还有一只……”趴在地上的工作人员将猫崽放到一旁,再次伸出手,没一会儿又抓出一只橘色的小猫。

站起身,把两只不足巴掌大的幼猫捧在掌心里,工作人员叹着气道:“应该是天气太冷了,母猫想把小猫转移到温暖的地方,就钻到您车里去了。这么小,没了妈妈怎么活呦。”

“先生,盒子!”在他的感慨中,门童奔跑着将一只小尺寸的快递纸箱送到我面前。

我接过了,示意工作人员将猫放进去。

睨着纸箱里的小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心情也像过山车一样再次烦闷起来。

带着它们去参加派对,等派对结束,它们可能差不多也要咽气了吧。

到底是怎么做妈的,车是随时会开走的都不知道吗?

就这样丢进路边的草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本来就不一定能活过这个冬天。

猫这种东西和乌龟不一样,会掉毛,会掉很多很多毛,许汐家的三只猫一年四季都在掉毛,所以……

操!

拿着装猫纸箱回到车里,没有上楼参加派对,也没有打电话同郑解元说一声,只是在酒店门口转悠了一圈,我又原路回去了。

虽然暂住的酒店套房四季如春,常年保持在最舒适的温度,但这两只小猫实在太小。我担心它们没有母猫的体温会给冻死,就给它们做了个简易的保暖装置——矿泉水瓶注入热水,再包裹上毛巾。

两只小猫一直在盒子里乱爬,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似乎是饿了。

小猫要怎么养?给它们找一只猫奶妈?真是麻烦死了,为什么那么多台车偏偏要钻进我的车里……

正准备检索一下讯息,纪晨风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用肩和耳朵夹住电话,抽出张纸巾,隔着它戳了戳小猫的身体,看它们都有动才放下心来。

“在做什么?”纪晨风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别人,又似乎疲惫到连提高音量都做不到。

小猫身上有不少黑灰,想帮它们擦一下,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其中一只突然仰着脖子叫起来,而另一只被传染一样也开始叫起来。我瞬间合上纸箱盖,将小猫和它们响彻云霄的叫声关在里头。

“捡了两只猫。”我说。

“两只猫?”

把怎么发现小猫和怎么将小猫从车里掏出来的经过讲给他听,讲着讲着想到他就是兽医,论照顾小动物,没有人比他更专业,于是向他咨询该怎么养这两只东西。

“没睁眼的猫出生不会超过一周,需要两到三小时喂一次奶,用针筒喂。我看看你附近有没有宠物医院,可以叫个宠物奶粉的外送……”

两到三小时?

平时酝酿睡意都不止两小时,意思是我以后都可以不用睡了是吗?

可能我长久的沉默让纪晨风感觉到了什么,他带着些微笑意,同我商量道:“明天……明天晚上我去找你。今天你辛苦一点,明天就换我来照顾它们,好吗?”

手机好像漏电了,电得耳朵一片麻痒。

我疑惑地将其拿远,屏幕跳动着通话时间,指尖触感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桑念?”

赶忙又把手机贴回耳边,我收拢心神,回他道:“嗯,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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