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楼画轻轻摩挲着手指, 思索着跟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
他以前在书里看到过,长安是人族的皇城,也是最繁华的城市, 这地方处于大陆的最中心,是个依山傍水的富饶之地。
但楼画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如何知道那里是长安?”
毕竟他给出的三个形容都很寻常,人族的城镇又长得很像,秦东意如何能断定那一定是长安?
“长安城富饶繁华, 家家户户皆喜好栽种花树,而且, 周野望的家乡正是长安。”
楼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在没人注意他时, 自己悄悄地往门口挪着步子。
而正在此时, 一边的元镜道:
“燎鸯姑娘的状态我可以稳住几日,在这期间,需要有人尽快去长安带回周野望散落的残魂。你们看……”
“我去。”
秦东意开口道。
他以前就经常在凡世城镇或者村落出任务,这次找寻残魂交给他似乎也是最合适的, 因此众人一时并无异议。
只是在秦东意话音落后, 他稍稍顿了顿, 又看向方才楼画站着的位置:
“还有……”
“咣——!”
还没等秦东意一句话说完,就被一阵巨大的砸门声打断了。
他愣了一下,抬眸望去, 正好瞧见一身白衣的人影从议事殿冲了出去,边跑还边挥着手算是同他告别。
楼画刚刚就预感到秦东意肯定会去管这麻烦事, 而自己算是他的客人, 他多半还要带自己一起去。
楼画讨厌麻烦的事, 关键秦东意开口他又不想拒绝, 因此在他开口前开溜才是上策。
“怎的还跑了?!”戊炎指着那家伙的背影骂道:
“让你去想办法救个人,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跑什么跑!回来!!”
楼画自然不可能听他的。
而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皆是无奈居多。
温见贤笑了两声:
“这楼公子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淘气,还需得人哄着。”
戊炎听得直皱眉头。
那边,楼画一个人原路回了疏桐院,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找了个枝头舒舒服服躺下。
但随后,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右手,细细打量着自己指腹上残留的印记气息。
那是秦东意说的,只有他能解开的那个印记。
楼画似乎明白了什么。
各种似曾相识的人和事,还有清阳山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都让楼画猜到了某种可能性。
比如,这些人多半是以前就认识他。
但他们认识的,并不是现在的他。
可楼画从化形前就有记忆,他确实是自己啄破蛋壳出来的小凤凰,所以不会有中途失忆这种可能性。
至于涅槃,那更是传说中独属于凤凰先祖的能力。
所以,清阳山这群人熟悉的,要么是他的“前世”,要么是一个跟他很像很像的人。
但人真的会有前世吗?
楼画不大相信。
但除了这个解释,别的可能性总也解释不通,这让楼画有些烦躁。
他对这次的清阳山之行,第无数次萌生了后悔的念头。
楼画一个人在梧桐树上待了很久,直到天色稍暗、院里传来秦东意的脚步声才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秦东意正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他。
楼画看见他,微一挑眉,刚准备从树上跳下去,但心里随后就生出了个坏心思。
楼画有了想法就必须实现,所以下一刻,秦东意就看见这家伙脚底下像是滑了一下,随后便歪着身子像是要掉下来了。
宽大的素白衣摆在空中翻飞,像是一朵花一般。
小凤凰还能从树上掉下来被摔着?秦东意并不相信。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上前一步,稳稳抱住了那人。
“哎呀,没坐稳掉下来了,真是多谢疏月君。”
楼画眼眸弯弯,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他悄悄嗅了一下秦东意颈间的檀香味。
实际上,暗香谷的魔尊大人不知何时,早已觊觎上了疏月君此人。
楼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喜欢亲近这个家伙,想抱他,想咬他,如果可以,还想把他吃进肚子里。
但楼画自然不会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
他往后退开两步,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看一眼秦东意,宣布道:
“我要回暗香谷。”
秦东意并没有多意外。
他只问:
“燎鸯姑娘怎么办?”
楼画弯唇冲他笑笑:
“我相信疏月君,等人治好了,我再来接就是。”
秦东意:“尊上不喜欢清阳山?”
楼画点点头:“你们清阳山的人好奇怪,让我不自在。”
“抱歉。”
秦东意只道。
楼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
他看了秦东意一眼,突然有些不大高兴,于是撇开目光,看向秦东意隔壁的那个小屋子,随口问道:
“疏月君隔壁还住了人?”
秦东意:“嗯,小徒弟。”
楼画:“人呢,怎么这几日都没见过?”
秦东意顿了顿:
“……三十年前被金犼掳走,至今还未寻见下落。”
又是三十年前?
楼画突然觉得,自己生的太晚,似乎错过了好多大戏。
不过,这疏月君也当真是惨,不仅好友死了,这人就收了那么两个徒弟,还都被金犼掳走了。
楼画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再说话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只保持沉默,但很快,他就听秦东意问:
“我送你回暗香谷?”
楼画微一挑眉。
他问:“你不是还要去长安?”
秦东意:
“明日出发,你若是想回去,今夜先送你,也来得及。”
说着,他从储物戒中取了颗糖果出来,递给楼画。
楼画熟练地接过,单手剥开糖纸扔进口中,而后挑眉道:
“疏月君那么想我走?”
“不是。”
秦东意顿了顿。
随后,他抬眸看向楼画,微微弯起唇角:
“我想你留下。”
楼画愣了一下。
这个呆子,看起来笨笨的也不会说漂亮话,但他每次开口,总能有某一点戳到楼画心里。
也不知道是真的呆,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呢。
“我就说疏月君惯会花言巧语。”
楼画弯起眼睛:
“想我留下,为什么不开口留下我?”
“离开是你的选择,若是我干涉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秦东意规规矩矩答了,但随后他又反应过来,于是试探似的问道:
“你想我留下你?”
这人一本正经又小心翼翼的笨样子把楼画逗笑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
“哪里有你这样说话的?按疏月君这样的问法,若是换个脸皮薄的姑娘家,早该羞臊得跑开了。”
楼画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人,稍稍扬起下巴,道:
“换一句?”
这下秦东意没词了。
他性子内敛,原本就不擅长表达,楼画算是给他抛了个大难题。
而他识海中给他支招的应龙想出的话又太露骨太轻浮,因此,就算应龙在他识海中急得翻跟头了,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大概楼画也知道是自己太为难这人了。
因此,他只拽了一下秦东意的袖角:
“困了,睡觉了。”
话音刚落,楼画便在秦东意再次问出蠢问题之前,回眸冲他笑了一下:
“不走了。”
二人的影子从梧桐树边,一直并肩挪到屋檐下,又随着一道推门声消失不见。
楼画很自觉地把外衫脱了,自己躺上床榻。
但他这次却是靠墙挪了挪,只占了小小一点位置,随后抬手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抬眸笑眼盈盈地看向秦东意,像是明晃晃的邀请。
秦东意愣了一下。
随后,楼画便开口道:
“来吧疏月君,就算床榻被坏人占了,也别熬坏了身子,我好怕你那个凶巴巴的师尊扒了我的皮炖汤喝。”
秦东意微微弯起唇角。
所以,虽然屋外的天都还没黑透,疏桐院的两个人却已经在床榻上躺下了。
楼画原本靠着墙,但他过一会儿就稍稍往秦东意那边挪一点,没过一会儿,就几乎要靠到他肩头。
过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于是抬手,隔着秦东意的袖子拉起了他左手的手腕。
他看着秦东意小指上那三圈红线刺青,又抬手绕着他手腕上的红绳,蓦地开口问道:
“疏月君手上的红线,另一头连着的人是谁?”
“你。”秦东意并没有多犹豫。
“骗人呢?我可没有。”楼画抬起他的左手亮给秦东意看,果然,他小指上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楼画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突然半撑起身子,垂眸看着秦东意,笑道:
“身边躺着我,疏月君心里却还想着别的人,怎的如此风流?”
楼画也知道秦东意不禁逗,因此说完这话后,他便乖乖躺了回去,只是手指上还绕着秦东意手腕上那根红绳玩。
他不是个大度的人,但也不在乎自己看上的人心里有没有装着别人。
演戏也好,有所图也罢,只要对方在他身边时表现出来的状态令他满意,他就不去计较了。至于这人心里到底有谁,是个死的自然最好,若非如此,楼画也自然有办法让那人变成死物。
这样想着,楼画放开了秦东意手上的红绳,下意识侧目看了他一眼。
但这一眼,却正好对上秦东意望过来的视线。
这人像是有话对他说,还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可能秦东意原本是想握他手腕的,但碰错了地方,动作一顿,但索性将错就错,直接拉住了楼画的手。
楼画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微一挑眉。
随后他就看见,呆子的耳尖又红了,
这人目光专注又认真地看着他,半天说出来一句:
“我需要你。”
“?”
楼画不明所以,但随后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所以,现在是在挽留他?
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要如何留下他?
跟个闷葫芦似的想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四个字??
楼画一时不知该嘲笑他还是如何。
堂堂疏月君,怎么比暗香谷那条只会阿巴阿巴的鱼还蠢。
但很快,疏月君又给魔尊大人来了一句新的惊喜。
他多加了两个字。
楼画只听那人稍稍压低了声音,语气比寻常更加温柔一些,不知是不是楼画的错觉,他竟从中听出了一丝类似委屈撒娇的情绪。
他说: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