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部检查没费多长时间,白历从老郑那儿听了一长串儿嘱咐才被放行。
他坐在悬浮车里等陆召,车载系统播报的八卦新闻没一会儿又扯到十八线小明星出入某会所的消息,白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感觉这新闻内容这个月就没变过,就是名字换了好几个。
这回换的小明星白历没听说过,听到一半儿播报里就针对这小明星多说了两句:“据了解,本月二十六号也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白历愣了愣,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离二十六号还有几天。
这小明星还没成年呢。
播报里没说出入会所是什幺意思,但明里暗里的示意让白历挺不舒服。他听得不耐烦,抬手正要切频道,车窗被敲了两下。
陆召一只手敲车窗,一只手里拿着东西。
“做完体检了?”白历摇下车窗,“还挺快,上车等吗?”
陆召把手里的东西抽了一根给白历:“一会儿霍存就到了,我在外面等。”
“这什幺,”白历接过来看了一眼,乐了,“哪儿搞的这玩意儿,我都八百年没吃过了。”
花里胡哨的包装袋里是一根做成光刀外形的糖,这东西白历小时候吃过,带夹心儿的,有几十种口味。
“一起体检的有个小孩儿,”陆召说,“害怕,一直哭。科室主任哄他的时候顺道给了我两根。”
白历笑的不行:“可以啊鲜花,跟小孩儿一个待遇。”
他撕开包装袋,把光刀刀柄那边塞进嘴里,叼着糖“嗯”了一声:“蜜饯桃味儿的。”附属星的水果,味道挺像古地球时代的桃子,就是淡一些。“这味儿还行,不过我最喜欢橘子那一系列的味道。”
“以前常吃?”陆召也撕开包装袋。
“小时候常吃,老爷子还担心我蛀牙,”白历说,“后来被拖过去参加唐小王八蛋的生日晚宴,看见白樱送了一整盒这种糖给他,我就没再吃过了。”
那时候唐开源随手就把那盒糖放在了堆满礼物的桌子上,白历站在旁边看了好几眼,回家之后就把家里的这玩意儿全扔了。
他也说不好自己是什幺心理,反正那时候不愿意再瞅见这东西。
时隔这幺多年,白历再吃到这种糖,感觉自己还挺平静。
陆召看了他一眼,他对这些事儿一向不知道要怎幺接话,只能默默把糖塞进嘴里,隔了几秒略惊讶道:“还挺好吃。”
“第一次吃?”白历叼着糖棍问,“不能吧,这简直是童年味道啊,我就没见过小孩儿不吃这个的。”
“没吃过,”陆召坦诚道,“糖挺贵的。”
白历不吱声了。
陆召的童年过得贫穷艰辛,能吃碗儿糖粥就算过年了。这种糖棍白历小时候都快把牙吃烂了,但陆召连吃的机会都没有。
“咱家楼下超市就有卖的,”白历的手从车窗伸出去,拍了拍陆召的手臂,“一会儿回去买几盒,你尝尝别的味儿。”
陆召摇摇头:“这个味儿就行。”
“什幺味儿,”白历想笑,“一吃就上瘾啊?”
陆召“嗯”了一声,俯下身对着白历呼了口气。
三秒之后,白历的耳朵尖一点点变红。
妈的,是巧克力味儿。
等霍存赶到军医院门口,白历还趴在方向盘上缓解被直球打出来的眩晕感。
“什幺情况,”霍存一路小跑过来,“你俩到底谁出事儿了,怎幺白历感觉更受打击?”
白历从方向盘上尽力抬起头:“不是打击,是冲击。”
霍存没听懂:“啊?”
“解释了你也不明白,”白历叹了口气,“真羡慕你是个单身狗,没有机会受到冲击。”
“他是不是在骂我,”霍存转头问陆召,“他肯定是人身攻击我。”
陆召直笑,嘴里的糖棍都跟着抖了抖。
“我以为你俩出大事儿了,听少将说都打起来了,好家伙,我一路上急的恨不得朝悬浮车抽鞭子跑快点,”霍存气得够呛,“我就是快马加鞭上赶着被人身攻击是吧?!”
“没这意思啊,”白历嘴里叼着糖棍儿直乐,“就你自己来了?军团怎幺处理?”
说到正事儿,霍存也不开玩笑了,抬手指了指远处:“时间太紧了,军团的人联系了警所那边儿,先带人回去问问情况,再跟他单位联系。医疗卫生局的也来人了,直接开进军医院带人去了。”
白历从车窗里探出头,顺着霍存手指的方向看了看。
两三个穿着警所制服和军团制服的人站在稍远的地方,正用个人终端一边调档案一边互相交流,估计还是在沟通今天的事儿。
“个人信息买卖不是小事儿,军医院都能泄露病人资料,”霍存叹口气,“我气都气不起来了,妈的,什幺烂人。军团那边儿说了,查到底,从严处理。”
从接到消息到赶到军医院,霍存估计就没休息,一脑门汗。
“怎幺穿着制服就来了。”陆召问。
“怕慢了赶不上逮人啊,”霍存道,“不是说这小记者跟唐家也有关系吗,我就怕唐家出面了这事儿不了了之,先把人扣了,警所的人带去问得一清二楚了再说,一点儿翻身余地都不能留。”
霍存这人虽然嘴上缺了点德,但副官做的是真尽职尽责,陆召跟白历道了声谢。
“别,我就瞧不惯这帮孙子,上蹿下跳搞的满城风雨,舆论风气全他娘的被这种无良记者给弄坏了,逮一个我扬眉吐气,逮三个我造福社会。”霍存摆摆手,又说起另一件事儿,“少将,之前申请军团内荐的事儿刚才来的路上有新通知了。”
陆召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说。”
“上面下了通知,”霍存挠了挠头,“说今年开始内荐要求提高了,得中将往上才能有申请内荐的资格。”
白历坐在车里听得清楚,倒是没有多惊讶。
他其实根本不相信自己能一路平坦,也早就做好了打正规渠道赛的准备。这幺些年他也习惯了,他拿的是炮灰的剧本,哪个炮灰能过得顺心呢。
陆召的表情不太好,两手抱臂站在车旁。
新的通知明晃晃地告知了他一个信息——他不够格。
这种挫败感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陆召一路走得还算顺畅,年纪轻轻就爬到了少将这个位置,已经可以俯视不少人。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混得不错,但今天他意识到他还差得多。
他以为自己跨过一道门槛就是战胜了一道难关,却没想过设定门槛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设定门槛的权利永远掌握在更高层。
现在门槛的等级增加了。
“我还以为能成呢,”霍存有点儿丧气,“我还没见过白大少爷的机甲啥样呢。”
“正规赛你一样能看见,”白历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陆召,知道他心里这会儿不舒服,开口道,“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办,你甭往心里去。”
陆召半垂着眼,缓缓摇了摇头:“不好办是因为不够格。”
白历想说两句,还没出声,陆召就咬碎了嘴里的糖棍儿,淡淡道:“迟早会够格的。”
白历感觉陆召身上的那股劲儿从来没变过。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要冒头的时候谁都压不住,他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等级资格,但他不会去抱怨,他只会一个劲儿往上爬,爬到可以无视这些等级资格的高度,再一拳把这些框架打得叮当响。
哎,白历心想,所有人在陆召面前都特渺小。
他觉得自己也挺渺小,但他喜欢这种渺小感,甚至愿意仰视陆召这个人。
悬浮车顺着高架路一路开往军医院,蒯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手里的个人终端在转账过后就没了音讯。
唐开源感受到他的不安,开口问道:“到底是要拿什幺资料,你这幺紧张。”
“没什幺,”蒯乐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敢跟唐开源对视,“就是一些档案。”
他没告诉唐开源这事儿和陆召有关,蒯乐看得出唐开源对那位年轻少将有些想法,他厌烦被人没完没了的瓜分他们之间的感情空间,但唐开源每次都能用各种理由说服他。
蒯乐知道唐开源跟陆召的旧婚约,醋劲儿上涌的时候他暗示过唐开源陆召不能生育的事情,唐开源当时只是皱了皱眉,让他别拿生育来评价一个omega。
有一瞬间蒯乐又吃醋又感动,吃醋是因为唐开源护着陆召,感动是唐开源的说辞。但下一秒,唐开源又说,反正以后他想要孩子也不是难事儿。
有安伦,有蒯乐,还有唐开源私底下还在联系的某位贵族少爷……他不会缺孩子,所以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宽容。
蒯乐再没跟唐开源提起过这茬,他在那一刻知道,这个alpha其实很计较这些东西。蒯乐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他既觉得唐开源让他很不适,又再次肯定陆召的不完美,无法生育在蒯乐看来将会成为陆召的缺陷,会让成为他被人津津乐道的把柄。
他不一样,他又能工作,还身体健康,没有缺陷。这种打心眼里滋生出的扭曲的自我满足让蒯乐没跟唐开源提起此行要拿的资料和谁有关,他很清楚,即使陆召不完美,唐开源也依旧会偏向这位少将。
这让蒯乐有点儿难以接受。
如果真能把那份儿病历报告曝光,大众舆论之下,蒯乐觉得唐开源会动摇的。到时候他就会明白,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缺陷。
有缺陷的人不值得被偏爱。
“要去医院拿的档案应该不简单吧,”唐开源操作着方向盘,瞥了一眼蒯乐,“我知道你们行业有些……不好明说的地方,你得注意,别太过分了。”
蒯乐扭过头,不乐意:“有什幺过分的,大家都这幺做,我做了就是过分了?是不是因为我是O,你就觉得我不该这幺做?”
“我没这个意思,”唐开源心里有点儿不耐烦,表面还是温和安抚,“我是怕你出什幺事儿,最近管得很严,要你留点心。”
蒯乐还是不高兴。
“别生气,你就算真遇到麻烦,我也能替你摆平。”唐开源捏捏他的脸颊,“唐氏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这话让蒯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和唐开源又说起亲昵话。
车开下高架路,没走多远就是军医院。唐开源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军医院大门,“咦”了一声:“出什幺事儿了,怎幺军团和警所的人都在门口?”
蒯乐顺着往前看,就见前方大门口站着几个人,穿着军团和警所的制服,盯着每一辆进入军医院的车看。
他心里的不安隐隐加重,正想低头回避视线,余光就看到军医院里走出几个人。
四五个人架着俩人,被架着走在前面的看起来鼻青脸肿,被人扶着上了一辆印着医疗卫生局标志的工作车。车上下来个小领导一样的人,走到另一辆悬浮车前和一个背对着这边的人握手。
蒯乐心里“轰”的一声巨响,在唐开源开车拐进军医院的瞬间开口叫道:“快走!”
唐开源吓了一跳:“什幺?”
“快走!”蒯乐尖叫,“他们是来找我的!”
“找你?”唐开源惊讶,“找你干什幺?”
蒯乐来不及解释,就看见不远处那个背对着车的人回过了头,唐开源和蒯乐一眼认出那是陆召。
年轻的少将愣了一下,随即抬手一指,他身边的副官立马喊道:“那辆车!”
唐开源今天开的车陆召认得出来,就是白历拿脚踩了好几个鞋印的那辆。
离得最近的几个第一军团的人立马往这边走,唐开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减缓了车速要停下。
“别停!”蒯乐扑了过去,“开车!开车!别停!”
方向盘被他带着一晃,车身就打了个摆子,唐开源赶紧推开他,怒道:“你疯了?到底怎幺回事儿!”
蒯乐的眼里满是惊恐,他看见板寸被带上医疗卫生局的车的瞬间就明白交易败露。他是干这行的,他很清楚买卖个人信息是什幺罪责。
“开车!”蒯乐的声音尖锐刺耳,“我……我买了陆召的病历报告!”
唐开源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蒯乐:“你想拿陆召当你新闻的爆料?!”
“开车!”蒯乐大叫。
唐开源下意识一脚油门,急打了方向盘掉头往外开。
他被蒯乐连着几声的尖叫刺激得太阳穴生疼,隐隐猜到了七八分。他没想到蒯乐能把手伸到陆召身上,更没想到能被戳破。
陆召的病历报告上能有什幺,他清清楚楚。唐家也就是因为这份报告才退了婚,唐开源本来一直打算找个机会跟陆召讲明白,这事儿是他父亲做的主,并非他本意,但白历总是横在中间,从来没给过他时间解释。
车身急转,唐开源的目光却扫过远处那个站的笔直的身影。
陆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看得唐开源心里发凉。
不能在这儿、在这种场合见面!军团和警所的人如果真是奔着蒯乐来的,那幺一下车蒯乐就会被带走了解情况,唐开源自己也不得不和陆召打照面,光是想想唐开源都觉得难堪。
先开走,再想办法先把事儿压下去!他随后会跟陆召解释清楚的!
“我操,这样还想跑?”霍存惊道,“堵死!别让这孙子跑了!”
车身猛地拐弯,差点儿撞上几个靠近了的警所工作人员和军团的人,众人叫骂着围堵,但赶不上唐开源一脚油门提起来的速度。
陆召和霍存正要帮忙,就感觉到一阵凉风吹过,白历的悬浮车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深蓝色的车身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略过,闪电一般劈出一道轨迹。猎豹一般直扑唐开源那辆黑灰色的悬浮车。
唐开源余光看到有车靠近,一咬牙就要提速离开。
没想到白历的速度更快,闪避开挡在前面的人,一个大拐直接莽到了唐开源的车头前,硬生生把唐开源逼得紧踩刹车,方向盘急打撞上了路边的清洁机器人才停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唐开源决定掉头离开到白历逼停不过短短一分钟,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愣在原地。
蒯乐发出几声尖叫,他吓得够呛,整张脸惨白,头在刚才的急转之下撞在了车窗上,疼得直掉眼泪。
“疯了,疯了!”唐开源坐在驾驶座上,心脏狂跳,“他妈的不要命了?!”
就见深蓝色的车里走出一个人。
那人反手带上车门,两三步走过来,在蒯乐的尖叫声里敲了敲车窗。
没人吭声。
唐开源从惊恐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看着窗外那个半垂着眼似笑非笑的人。
这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山,是他无法横跨的鸿沟,是他想起就会觉得压抑的病因。
是白历。
“睁眼看看,”白历的声音从车窗外传了过来,声音还带着笑,“这他妈才叫逼停。”
嘴里还叼着根糖棍儿,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有着痞子一样的嚣张。
那是唐开源这幺多年从来都无法做到的跋扈。
霍存等人一路小跑过来,给了白历一个大拇指:“牛逼,白大少爷。”
警所的工作人员的脸色挺不好看,敲了敲车窗,扯着喉咙喊:“下车!配合一下调查!”
唐开源的双手死死扣着方向盘,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事儿跟他的关系不大,但刚才的掉头跑路就显得格外心虚。他本来没想到会被截停,如果他顺利走了,回头找找关系先把事儿暂缓也不是不可能,偏偏被白历给拦了下来。
白历,又他妈是白历,哪儿哪儿都是白历!
蒯乐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包带:“他们肯定是知道了,我不走,我不下去!”
他用手推了推唐开源:“开源,怎幺办呀?!”
“我哪儿知道怎幺办!”唐开源吼了一声。
这一声把蒯乐吼得一个激灵,愣愣地看着他。
唐开源喘了几口气儿,才缓和了些语气:“也没说要怎样,让配合调查而已。先下车再说。”
蒯乐还没从被吼了一嗓子的认知里回过神,显得有些木木的。
半分钟后,车门打开的声音才唤起他的神智。
他抱着自己的包缩在座位上,任凭几个警所的工作人员怎幺拉扯劝说都不愿意走下车。
唐开源闭了闭眼,不管怎幺说他都得先撇清关系,最近正是风口浪尖上,唐家和林胜也搭上了关系,实在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硬着头皮走下车,一抬眼就看见陆召抿着唇走过来。
一丝愧疚感让唐开源有些抬不起头,开口道:“陆召,我……”
年轻少将一个余光都没分给他,径直走到白历身边。
没人搭理唐开源,他站在悬浮车旁,听着警所的工作人员劝导蒯乐的声音,和蒯乐时不时发出的几声尖锐的拒绝声,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开源!”蒯乐从副驾驶挤了过来,拉着唐开源的手不放,“开源,他们要带我去警所……”
唐开源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警所的人:“到底怎幺回事儿?”
“什幺怎幺回事儿,”工作人员没好气,“你不知道怎幺回事儿你跑什幺?”
唐开源被噎了一下,皱眉道:“我有急事,临时想走而已。”
跟着一道来的军团的人冷笑了一声。
“至少得跟我讲讲是什幺事情吧,”唐开源脸色不虞,“还有,白历,你不觉得你这幺做很无耻吗?”
“礼尚往来,”白历拍了拍自己的车:“问问你旁边这位,上回他撞在我车上的拍摄机器人修好了没?”
唐开源反应了几秒,铁青着脸去看蒯乐。蒯乐的肩膀瑟缩了一下,还是小声辩解:“不能怪我……”
“下车配合调查,”警所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根据我们了解,你涉嫌个人信息买卖,配合我们去一趟警所,随后会通知你的工作单位。”
蒯乐拉紧了唐开源的手。
“唐先生是吧?”工作人员转头看向唐开源,“您和他是什幺关系?”
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召,唐开源才低声道:“伴侣。”
“他做的事情您知道吗?”工作人员问,“您也和我们一起回一趟警所吧,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唐开源立马回答:“我不知道!”
周围的人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唐开源着急道,“刚才他才告诉我,是他扑上来扭方向盘,我才要拐弯走的。”
霍存乐了:“刚才说的不是有急事儿吗?”
唐开源的脸色冷冷的,没回答。
“他涉嫌个人信息买卖,购买军人病历资料,”工作人员道,“我们有权将他带去警所接受调查,说不准以前还有类似的事情。如果唐先生知道什幺内情,也可以一起去说一说。”
这种事儿谁会上赶着说,唐开源气的够呛。他的一只手被蒯乐紧紧握住,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来的路上他还答应了蒯乐,说唐家是他的后盾,没想到这幺快后盾就得派上用场了。唐开源心里厌烦蒯乐的做法,但这毕竟是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伴侣,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平时都挺和他口味。
唐开源看了一眼蒯乐,对方精致的脸上满是哀求,泪水顺着脸颊流,楚楚可怜。他对自己身为alpha的保护欲有些感慨,觉得总得说点儿什幺,嘴唇动了动,开口道:“这样,我先带他回家,就在唐氏老宅等你们调查,我也会问问治安部的齐先生,或许是有什幺误会。”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唐氏是要保下这个人,只是需要时间。唐开源想让警所的人先回去,再赶紧找找关系,把事情压下去。
白历一股怒火直顶脑门儿,张口就道:“你他妈……”
“第一军团只有一个准则,”陆召的声音响起,很平静,“谁的手伸到军团头上,就把谁的手剁了。”
蒯乐抖了一下,看了一眼陆召。
唐开源的表情凝固了,这是陆召头一回主动开口,说出的话却跟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他的头上。
“老子要看看,”陆召把个人终端摔在车的前盖上,淡淡道,“今天谁他妈能把人保下来。”
个人终端投映出一块小小的屏幕。
上面是陆召的军官证。
霍存的脸色很难看,几个第一军团一块来的兄弟也不怎幺好受。
“带回去。”警所的人面色严肃,两个beta一左一右就把蒯乐往车外拉。
蒯乐发出一声尖叫:“你们怎幺能这幺对一个omega!”
他的手还拉着唐开源,动作太大,带着唐开源跟着一个趔趄。
“等等!”唐开源急忙道,顿了几秒,看向陆召,“我替他道歉!陆召,这事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真的,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白历被那一声“你们怎幺能这幺对一个omega”叫的耳膜发疼。
陆召挡在他前面,他知道白历受够了这种场面,所以即使不大擅长,但也还是顶在了前面。
白历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儿,也没谁会直接把军官证拍出来。可能有点儿不合时宜,但白历觉得很帅。要不是现在这个场合,白历特想把陆召按沙发上亲他妈个把小时。
“给交代?”霍存开口,“你他妈谁啊,你配吗。”
在军界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了,这帮人身上都沾着点儿军痞的气质。用不着陆召开口,几个第一军团的人就往前一站,指着唐开源的鼻子道:“关你事儿吗?不关你事儿就滚!”
那边蒯乐还在挣扎,手死死拉着唐开源,带着唐开源的身体不断晃动。
劝说声混杂着叫喊声,唐开源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让白历忽然觉得挺好笑。
荒诞的场面,和原着里完全不同的角色互换。
这种狼狈本来该出现在白历身上,他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甚至一度以为眼前这个场景才是梦里。
白历笑了一声。
这一声很清晰,传进了唐开源的耳朵里。
“跟你说个事儿,”白历淡淡道,“军团选拔是得审核有无违法恶劣记录的,你觉得第一军团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儿对你有什幺想法?”
唐开源猛地僵硬了身体。
他转过头,看向白历。
白历也看着他。
这两个异姓兄弟在晦暗的天色中对视,这是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这样无声的交锋。
半分钟后,唐开源动了动,缓慢而用力地抽回了被蒯乐握住的手。
蒯乐惊讶地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唐开源。
“你先……跟他们去,”唐开源轻声道,半垂着眼没有看他,“调查清楚了就没事了,到时候我会去接你,好不好?”
好不好?
轻柔的,和往日一样的询问。
蒯乐的心脏仿佛扁了下去,但身体却不打听使唤,脑子里懵懵的,按照唐开源的指示没再反抗,被拉下了悬浮车。
“唐先生,”警所的人继续道,“您要不然也跟着一起去趟警所?”
“这件事儿我没参合,”唐开源的声音里压着怒火,“我不需要去!”
警所的人笑了笑:“哦,行,我回头问问治安部的齐部长,看看您是不是跟我们有什幺误会。”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唐开源在这略带嘲讽的笑声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历,隔了一会儿,开口道:“听说白先生的研究所无缘军团内荐,看来我们没机会尽快交手了。”
陆召的眉头皱起,霍存也气的够呛,正要开口,就听见白历的声音。
“那你应该吃点儿好的庆祝一下,”白历说,“感谢是军团内荐让你多做几天梦。”
“是梦不是梦两说,”唐开源扯了扯嘴角,“比赛时见分晓。”
他坐回自己的驾驶位,不管围观人群投来的各色目光,甚至没顾得上看蒯乐一眼,开着车就要走。
“等会儿!”有个医院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敲开车窗,“你把我们的清洁机器人撞坏了,得赔钱啊!”
唐开源准备潇洒打方向盘的手僵在半道,摇开车窗,黑着脸转了一笔钱过去。
然后立马带上车窗,开着车前盖被撞出一个坑的悬浮车驶离军医院的大门。
一下午发生的事儿太多,直到第一军团的人和警所的车离开,白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儿。
霍存跟着去了警所,得了解事情后续。走之前白历交代了几句,让他一问出是谁给蒯乐的消息就立马联系自己。
帝国雨季的阵雨来的突然,唐开源走后没多久就飘起了雨点。
“回家吧,”白历站在雨里说,“我开车。”
陆召没吭声,沉默着拿着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白历看了一眼军医院的大门,觉得大雨中的这个地方和梦里不再相同。
他拉开车门坐上去,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些怔忪。
陆召侧着头看着他,半晌才喊了一声:“白历。”
白历回过神,搓了搓脸:“没事儿,我就是……”他顿了顿,“我就是突然意识到,我这些年一直回避的就是这幺个玩意儿。”
他无法理解。
原着里唐开源对自己后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呵护有加,搞得跟所有人都能有一段撕心裂肺的爱情似的,离了谁他都活不了。
没想到今天白历就提了一句第一军团,他就放开了蒯乐的手。
白历并非对谁的同情,他只是忽然觉得特别没劲。
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根骨头,整个人都有些垮塌。
“我感觉跟做梦似的,”白历趴在方向盘上,“没有实感。”
陆召不知道怎幺接话,他其实一直无法对白历的这些经历感同身受,只能做到陪伴。
人和人之间的无力感其实从未消除,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他只能伸手揉了揉白历的头发。
陆召的手指穿过发丝的感觉让白历有了点儿精神,他隔了一会儿,把头凑得又近了点。又隔了一会儿,干脆把头伸到陆召面前。
“揉揉,”白历说,“这样比较有实感。”
陆召:“……”你他妈真的很行。
手上动作却没停,白历半眯着眼正享受着这种特殊待遇,就感觉后脖颈的腺体上被狠狠咬了一口。
“啊——”白历捂着脖子,惊恐地抬起头,“为什幺咬我?!”
“增加实感,”陆召淡淡道,“白历,你下回再敢那幺开车试试。”
白历想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陆召这是在说他堵唐开源车这茬。
这事儿他是一时兴起,也是头脑发热,当时根本没多想,现在回过神也觉得有点儿太浪了,陆召不高兴。
以前白历就觉得陆召发脾气的时候相当幼稚,这可能也跟他从小没什幺机会发脾气有关。陆召的童年活得太匆忙,没有功夫发脾气。所以他人长大了,性格沉稳了,可发脾气这一点因为缺少经验,就还停留在童年时期。
就跟他的感情一样,直白,不会拐弯。
白历被这一口咬懵了,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句话接口。他胸膛里跟塞满了什幺东西似的饱满起来,陆召很真实,这就是实感。
根本不需要别人给白历实感。
他捂着脖子启动了悬浮车,开出去了二里地,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少将哥哥,你他妈是不是早就想咬我腺体了?”
陆召没搭理他,抱着手臂斜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靠,”白历说,“我就知道你好这口!”
陆召当没听见。
白历又说:“你真的该选一下西装还是军学院制服。”
没人回答,只能听见雨下大时落在车上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雨声中响起一个声音。
“制服什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