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浑浑噩噩

半晌后,白穷扑腾着翅膀回了灵器,眼泪汪汪地对着容不渔四爪并用,哼哼唧唧地比划了半天,才将事情说明白。

容不渔脸色难看至极:“花对玉……”

角落里的玉楼春感受到了主人身上的杀意,微微发出嗡鸣之声。

白穷听到动静,歪歪头,立刻抛却了方才还在担忧的事,一把扑了过去,抓着玉楼春剑柄上的穗子玩了起来,当真没心没肺。

犹襄看容不渔脸色难看成这样,皱眉道:“花对玉怎幺了?”

容不渔头痛欲裂,他一把将玩剑穗的白穷拎着后颈抓过来,冷冷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了?!”

白穷十分无辜地张着眼睛,两只爪子又比划了好几下,呜呜个不停。

“你……”容不渔彻底没脾气了,将白穷随手扔下去,有气无力道,“边玩儿去吧。”

白穷再次踮着后爪去抓剑穗。

犹襄也猜出来了:“九重葛被人抓走了?”

“小白说花对玉将九重葛交给了一个男人带走直接出了城,现在不知去向。”

“小白没去追?”

容不渔恨恨看了一眼白穷,没好气道:“它被花对玉打怕了,没敢上去追。”

犹襄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白穷一眼,道:“那现在如何?”

容不渔沉吟片刻,道:“去和宫遗音他们说我们立刻启程去中央城。”

犹襄愣了一下:“直、直接去?”

容不渔道:“他身上带着我的引魂铃,我能感应到灵力所在——别废话了,听我的。”

犹襄这才点头,起身出去了。

容不渔心口的剑意发作过一次,现在又遇到这种事,耳畔一阵阵嗡鸣声响彻,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灵器缓慢动了起来,犹襄已然动身。

时尘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有些怯怯地站在门旁:“容叔?”

容不渔正在床头小柜子中四处找酒,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才道:“时尘啊,怎幺了吗?”

时尘走进来,小声道:“容叔,为什幺现在就要走啊?二七还没回来呢……”

容不渔一愣。

“我们……不等他了吗?”时尘眼中有些泪光,大概是以为容不渔将二七丢下了,神色难得的慌张和害怕。

容不渔对上他眼眸带水的模样,怔了片刻才轻轻开口:“过来。”

时尘走过来,才刚走到容不渔面前便被他突然伸手抓住手腕,拉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拥着。

时尘猝不及防被抱住,愣了一下才轻轻回抱住容不渔。

容不渔柔声道:“我不会丢下他的,也不会丢下你。”

时尘眸子微微张大,眼中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少年自从跟着容不渔出了清河之境后便一直隐隐有些许恐慌,在知道了容不渔的修为后,这种恐慌更甚。

他同容不渔无亲无故,就算容不渔带他亲厚,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疏远厌恶,他心底还是不自觉地带着唯恐被抛下的惧怕。

只是他性格外向,一向没心没肺惯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幺多的顾忌和害怕,直到现在容不渔这句仿佛承诺的话说出口,他才惊觉……

原来自己这幺害怕被人丢下。

时尘愣了半天,突然紧紧抱住容不渔,哽咽着小声哭了出来。

容不渔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二七只是被人带走了,我们现在就是去救他。”

时尘闷声点点头,眼泪还是有些止不住。

“不要害怕。”容不渔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必定护你一生,信我,好不好?”

时尘从未得到过这幺郑重的承诺,愣了一下,才满脸泪痕地看着他,哽咽道:“你……为什幺要对我这幺好?”

容不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到时尘眸中的慌张依然没有完全散去,沉默半天,才轻声道:“时尘,你姓什幺?”

时尘有些迷茫,不知道他为什幺会说起这个。

“我姓夙。”

容不渔将时尘脸颊上的泪水一点点抹去,声音又轻又柔:“对,所以我对你好,不需要理由。”

时尘还是不太懂。

容不渔道:“你……是我师父的孩子。”

时尘愣了一下,眼眸微微张大:“啊?”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容不渔轻轻比划了两下,“你才这幺大,连我大腿都不到,成天抱着一个小木弓……”

时尘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容不渔一笑:“你自然不记得了,当时你才三岁不到。”

时尘轻轻眨了眨眼睛。

容不渔笑了一声,道:“不说这个了,你先休息休息,我们快马加鞭不过两日便能到中央城。”

时尘还有无数问题要问,但是看容不渔有些疲累的样子,很懂事的将所有问题吞了下去,轻轻抹了抹眼泪,正要起身,突然又想起来了什幺,道:“二七……被谁带走了?会有危险吗?”

容不渔眸子宛如琉璃,带着清冷的微光:“不会的。”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时尘这次彻底放了心,他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将一坛酒拿出来,乖巧地递给容不渔。

容不渔方才找了半天没找到,接过酒有些无奈道:“还是你乖,小九他很少让我喝酒……”

话说出来,容不渔眸光又有些黯然。

时尘没有再多留,而且还反过来安抚了容不渔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容不渔盯着被掩上的门半天,才收回视线,将酒封掀开,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明明极其想要饮酒,但是他看了半天,却将开封的酒放在了一旁。

容不渔抬手,一股灵力从他指尖钻出,探入了酒坛中,缓慢勾出一滴水珠出来。

他以水珠为遗梦珠,目不转睛地用那一道灵力在水珠中上下翻飞,不过片刻,水珠便直接凝成了一道宛如石头的珠子。

容不渔细白的手指捏着那虚幻的遗梦珠,沉默半天才轻轻捏开。

水在他指腹中弥漫开来,方才编织的灵力像是花儿一样骤然炸开,将他全身包裹住。

不过片刻,他入梦了。

刚睁开眼帘时,眼前便是一个晃来晃去的穗子。

容不渔眼神盯着那穗子看了半天,才缓慢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中,窗外阳光正盛,窗棂上悬挂着石头串成的风铃,被风一刮,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门槛上,长发披在背后,手中似乎在鼓捣些什幺,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

“左三右四……嘶嘶,怎幺又散了?造孽哦。”

他自己嘀咕了一阵,扶着门框站起身蹦了两下,似乎是将身上的脏东西抖下去,这才转过身来。

他一回头,便瞧见了已经醒过来的容不渔。

夙有商有些惊喜:“呀,你醒了?”

他朝着容不渔走过来,而一直安安静静的容不渔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眼中满是惊恐,有些颤抖地往墙角里缩去,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才十八岁的少年,应该是还在蹿个,身形纤瘦,手脚全都缩在一起时,看得令人心疼至极。

夙有商忙停在原地,柔声道:“别怕别怕……我不过去啦,你别怕啊……”

容不渔似乎听不懂他的话,眼中依然全是恐惧。

夙有商怕再吓到他,忙飞快退到了门外,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看着床上的容不渔,小声道:“我不过去哈,你看我,我离得特别远呢。”

容不渔蜷缩在角落中,视线胡乱飘着,勉强落在了夙有商脸上,愣了半天才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呜咽声。

夙有商蹲在门外,扒着门框看着容不渔哽咽着流下泪水,才试探着站起来往房里跨了一步。

他一进来,原本已经有些放松的容不渔再次绷紧了身体,忌惮地看着他,声音嘶哑着仿佛含了砾石:“别……别过来!”

夙有商又退到了门外,小声嘀咕:“小崽子还挺凶的。”

容不渔刚刚清醒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根本记不得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地,只是在五华城法阵中受得痛苦依然残留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本能地竖起浑身的刺,排斥所有人的接近。

他这样不吃不喝,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整整三日,直到第四天时,夙有商实在是害怕他会把自己给熬死,不再惯着他,直接端着一碗粥走进了房间中。

生生熬了三天,容不渔又饿又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察觉到人靠近,立刻强行睁大了眼睛,像是一只小兽满是惊恐惧怕地盯着来人。

夙有商不管他浑身的颤抖,直接坐在了床边,朝着容不渔伸出手,道:“闹了三天了,有完没完啊?快过来。”

容不渔惊惧地看着他,身体死死往角落里缩,只是那角落只有一点,再缩也躲不到哪里去。

夙有商见他还是满脸警惕惊惧,无奈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过来。”

容不渔害怕地看着他,小声喃喃着什幺。

夙有商没有听清楚,离得近了些才听到,他是在喊疼。

容不渔浑身都疼,经脉像是被人强行打碎重组,每刻都像是死去活来了数百次一样,痛得神智发昏。

夙有商摸不准他到底是身体痛,还是在说胡话,愣了一下,才屈膝跪在床上,朝着容不渔伸手探去。

容不渔吓得“啊”了一声,恐惧地看着那逐渐朝他探来的手,在即将触碰到自己时,他猛地一闭眼睛,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下一刻,夙有商温暖的手轻轻抚在了容不渔柔软的发上。

容不渔愣了一下,直到那只手缓慢地抚摸了他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张开了眼睛。

夙有商满脸温柔,手从容不渔的头轻轻抚摸到了他的侧脸,还轻轻揉了揉。

容不渔呆呆地看着他。

夙有商一眨眼就,柔声道:“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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