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镜像(30)

钱闯江靠在审问室的椅背上,已经换回了符合他本人风格的衣裤,双手平放在桌上,眼睛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是我。”他说:“杀死周良佳、盛飞翔、范淼的人是我。”

柳至秦还没来得及从茗省赶回来,花崇和徐戡坐在他的对面。

“为什么?你根本不认识他们。”花崇冷静地问。

“认识不认识有那么重要吗?”钱闯江讷讷地笑了笑,“上次我是不是说过,这个村子里的人‘不配’?他们懦弱胆小、自私自利、唯利是图,连自己的小孩都不肯好好保护,活该穷一辈子。”

徐戡一拍桌子,“你小时候受到欺凌时,他们没有出手相助。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钱闯江瞥了他一眼,“你是法医?”

徐戡被盯得蹙起眉。

“你是在死人身上动刀子的法医,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钱闯江说:“你救不活人,别在这里假慈悲了。”

花崇拍了拍徐戡的腿,示意他不要激动,不要上钱闯江的套,然后眉目冷峻道:“他们不配靠洛观村的自然资源过上富裕的生活,所以你这算是‘替天行道’?残杀三个无关的游客,让洛观村一朝回归贫困?”

钱闯江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正在思考。

“你这手段倒是挺残忍,把大活人丢进篝火里烧。”花崇干笑,“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将他们引到没人看见的地方下手?又是怎样让他们乖乖被你绑起来。他们是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

钱闯江抿着唇角,下巴的线条紧紧绷着。

花崇一眼就看出,他在紧张,并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紧张。

“你有帮手吧?”花崇手指交叠,支住下巴,“你的那位帮手,和你一道制伏了他们?”

“没有!”钱闯江瞳光骤缩,“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我熟悉虚鹿山上的每一个地方,我比他们强壮,制伏他们三个根本不算难事。”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怎么制伏的?”

“这很重要吗?”

花崇往椅背上一靠,“兄弟,你这可是杀了人啊。不是过失杀人,是蓄意谋杀。如果作案过程都交待不清楚,到时候怎么上法庭啊?”

钱闯江拧住眉,别开视线。

花崇轻哼一声,“不交待清楚,法官会怀疑你是不是受了胁迫,不得已替人顶罪。”

钱闯江立即抬眼,木然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些许与情绪有关的东西。

“说吧。”花崇敲了敲桌沿,“怎么杀害那三人的?”

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钱闯江额角已经渗出汗水,喉结上下抽动,似乎在忐忑地组织语言。

“说不上来?”花崇挑起一边眉,“你受到什么威胁了?有人逼你替他顶罪?”

“不是!”钱闯江脱口而出,“人就是我杀的!袁,袁菲菲可以给我作证!”

“袁菲菲?”花崇神色一冷,“你认识她?”

“她是住在我家的游客。”钱闯江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灰败,机械般地说:“我和她之间,有,有一笔交易。”

花崇放在桌下的手颤了颤,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在他与柳至秦的分析中,杀人的是邹鸣,钱闯江在其中扮演了帮凶的角色。但钱闯江到底帮到了什么程度,这不是能够分析出来的,必须一步一步去调查。而现在,身为帮凶的钱闯江似乎想要替邹鸣顶罪,并且看上去,他参与得非常深。和袁菲菲直接联络的是他,而不是邹鸣。

这就很麻烦了。

“我下面要说的话,你们尽管去核实。”钱闯江睁着那双大多数时候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唇角仿佛牵起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几个月前,袁菲菲到我家里来,向我了解十年前发生在村小的案子。她似乎对‘烧死小孩’非常感兴趣,得知我是钱毛江的弟弟,就不停向我提问。我渐渐发现,她是一名幼师,被几个小孩联合起来整了,她想报复这些小孩——最好是烧死他们。”

钱闯江停顿片刻,继续说:“不过她空有杀人的心,却没有杀人的胆量。她太弱了,嘴上说着想杀人,却连我家后院的鸡都不敢杀。她这样子,还杀什么人?我和她打了个商量——她帮我引几个人到虚鹿山上来,事成之后,我帮她解决那些可恶的孩子。”

花崇盯着钱闯江的眼睛,手紧握成拳头,心中一个声音道:撒谎!

“她把她的同学引来了,一共三个,两个是学生时代欺负过她的人,另一个是其中一人的前女友。”钱闯江说:“要说帮手,她就是我的帮手。她是一个一个把他们引来的,我挨个制伏他们不是问题。接着,我让她赶紧离开虚鹿山,去村小等我。”

花崇冷静地问:“她知道你会对他们做什么?”

钱闯江木讷归木讷,此时却反应极快,“不,我没有告诉她。我只说,我想要这三人帮我一个忙,我不会害他们。她这里不太灵光。”钱闯江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一说,她就信了。她不知道我会杀了他们。”

花崇心里骂了声“操”。钱闯江如果说袁菲菲知道他要杀人,与袁菲菲那边的口供一对比,这一条就可以作为他隐瞒实情的证据。但他偏偏不这么说,如此一来,等于是把罪行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而真正的凶手,此时仍躲藏在黑暗中。

“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钱闯江说:“那三个人被活生生烧死。你们看网上的评论了吗?很多人都说,洛观村出了这么吓人的事,以后绝对不会来旅游了。呵呵呵,没人来旅游,大家不就没钱赚了吗?我的目的很简单,这里的村民不配过上富裕的生活,他们活该穷一辈子。”

徐戡咬紧后槽牙,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套“疯子理论”。

花崇思考的却是他和邹鸣已经合作到了什么地步。

“将周良佳三人放置在助燃物里之前,你还做了什么?”

钱闯江沉默片刻,“我给他们打了药。”

“什么药?”

“麻醉药。”

“什么麻醉药?”

钱闯江像个木头人一般坐着,连嘴皮开合的动作都显得毫无生气。

“七氟烷。”

花崇脑中“嗡”一声响,眉心狠狠皱了起来。

钱闯江连七氟烷都知道,并且说了出来,显然是铁了心要给邹鸣顶罪。

“你从哪里拿到七氟烷这种非流通药品?”花崇问。

“想要拿到,总有拿到的办法。”说完,钱闯江食指与拇指碰了碰,“只要有钱,命都能买到,何况是麻醉药。”

花崇沉住气,“那钱毛江的事呢?你恨洛观村的村民恨到这种地步,不惜杀掉三个无辜的人来惩罚他们,你对钱毛江的恨难道不应更深?十年前的事,你参与过?”

“那时我还没满10岁。”钱闯江反问:“一个不到10岁的小孩杀了五个比他大的男孩,这符合逻辑吗?”

“当然不符合。”花崇冷笑,“不过我以为你既然把杀死周良佳三人的罪行揽在自己肩上了,也会顺便再顶一个锅。杀三个人是死,杀八个人一样是死。”

钱闯江唇角抽了一下,视线向下,含糊道:“钱毛江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你没有参与,但你看到了,对吗?”

钱闯江摇头,“我没有。”

“你看到了。”花崇却像没听到似的,“你看到了!你看到有人将他们五人杀死,然后点燃了村小的木屋。你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他比你小一些,个头也比你矮一些。你们一同看着那照亮黑夜的火光,你们靠得很近,双手甚至是牵在一起的。”

钱闯江哑然地张着嘴,像是在花崇的描述中看到了某个难以忘却的画面。

“他们是谁?”花崇问,“点燃木屋的是谁?站在你身边的是谁?”

“我……”钱闯江用力闭了闭眼,咬肌在脸颊浮动,像一条条挣扎的蚯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钱毛江被杀害的时候,我在家里,我二哥钱锋江和我同在一个房间,他可以给我作证。”

花崇想起钱锋江前两天恐惧至极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在说——钱闯江是凶手,你们赶紧把他抓走!

“不过我要感谢那个凶手。”钱闯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救了我和很多饱受欺凌的人。你们抓不到他,让我给他顶罪也行。你说得对,杀三个人和杀八个人都是死。”

“你这是顶罪顶上瘾了?”花崇扬了扬下巴,“当年专案组不作为,放跑了真正的凶手,你便觉得所有警察都没用?”

钱闯江指尖不大明显地动了一下。

“刘展飞你还记得吗?”花崇冷不丁地问。

“他死在河里了。”钱闯江看向下方。

“你亲眼看到他死在河里?”

“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都这么说,所以你就相信了?”花崇抬手在额角摸了摸,“你恨这村里的‘大家’,却对‘大家’说的话深信不疑,这……似乎有点奇怪?”

审讯有很多种方式,最常见的是打乱顺序问相同的问题,还有一种是“诡辩”,在大体正常的逻辑里加入些许不存在必然因果联系的内容,乍一听似乎是那么一回事,其实不然。“诡辩”是为了让嫌疑人掉入逻辑陷阱,拼命让自己说出的话符合逻辑,但这种举动反而会让他们越来越被动,以至于露出越来越多的马脚。

徐戡明白这个道理,钱闯江却是个门外汉,一听花崇说“有点奇怪”,就开始皱着眉思考。

花崇趁机道:“他其实没有死?”

“他死了!”钱闯江斩钉截铁道:“他早就死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希望他还活着。”花崇说。

“他活着还是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钱闯江开始变得焦躁。

“他是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

说完这句话,钱闯江便不再回答花崇的问题。

离开审讯室,花崇神色阴沉,立马叫人带来袁菲菲。

袁菲菲精神萎靡,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和钱闯江是什么关系?”花崇问。

一听这个名字,袁菲菲慌张地张开嘴,眉眼间净是不安。

“他知道你在阳光幼儿园的遭遇?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袁菲菲愣了几分钟后,惨然地笑了笑,颤抖的双手抓住头发,喊道:“他都说了?他承认了?他……他怎么能这样?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的!”

张贸赶紧上前,将她制住。

花崇厉声问:“他答应帮你烧死陷害过你的小孩?是不是?”

袁菲菲目光空洞,重复自语:“为什么要承认啊?为什么要承认?我不会把你供出来……你说过要帮我的……”

花崇心中发寒,待她情绪稍有缓和时,再问:“除了钱闯江,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你接触过?”

袁菲菲像听不懂似的,“其他人?没,没有其他人了。”

花崇闭上眼。

毫无疑问,钱闯江承担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工作,并且愿意为邹鸣顶罪。邹鸣藏在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亲自接触过袁菲菲。

“我没有杀人。”袁菲菲抱着双臂,肩膀正在发抖,眼泪涌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会杀了周良佳他们……他只告诉我,把他们三个引到没人的地方,没有说过会杀了他们。我,我真的不知道!”

“袁菲菲?”邹鸣语气平平地重复刚听到的名字,“她不是三名死者的朋友吗?抱歉,我听说过她的名字,但并不认识她。”

他事不关己的态度令人窝火,而事实上,与他同在一间警室的刑警们并不能对他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和同学一起来洛观村旅游,我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缓声说:“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而成为嫌疑人。我不认识死者,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花崇与他视线相交,他眨了眨眼,却没有撤回目光。

“我向你的母亲了解过,你是她的养子,11岁之前在楚与镇的孤儿院生活?”花崇说。

“嗯。我自幼没有父母。”

“你待过的那所孤儿院说,你是10岁才到那里。以前呢?以前你靠什么生活?”

“拾荒。”邹鸣说:“太小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丢弃我。自从记事起,我就和一群拾荒者生活在一起。他们去乞讨,我也去乞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花崇吸了口气,“过惯了拾荒的生活,还会去孤儿院寻找庇护?”

邹鸣笑了,“难道苦日子过久了,就不想过一过好日子?况且我知道,拾荒的孩子永远不会被好心人收养,因为我们看上去太脏了。但孤儿院的孩子就很有可能去一个不错的家庭,要么领养,要么寄养。我运气不错,没在孤儿院待太久,就遇上了我的养母。”

这倒是个没有多少漏洞的回答。

“你去过羡城吗?”花崇又问。

“羡城?”邹鸣想了想,“去过,不过是很久以前了。楚与镇离羡城很近,孤儿院的老师带我们去秋游过一次。”

“跟随邹媚一起生活后,就再没去过了吗?”

“没有。羡城没什么可去的。”

花崇舌尖不动声色地磨着上齿,心中盘旋着很多问题。

邹鸣显然已经做过无数次自我暗示,才会自然而然地将谎言当做真话说出来。

他与钱闯江是否有某种约定?

钱闯江是不是知道他的全部秘密?

钱闯江为什么愿意帮他?

他知不知道钱闯江的决定?

“以前来过洛观村吗?”花崇问。

邹鸣仍是摇头,“这是第一次。”

“听说过七氟烷?”

“那是什么?”

“一种麻醉药。”

“抱歉。我不清楚。”

邹鸣就像一座坚固的壁垒。花崇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上次我们在红房子处遇上时,你买了一个木雕果盘,我听说你想把它送给邹媚?”

“嗯。”邹鸣点头,“做工不错,她应该会喜欢。”

“我劝你把那玩意儿扔掉。”花崇痞笑一声,露出八卦而市井的一面,“你住的农家乐就有纪念品卖,品种没有红房子多而已,但起码不晦气。”

邹鸣皱了皱眉,“晦气?”

“你不知道?”花崇往前一倾,刻意压低声音道:“来洛观村玩了几天,没听说过洛观村十年前发生过的事?”

“听说过。”邹鸣说:“村边的小学烧死了几个孩子。”

“那红房子和老村小离得不远,你没注意到?”

“但也不算太近。”邹鸣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大家都在红房子买纪念品,说不上晦气不晦气。”

“你们啊,年纪小,单纯,最容易被人骗。”花崇“啧”了一声,“你看有中年人上那儿买纪念品吗?全都是你们这些屁大的小孩儿。要我说,那老板也是缺德,专门坑年轻人的钱。那些沾了晦气死气的东西买回去还行?不是祸害人家全家吗?”

邹鸣眉心轻蹙,片刻后又松开,“我觉得不至于。”

“那我再跟你叨叨,你看至于不至于。”花崇说着翘起二郎腿,“红房子看着是不是很新?和村里其他建筑风格不同?因为它是最近两年新盖的啊。那儿离村小不远,村小死过人,别的村民嫌晦气,即便有钱赚,也不去那儿赚。也就钱宝田这缺德的,为了钱非得在那儿盖房子。知道啵,那儿不仅挨着村小,以前还死了一大家子人!”

邹鸣脸色一白,瞳仁倏地紧缩。

花崇假装没有看见,继续道:“听说是一户刘姓人家,父亲得病去世了,两个儿子也相继出了意外。那家大儿子好像还是个大学生,成绩很好。哎,可惜啊……”

邹鸣脸颊越发苍白,看向花崇的目光变得异常冰冷。

但花崇是什么人,丧尽天良的恐怖分子都直面过,怎么会怵他的瞪视?

“心虚了吧?”花崇笑了笑,一语双关,“心虚了就另外给邹媚挑个礼物,你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也不至于买个沾着死气的东西去咒她吧?她可是做大生意的人,最信风水了。”

邹鸣抿紧的双唇轻轻颤动,脖颈绷得很紧。

花崇一看,就明白路子对了。一个有罪的人显得淡定无辜,只是因为最脆弱的地方没有被戳中而已。

刘旭晨和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家,就是邹鸣唯一的弱点!

“那个大儿子运气也是不好。”花崇放慢语速,将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家里穷,没有办法把弟弟一同带去上大学,想早点攒够足够两个人一起生活的钱,没日没夜地打工,还不能落下学业,居然累出了脑溢血……”

邹鸣的肩膀开始发抖,下唇被咬得青紫。

花崇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有时候,残忍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手段。

他停顿两秒,继续道:“他的同学将他送到校门口,但是急救车却因为有人要跳塔而被堵在路上,最终来迟一步。哦对了,问你个问题——有人‘假自杀’,以跳塔作为获取利益的手段,无辜的病人因为跳塔造成的交通阻塞而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假自杀’的人应当抵命吗?”

邹鸣猛然抬起眼,额上有不太明显的汗珠。

“我是不是说得太快了?”花崇清了清嗓子,“那我再说一遍。那个大儿子……”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邹鸣打断,“这个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真有点关系。”花崇说:“那个‘假自杀’的人,就是被杀死在虚鹿山的周良佳。另外两名死者,是她的‘帮凶’。”

邹鸣的胸口起伏数下,“可是我并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那个被他们害死的人。”

“害死?”花崇虚起眼,“刚听我说完,你就认为刘家的大儿子是被他们‘害死’的?那他们被杀死,就是活该咯?”

邹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请你不要问无关的问题。”

花崇点点头,看似无厘头地说:“那你还会把木雕果盘送给邹媚吗?”

“我……”

抢在邹鸣回答之前,花崇假装惊讶道:“我还听说,刘家的小儿子为了让兄长入土为安,魂归故里,把骨灰埋在红房子下面了!阴森不阴森?”

邹鸣瞬间睁大双眼。

那是一道带着冷酷杀意的目光。花崇与各色凶手打惯了交道,对这种目光非常熟悉。

若说以前还仅是根据线索分析推测,现在他便完全肯定邹鸣就是凶手了。

但最紧要的是,证据!

此时,村口的红房子已经被拆除——那栋童话风的木屋并非真正的建筑,其下只打了几个浅桩,拆起来很容易。

但是拆完之后,张贸却并没有找到花崇所说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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