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再次回归安静, 二人都没有再多言,李娴和林挽月的唇边都带着淡淡的弧度, 温和的目光, 像极了彼此。
李娴怕林挽月觉得闷, 命人搬来了棋盘,二人在房间中对弈,间或说些没有头绪的对话, 包罗很多内容, 从前现在,京城民间、军事棋道、自由转换, 对接自如, 半日的闲适时光很快过去。
用过晚饭李娴为林挽月的背伤换药。
林挽月盘膝坐在床上, 身上的绷带已褪, 头发略显松垮由发箍盘在头顶,低着头,双手按在膝盖上, 赤膊上身, 挺着腰板,暴露在空气中的半身颜色差异很大。
李娴坐在林挽月的身后,挽着已婚女子的发式,露出洁白的脖颈, 微微挽起宫装的广袖,现出半截藕臂,坐姿虽不端正, 却掩不住通身的优雅从容。
床边的小案上放着打开的药箱,里面摆着带着不同颜色瓶塞,大小不一的瓷瓶。
李娴的神色认真,检查林挽月后心的十字伤口,熟练的从药箱中拿过一个青色的瓷瓶,拔开瓶塞倒出翠绿色的胶状药膏摊于手心,放下瓷瓶,拿起象牙白的狭长玉片,剜了手心的药膏抹到林挽月的伤口上。
“伤口恢复的不错,已经长出新肉来了。”李娴的声音既温柔又舒缓,听的林挽月身心舒畅。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伤口有些痒。”药膏冰凉凉的,由同样冰凉的玉片赶着,平缓而均匀的涂满林挽月的伤口,虽是上药,却也是极享受的事情,林挽月舒服的眯起了眼。
“就算痒也要坚持一二,莫要抓破了。”
“嗯。”
李娴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林挽月的伤口处,漫不经心的问道:“这条伤疤是那次留下的吧。”林宇战死的那次。
“嗯。”
“伤口这般长,多亏有余纨帮你处理了伤口,若是感染了很危险。”
李娴的语气依旧如适才那般舒缓而温柔,林挽月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僵直了脊背。
林挽月身体的变化并没有躲过李娴的眼睛,李娴勾了勾嘴角,手上不停,温柔的用玉片涂抹药膏。
“当初……多亏了阿纨。”
“嗯。”
“公主……”
“逝者如斯,我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余纨的忠心李娴是知道的,也正是余纨的绢报几乎是彻底打消了李娴对林飞星身份的猜测,即使被“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受,李娴也不得不承认,林挽月身上那股特殊的人格魅力,至诚至信,却不浓烈,如涓涓细水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了一批人围绕在她的身边。
林挽月的脊背松弛下来,无声的笑了:“谢谢公主。”
“如果我所料不差,过几日父皇的旨意定是召我回宫,明日我将埋在北境的三旗影子都交给驸马,供驸马差遣。”
林挽月按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紧,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席卷全身,自从身份暴露之后,林挽月发现李娴开始逐步的交给自己,曾经她作为“男子”时,从不曾接触到的东西。
李娴继续说道:“影子尽量不要暴露在明处,最好是让他们负责你的安全,还有秘密的任务。”
“嗯。”
“我会尽快给你一份名单,上面的人都是北境军士,驸马可以放心用。”
“嗯。”
“将绷带递给我。”
“嗯!”林挽月拿过绷带,抬手绕过肩膀,递给李娴。
李娴用净布擦干手上的药膏,接过绷带固定后背的半圈然后交到林挽月的手里,林挽月拿着绷带在自己的身上完成剩下半圈的缠绕,再递给李娴,二人配合默契。
“还有你的身份,目前除了我之外,只有……帮你看病的大夫知道,她不能在北境多留,我也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切莫莽撞,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知道了。”
李娴接过林挽月递过来的,所剩无几的绷带,拿过小剪刀在绷带上剪了一个口,纤纤十指灵活的打了一个结。
“幽琴我也留给你,你可以把她带在身边,幽琴的医术和毒术在诸多旗主中算是一流的,你日常的饮食可以由她把关,但是她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还是要注意一些;若是日后意外受伤……可让幽琴替你诊治,你对她有救命之恩,你放心,以她的性子定不会背弃你的。”
“公主……”林挽月被李娴感动的一塌糊涂,胸口酸酸涨涨,听着李娴的声声叮嘱,生出一股与李娴即将分别的感觉来。
分别之期尚未来临,已生不舍。
“好了,把衣服穿起来吧,裹胸布怕是要再等等。”
林挽月依言背着李娴穿上了衣服,转过身,二人相对而坐。
林挽月丝毫没有掩饰她对李娴的眷恋,目光痴痴的黏在李娴的脸上,一寸都舍不得挪开。
李娴的唇边显出一双浅浅的梨涡,朱唇轻启:“婵娟一朝蒙雾霭,何惧分作沟中瘠,本是农家布衣女,今朝三军中帐坐,世人皆道飞将军,巾帼何曾输须眉?”
林挽月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用极度炽热和仰慕的目光看着李娴,过了好一会儿,喃喃的重复道:“世人皆道飞将军,巾帼何曾输须眉?公主,公主……”
李娴依旧笑着,用舒缓的腔调继续轻柔的说道:“如今北境之势,正是驸马一展拳脚的好时机,我留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便在京中拭目以待吧。”
所有的矜持和克制,顷刻间尽数崩塌,林挽月张开双臂,身体前倾,将李娴拥入怀中。
“公主……”林挽月的声音颤抖,身体颤抖,十分激动;却极其小心的拥着李娴,不用一丝力道,仿佛怀中拥抱的,是极易碎的倾世珍宝一般。
林挽月布衣出身,自是比不了李娴的才华满腹,出口成章;可是此时除了激动到不能自持之外,林挽月感觉自己无比的幸运,自己虽然除了打仗之外什么都不会,可她爱慕着一个什么都会的人,这人还是她明媒正娶,铜雁为誓娶进门的妻!
这感觉,真是,美极了,美极了!
李娴除了最开始因为拥抱来的突然,身体一僵之外;很快就放缓了身子,任凭林挽月拥抱自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挽月的背,安抚林挽月颤抖不已的身体。
拥抱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林挽月很快主动放开了李娴,当她小心翼翼的打量李娴,看到的只是李娴一如既往的笑意时,胸口被一种名叫甜蜜的感觉填满。
“公主~。”林挽月的小麦色的脸颊上燃起一抹不是很明显的绯红,脸上的喜色却怎么都遮掩不住,眉梢上扬,嘴角上扬,整个人喜气洋洋。
李娴一直觉得从她认识林挽月开始,这人至始至终都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如今这份单纯且直白的欣喜感染到了李娴,令李娴情不自禁的绽放出更大的笑意。
李娴隐约的开始明白林挽月的这份简单的美好,这是她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公主,你把旗主都留给我,你怎么办?”
“这个驸马无需忧心,母后临终前留给我十二支暗旗,自是足够的。”
“哦。”林挽月点了点头,露出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神色。
李娴继续说道:“况且我在京中,至少在安危上有足够的保障,而你则不同了,名的暗的,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了!”
“估么着派出去截匈奴粮草的人马很快就会回来了,明日你便写好折子,不管他们是否回来,这份折子一定要在齐王兄入北境之前送出去,呈交给父皇。”
林挽月稍加思考便明白了李娴的用意,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可是……公主怎知必成?”
李娴微微一笑,坚定的回道:“必成。”
林挽月再次挪不开眼,她喜极了李娴的运筹帷幄;她爱极了李娴这副胜券在握却又宠辱不惊的模样!
林挽月终于见识了李娴的浩瀚,在无比欣喜倾慕的同时,自身也开始蠢蠢欲动,无比渴望从李娴的身上汲取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无比渴望,充实自己!
“公主!”
“嗯?”
“齐王兄入北境之后,军中之事该当如何?”
李娴欣赏的看了林挽月一眼:林挽月能有今日的成就,与她这份孜孜不倦的求知欲望脱不开关系,不卑不亢,却从不掩盖自己对知识的渴求。
“如今驸马是三军统帅,掌管北境帅印,军中之事自然是驸马说的算;但齐王兄很特殊,齐王兄当初向父皇自请,封于西南的齐地,多年来统领军队抗击蛮夷,鲜闻败绩;文韬武略,为人处世,齐王兄都是诸多兄长中的翘楚,西南的风土虽然稍异于北境,但驸马可多听听齐王兄的意见,相信会有不小的收获。”
“好。”
“还有,如今五胡动乱,气势汹汹,但凡没有必胜把握的军令,驸马大可请上齐王兄一同决策。”
说完,李娴勾了勾嘴角,林挽月看着李娴眨了眨眼,惊奇道:公主这是在教我拉人背黑锅?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诗是我自己瞎编的,哈哈哈哈哈哈,
万一写的不好,只能证明我没文化,可别吐槽公主没文化啊~哈哈哈哈。
李娴:记得带我上齐王兄帮你背黑锅哦~
林挽月:咦?还有这种操作啊?公主So bad bad
李娴:在齐王兄身上好好学习,功劳你揽,黑锅给他背就好了。
林挽月:【不明觉厉】嘿嘿嘿。
齐王李瑱:【风尘扑扑的赶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