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第一百零七章

王家主和葛少帮主的脸上一片木然。

前者为自己倒了杯茶,沉默地往嘴里灌,后者抖着手摸到茶壶也倒了一杯,端起来想喝,却终究没忍住,“咚”地放下,绷着声音问:“有……有证据么?”

叶右道:“没有。”

王家主二人被大山压顶几乎喘不过气,正觉棘手,这时旁边一座大山“咣当”撞上了这一座,震得他们都要休克。

二人差点呕出一口老血,重复道:“没有?”

那你们怎么确定丁阁主也有问题?

叶右能猜出他们的想法,笑了笑,径自起身去洗漱,片刻后回来坐下,见这二人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说道:“是与不是,你们心里其实都有定论,对吧?”

王家主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却听房门传来“笃笃”几声叩响,顿时像受惊的猫一样倏地回过头。闻人恒过去开门,发现是小二,把人让了进来。

叶右早就饿了,等小二放好饭菜离开,便拿起勺开始慢条斯理地喝粥。

这种情况你竟然还吃得下饭?

葛少帮主瞪眼,急得抓心挠肺。

他只要想想这些年全江湖的人都被蒙在鼓里,甚至几次惨案和走火入魔的侠客都是魏庄主和丁阁主有意策划的,便全身发冷。

王家主则多少理解他们为何能这般淡定,毕竟棋局布了太久,闻人恒他们也已背了太久的秘密,肯定早已震惊过了。

他想了想,问道:“当年喻老的事另有隐情?”

闻人恒道:“嗯,杀我师父的剑客被喂了药。”

他停顿一下,不等王家主详细询问,便简单将侠客留下纸条的事交代了一番,告诉他们先前发现的山庄的主人就是魏庄主。

王家主道:“上面没写丁阁主?”

“没有,”叶右慢慢咽下嘴里的东西,插了一句,“但我是杨家后人。”

王家主和葛少帮主简直觉得出现了幻听,吃惊道:“什么?”

叶右知道他们听见了,便接着往下说:“我爹把我送走前告诉我屠杀世家的是魔头和魏丁二人,当年我家是最后一家,那两个世家被屠的消息传来的第二天就轮到我家了,我不清楚我爹这么短的时间从哪得知的这件事,更没有证据,但经过这几年的观察,种种迹象表明那两个人确实是一伙的。”

王家主完全没想到晓公子竟还有这一层身份,回忆道:“这么说现在这个杨公子是你弟?我记得当年杨家出事时家主的大儿子恰好没在,只有一个小儿子在,后来没几天传出大儿子也被杀了,那是假消息?”

叶右摇头:“我就是杨家的小儿子,现在这个杨公子是我家管家的儿子,若没有当年的事,他已经是我的书童了。”

王家主不解:“那他怎么就成了杨家后人?”

叶右道:“你们没跟去少林,不知道纪神医他们发现了白子神医的一个手札,上面写着若对小孩用药,并趁机对他灌输另一段背景,可以让他的记忆模糊,久而久之,他便会认为自己真的是那个人。”

王家主暗暗吸气:“魏庄主对他用了药?他们就不怕药性忽然有一天失效?”

“他骑虎难下,不然你真以为魏海德愿意救人?”叶右看着他,“他当年哪怕没救出人,也会找别的借口发起‘屠魔令’,救人只是一个契机,因为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恰好从死人堆里挖出了我那书童,发现只是受了点轻伤,那么多白道在场,魏海德不可能补刀,这才把人接回家,而我爹的朋友不少,肯定会关注一二,魏海德不敢杀他。”

葛少帮主忍不住插嘴:“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我后来查的,”叶右轻声道,“我还知道他当年穿的是我的衣服,我猜管家大概是想让他替我死,或许他醒后对魏海德说的也是他是杨家幼子,但不管说没说,魏海德他们都害怕他那晚看见了他们的脸,也就喂了药。”

王家主和葛少帮主沉默下来。

阴差阳错,杨公子没死成,被魏庄主一直养到大才肯放走,甚至为了博个美名,魏庄主还帮着他重建了杨家,看着虽好,但只怕杨家根本没多少忠心的家仆,都是魏庄主派来监视他的。

咦,慢着……王家主问道:“给小孩喂药的事是纪神医他们看完手札才知道的,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之前就知道?”

叶右道,“嗯,我有个朋友是中药的人之一,他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冲开了药性,我也就知道了这事,所以等查完杨家的事,我便清楚我的书童也被喂了药。”

王家主了然:“原来如此。”

叶右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王家主二人没有开口,觉得要缓缓。

叶右看看他们,于是低头吃饭。

王家主:“……”

葛少帮主:“……”

还吃?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刚刚说的难道是别人家的故事么喂!

闻人恒却清楚师弟当时查完整件事的经过,得知魏海德借由杨家的事给自己的丰功伟绩添了一笔柴,肯定不会像这样平静。他甚至如今都在想师弟当初回到中原,一个人翻遍华杨城外的山谷都没找到杨父的一块骨头时是什么心情,那时他又在哪呢?

这些年,当师弟一个人面对许许多多触目惊心的痛苦时,他都在哪儿?

他真的特别后悔为何当初不能强硬一点,这样他也就能陪在师弟身边,跟着他一起走过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

叶右察觉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

闻人恒回神给他加了点菜,顺势握了握他的手,在心里想过去的种种已不可弥补,好在以后自己都能陪着他了。

王家主和葛少帮主仍沉浸在“魏庄主、丁阁主和盟主是一伙的”巨大的冲击中,压根没注意到面前这有些暧-昧的气氛。

王家主强迫自己冷静,回忆这二十年的事,说道:“我记得丰贤庄和灵剑阁的关系弄僵,是因为魏庄主的姐姐嫁给丁阁主的大哥后没两年便过世了,然后丁阁主的大哥很快也跟着去了,但至今人们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才导致这两家决裂的,若他们的决裂是装出来的,那与这事根本没关了?”

叶右本想开口,却瞥见师兄递给他一个银丝卷,便乖乖继续吃,把回答的事交给了师兄。

闻人恒道:“你们可知魔头出现的那天,除去魏庄主外,还有一个人也跟着走了么?”

王家主问:“谁?”

闻人恒道:“魏江柔,她是被魔头抓走的。”

王家主有点混乱:“她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闻人恒道:“有一点关系,我和阿晓一直不清楚魏庄主和丁阁主是如何让魔头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的,直到这次的事才猜到了一个可能。”

葛少帮主的脑子已成浆糊,呆呆地看着他们,等着下文。

王家主倒是一怔,理了理头绪,结-合一下魏江柔的年龄,说道:“魏江柔不到二十,肯定不是魏庄主他姐姐生的,应该就是魏庄主的亲生女儿,魔头抓她干什么?”

闻人恒道:“魔头对她很好。”

王家主反应一下,快速懂了:“难道魏江柔长得像她姑姑?魔头先前会帮着那两家,也是因为魏庄主的姐姐?”

闻人恒道:“八成是,至于她是怎么死的,这我们不知道,只能猜出她临死前或许对魔头说过希望他能照顾一下这两家人,魔头答应了,魏丁二人于是借着这事登顶了。”

王家主默然。

其实哪怕晓公子不提杨家的事,单是魏庄主和盟主这些年没对丁阁主出手,就已经很令人起疑了。如今听闻人恒说完魔头的事,他更觉得魏丁二人是一伙的,毕竟魔头对魏庄主的姐姐的感情这般不清不楚,若魏家与丁家真是因为人家的姐姐而决裂的,不用魏庄主和盟主动手,光魔头一个人就能料理了丁阁主,何必养药人耍阴谋?

他定了定神,转到目前的事情上,问道:“你们怎么没去五蕴城?”

闻人恒道:“我陪阿晓去了趟华杨城,回来时遇见了他们……”

他简单将经过解释了一下。

王家主和葛少帮主听见他们绑了魏江柔,利用她把魔头等人坑过去并埋了火药,顿时震惊,接着听说盟主被魏江柔害死,都“啊”了一声,然后又听说晓公子被魔头打了一掌,还硬撑着一口气卸了魏庄主一条胳膊,沉默一下异口同声道:“开玩笑的吧——?!”

叶右头也不抬道:“没有,我的武功还在,到五蕴城的时候记得替我保密。”

王家主:“……”

葛少帮主:“……”

二人下意识想起昨晚的画面,暗道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现在魔头受伤,盟主死了,魏庄主也真的没了一条胳膊?他们看着面前的二人,暗道仅仅抓住一个机会就能把人坑成这样,这对师兄弟真恐怖!

“等等,”王家主突然回过味了,凝重地看着晓公子,“你身上的灯灭毒是魔头用灯灭功打的?”

叶右道:“嗯。”

王家主道:“不是据说会快速暴毙,一刻钟都活不了么?”

叶右道:“我临时吃了纪神医给的解□□丸,或许起了一点作用。”

王家主道:“能都解了么?”

叶右道:“还不清楚。”

王家主道:“不用找纪神医看看?”

叶右道:“先等等吧,这个当口,我不能离开太久。”

王家主也知现在是关键时期,倒不好说什么了。

他点点头,等晓公子吃过饭,便一起离开客栈赶往五蕴城。

这一路,黑衣人又出现过一次,但有王家主雇的杀手在,他们都没讨到便宜,灰溜溜地走了。

而叶右清醒半天后再次昏睡。

这次睡了一个时辰,醒后维持了一会儿继续昏睡,如此时断时续地过了三天,终于恢复正常,让捏着一把汗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闻人恒坐在马车里打量师弟:“你真没事了?”

叶右道:“没什么感觉了。”

闻人恒仔细看他几眼,摸摸他强劲的脉搏,多少放心一点:“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与你练的武功有关。”

“我觉得和武功有点关系,毕竟是江湖排第一的秘籍,”叶右挑眉问,“要练么?我默写下来给你。师兄你放心,等你失忆了,就是叫破喉咙,我也会强制把你绑起来点了你的死穴,不会趁你失忆的时候逗你玩。”

闻人恒不由得回想起师弟刚刚失忆时的模样,笑了笑:“你那时挺可爱的。”

叶右道:“你是觉得我现在不可爱?”

闻人恒把人抱过来,流氓似的调-戏了一把,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嗯,你现在是迷人。”

叶右耳侧一痒,忍不住躲了躲。

闻人恒扳起他的下巴:“你这两天心情好像不错?”

叶右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在他回吻前躲开一点,笑道:“因为我发现我和魔头交手,我的胜率更大一点。”

闻人恒道:“哦?”

叶右明白师兄为何诧异,说道:“他这么多年的功力,内力确实比我高,不过高得有限,而我的轻功比他快,能拖到百招之上。师兄,你要知道他上了年纪,到底不如年轻人了。”

闻人恒懂了:“所以最后赢的是你。”

叶右点头:“我现在就担心从云没死,或魏海德手里有药。”

这确实糟糕,闻人恒心想。

魔头的实力本就可怕,若再吃了增长内力的药,那该怎么打?

叶右只想了一会儿便不再纠结,取出布条递给师兄,示意他给自己缠上。

闻人恒了然。

如今魏海德已经知道师弟有武功,且身中灯灭毒,绝对会把这消息传给丁阁主。而这时师弟缠着布条现身,非但没有中灯灭毒的样子,脚步还依然虚浮,如此真真假假,丁阁主也就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几人赶了数天的路,终于在这天傍晚到了五蕴城。

前辈们均已住进盛家,盛家的老爷子和家主也已得知了魔头未死,二话不说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毕竟二十年前被灭的花家可与他们有亲戚关系,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盛家主听说闻人恒和晓公子要过些天再来,便给他们备好了房间,此刻见还有两个人,便一面将人领进门,一面对管家使眼色,示意他快去准备。

几位前辈这时也迎了出来。

葛帮主与王家主寒暄两句,见儿子有些安静,看了他一眼。

葛少帮主沉默地回望,决定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告诉老爹某件大事,希望老爹能挺住。

葛帮主不解地看看儿子的神色,懒得询问,转向晓公子:“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叶右道,与他们边说边走,很快进了前厅。

他正要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发生,便见家丁跑进来,告诉他们外面有个人自称是魏江越,要见晓公子和闻人门主。

几位前辈顿时一愣:“什么?”

盛家主迅速反应过来,说道:“快让他进来。”

家丁道声是,转身跑了。

众人站在前厅没动,齐刷刷向外望。

他们等了等,果然见一个人自外面走过来,还真是魏江越。不过他的情况不太好,虽然仍是以前那副模样,但眼底遍布血丝,眼下还带着黑影,像是很多天没睡了。

丁阁主首先开口,淡淡问:“你被谁绑的?这些天去哪了?”

“回了一趟家。”魏江越哑声道,将目光投在晓公子身上,缓步走过去,最终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叶右道:“怎么?”

魏江越闭了一下眼,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一语不发掀起衣摆,对着他直直跪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83

前厅刹那间一片死寂。

丁喜来和那群少帮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都没想过素来优秀傲气的魏二公子竟然能给一个人跪下。前辈们有的隐约猜到了一二,有的仍不明所以,只能震惊地望着,然后呆了片刻才齐刷刷看向晓公子,等着他开口。

叶右道:“你查到了。”

这语气十分平静,不带半点疑问。

魏江越绷直的后背似乎要完全僵住,他沉默了一下,艰难地低声道:“是,那些事……确实是我父亲做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变。

虽然魏庄主跟着魔头走了,但他们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有的甚至仍觉得是另有隐情,如今听见这句,他们都坐不住了。

“魏贤侄这话可有根据?”

“魏贤侄方才说前些日子不是被绑而是回了家,可是查到了什么?”

“贤侄?”

魏江越听着四周不断涌来的询问,一张脸面无表情。

他最近过得很不好。

他万分崇敬的父亲、他为之骄傲的丰贤庄,竟然是靠着如此肮脏的办法得来的地位和名声,这简直颠覆了他二十多年的认知。他过去有多意气风发,如今便有多痛苦难堪。

然而父亲再坏那也是他亲爹。

血脉是斩不断的,更没办法斩断,现在让他对他爹刀剑相向根本不可能。

这些天理智和感情一直撕扯着他,几乎要把他扯成两半。

每当夜深人静痛到发疯的时候,他唯一的念头便是见见这个人,可很快他又想到,他实在没脸见对方了,因为他父亲做的事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越不过去。

但事情终究是要真相大白的。

所以他还是回来了。

他又闭了一下眼,哑声道:“我回家查了点东西。”

周遭登时静下来。

众人见他再次沉默,都知道这对他而言很难,因此并不催促,只耐心等着。

数息后,只听他说翻了翻魏庄主的书房,然后查了一下当年被吸血老鬼弄死的弟弟的事,结果是那弟弟不是他亲弟,且弟弟死后姨娘没多久也去了。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魏江越并未说得太详细,但众人都已明白那姨娘很可能是与人通-奸被魏庄主发现了,那时吸血老鬼正把江湖搅得血雨腥风,魏庄主便干脆借着对方的手把野种弄死了,若他日吸血老鬼未死被发现,他刚好用这事洗刷嫌疑,一举多得。

不过到底是个无辜的孩子,魏庄主委实太心狠手辣。

众人在心里唏嘘,见魏江越从怀里取出两封信递了过来。

他们赶紧接过打开,发现是一个人写给魏庄主的信。

信已有些年头,内容十分骇然,说的是江湖旧事,涉及到了“山庄”、“魔头”和“试药”等字眼——这基本已经能给魏庄主定罪了。

几人不禁看了一眼魏江越。

这人肯定知道若把信拿出来,他父亲绝对洗不清了,这般是非分明也属难得。

玄阳掌门道:“这两封信都没署名,谁写的?盟主?”

葛帮主道:“但这好像不是盟主的字啊。”

另一位帮主道:“会不会是故意变的笔体?”

“这倒是有可能……”

魏江越没管他们,将目光重新转到晓公子和闻人恒的身上,解下佩剑递了上去。

白道一众立即停止交谈望过去。

大厅再一次落针可闻。

叶右的语气仍旧平静:“怎么?这是想替你父亲赎罪,父债子偿?”

魏江越道:“你师父是被我父亲害死的,这条命随你们处置。”

叶右道:“你这条命赔给了我,其余被你父亲害死的无数条命又该找谁赔?”

魏江越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他自然也知道,无论他怎么赔都填不上这二十年来死在父亲手里的无数条亡魂。

叶右眼帘微垂,遮住了里面大半的神色。

他特别想告诉这个人,你们魏家要赔的何止是我师父一条命,还有我杨家一门九十六口人的性命,你赔得起么!

然而话几乎要顶到喉咙口的时候,他忍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魏江越。

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人能不能查到东西,他只是想借着魏江越逼迫魏海德,让魏海德心生危机罢了。后来他让魏江越回家,也仅仅是想趁机弄一条路线去端了北雁村,也好在砍了白子一条胳膊的同时再逼一把魏海德。

至于魏江越和魏丁两家的人,他当然恨过。

头两年恨到极点的时候,他甚至想过神功大成后就把魏丁二人抓住点上穴,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家人一个个地宰干净,让他们也尝一遍他当年所尝的痛苦,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因为他不想像魏丁二人一样滥杀无辜,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样子。

“你起来吧。”他平淡道,越过魏江越向外走去,在快要迈出房门时停了停,说道:“对了,前些天我和师兄偶然遇见你父亲和魔头他们,便设了个圈套,卸了你父亲一条胳膊。”

魏江越骤然一僵。

“还有,盟主已死,虽说圈套是我们下的,但最终他是被你那妹妹害死的。”叶右又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厅静了一瞬,紧接着轰然炸锅。

所有人看向闻人恒,询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闻人恒扫一眼房门,忍下去追师弟的冲动,先是把魏江越弄起来,然后便耐心为前辈们解释经过。当然,中间要隐去师弟会武功和中毒的内容。

而等他将这一切做完回房,却得知师弟早已出门了。

他不太信师弟会因为这点事闹心,看着手下道:“他没说什么?”

刀疤男道:“晓少爷说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顺便感悟一下人生。”

闻人恒无语。

刀疤男道:“门主不追出去?”

闻人恒沉吟一阵,问道:“丁喜来和任少天他们呢?”

刀疤男一愣:“这个属下倒是没有注意。”

闻人恒道:“去查查。”

刀疤男于是领命而去,不到片刻的工夫便回来了,复命说丁喜来正拎着一点吃的进门,想来刚刚是去逛街了,现在他身边只有卫晋,不见任少天的影子。

闻人恒点头:“我知道了。”

刀疤男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自家门主还是没有要去找晓少爷的意思,正想着要不要再问一遍,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有人叫道:“是钟公子啊!”

能让众人有这么大的反应,这钟公子绝对是盟主之子。

刀疤男顿时吃惊,因为他早已从门主那里得知钟公子是被谢均明绑的,并且还找了一个大汉守着,用的理由是看上了人家。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少林离这里可不近。

魏庄主离开至今才过去几天,哪怕往少林那边传个消息都没这么快的,何谈把人弄来?

除非钟公子先前已被带离了少林的地界,这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送到五蕴城。

他不由得看了看门主。

闻人恒站起身,出去了。

刀疤男赶紧跟着,与他一前一后到达前厅,抬头便见钟公子正扑在丁喜来的怀里嚎啕大哭:“喜来,我他娘的可出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决定以后天天练功,发愤图强,做个高手嗷嗷嗷!”

少帮主们打量他,见他穿着得体,非但没瘦,好像还胖了一圈,可见这段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与他哭嚎的形象似乎不太符。

丁喜来愣愣地抱着他。

原以为他们下次见面会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到从前,没想到好友的态度依然如故。他倒不是傻子,快速猜出好友可能还不清楚自己是被晓公子绑的,更不清楚盟主已经去世,他只觉心里难受,泫然欲泣。

钟公子哭够了:“对了,这是哪?我爹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他人呢?我可想他了。”

周遭一片死寂。

丁喜来看着他,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钟公子道:“你怎么了?”

丁喜来心里一颤,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别提了,”钟公子悲愤道,“我被一个壮汉看上了,他要娶我做媳妇!我不答应他就不放我走,你说他娘的他是不是疯了?”

丁喜来道:“……啊?”

闻人恒这时已经到了谢均明的身旁,看了他一眼,见这货勾了一下嘴角,便清楚钟公子能来得这么快果然是他的手笔。

刀疤男没忍住,好奇地凑到无望宫左护法的身边,低声问:“他好像还没觉出不对呢,你们怎么做到的?”

左护法道:“挺容易的,比如先在下一个小县里找个院子,布置得和先前那个一样,等晚上把人迷昏了弄过去,第二天他一睁眼,便会觉得还是在原先的地方。”

刀疤男震惊了:“所以就慢慢地把人弄过来了?”

左护法道:“嗯,从去胜音城开始,他们就在往外挪,此后咱们每次走远,他们都会适当地动动,保证不会离得太远就是了。”

刀疤男问:“真不会露馅?”

左护法道:“会,那院子里有一棵树,第三次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树有点不一样。”

刀疤男道:“然后?”

左护法道:“壮汉很生气,因为钟公子宁愿看树也不看他。”

刀疤男没明白,不耻下问:“所以?”

左护法道:“所以他一招就砍了树,要当柴烧了,钟公子立刻吓得跑进了屋,导致之后找到的院子,我们都得把树砍了,啧。”

这是怎样一种丧心病狂?都是和谢均明学的么?

刀疤男木然回到了门主的身边。

盛家这里热热闹闹,叶右则早已出城,一个人顺着小路往城外的树林走去。

天色渐渐变暗,他终于踏进小树林,挑了一棵顺眼的树,转身靠在上面,静静看着来时的路。

片刻后,他勾起嘴角:“你再不出来,那咱们今晚就都别回去了。”

任少天顿时无语,出来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这趟出城只为了等我?”

叶右道:“嗯,我有事想和你谈。”

任少天走过去:“谈什么?”

叶右定定地望着他,静默一会儿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任少天:“……”

这误会真的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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