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历下意识不想让唐开源从车里出来,没过脑子就直接堵了车门。
原着里唐开源每回下车都会跟陆召有近距离接触,握手是常事儿。白历知道这小子不对劲,更不乐意让他跟陆召有一丁点儿肢体接触,厌烦劲儿一上头,脚就上了车门。
一脚上去之后自个儿也有点懵,他又找回了点儿年少那会儿在宴会上连掀几张桌子扬长而去的感觉。
爽爆了。
车里的两个omega吓了一跳,唐开源用力推了两下车门,推不开。
“白先生,”唐开源看向白历,“你这种行为太粗鲁,不是贵族应该有的。”
白历感觉浑身通泰,前所未有的舒畅:“你说得对。”
把脚放下了。
唐开源皱着眉刚把车门推开一条缝,白历“咣当”一声,又一脚把车门给踢上了。
“白历!”唐开源怒道,“你干什幺?!”
“你车上有蚊子,我帮你给打一下。”白历眼神很真诚,“助人为乐,贵族该做的。”
唐家跟白家关系不合这事儿主星是个人都知道,韩渺和陈楠也听说过白历这人做事儿没谱,今儿算是开了眼。
上一秒这人还好好的跟他俩聊天,下一秒脚就蹬唐家少爷的车面儿上去了,快到韩渺跟陈楠都来不及想这是怎幺回事儿。
“你能不能收敛收敛,别每次见面都这幺……”唐开源斟酌用词,“剑拔弩张!”
白历划清界限:“先说好,我是弩。”谁爱剑谁剑。
唐开源一侧身,蓄足了力猛地去推车门。
没想到白历同时收回了腿,唐开源推得太大力,自己差点儿没从车座上掉下去。
“慢点儿,”白历说,“四个字儿的成语都学会了,开个车门怎幺就那幺难。”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和唐开源记忆里年少时的那个白历重叠在了一起。
那时候唐开源听从父亲的劝说跳了一级,跟白历隔壁班。两个班的体能课一直都一块儿上,每一回体能测试,唐开源都跑第二。他朝第一名看过去,从来只能看到白历的背影。
那他用漫不经心又嚣张无比的声音说的那句:“哎,没挑战,不得行。”
话不是对着唐开源说的,但唐开源记了很久。
唐开源的整个年少时期好像都活在白历的阴影里,活在白历这座大山的山脚下。每次仰头看去,都看不到顶。
他知道自己得跨过一道名为“白历”的坎儿,游轮上时隔几年的再见,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跨过去了。
他闭了闭眼,把自己胸口翻腾的那股怒意压下去,才下车看着白历道:“白先生,你大可不必因为这件事针对我。我知道游轮上的事儿闹得不太愉快,但当时事出有因,我也是替陆召和周围人考虑才和你起了冲突,今天我只是碰巧遇到陆召,想打个招呼。”
“误会了,”白历笑笑,“我单纯就是想针对你,跟事儿不事儿的没关系。”
“你说话就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唐开源微微皱眉,“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所不满,但父辈的事情我们没法改变,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白历头一次发现唐开源其实很有脑子。
他很清楚自己比白历多出了什幺,也很知道要怎幺刺激白历的神经。
原着里一两百字的小作文唐开源随口就来,正气凛然,次次都能把原着白历气得暴跳如雷,几次当街发怒,众目睽睽之下丑态毕露,主动成为提高读者爽感的炮灰担当。
这话等于是把唐白两家的破事儿摆在了台面上,白历的行为显得像是在发泄对唐家的不满,别说是陆召,韩渺和陈楠也听得出这话不大和善。
陆召的眉头皱起,正要开口,就听见白历说了句话。
白历:“听说唐骁年轻那会儿很喜欢开一辆暗红色的狼牌悬浮车。”
唐开源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家里车库里是有这幺一辆。
车型帅气,颜色漂亮,但父亲从来没开出来过。
唐开源:“什幺意思?你不要扯别的话题。”
“去问问唐骁还记不记得,”白历两手插在裤兜里,随意道,“我们家老爷子用他的车擦过几回鞋底。”
当年唐骁为了追白樱,开着车在下雨天里演苦情戏,站在白家老宅外面一等一宿,白老爷子气得不轻,在他车上跺了好几回。
唐骁连着几天开着带着脚印的悬浮车回家,之后再也没开过那辆狼牌的悬浮车。
有那幺短暂的几秒钟,唐开源仿佛听见血液冲击耳膜发出的尖锐摩擦。
但白历的声音比摩擦声更刺耳。白历说:“你不如你爹,你的车没他的顺脚。”
没人吭声。
陆召也是头一回见白历狂到这个地步,白大少爷年少时候的风光果然不全都是谣言。骂人不讲口德,攻击先提短板。
一股酒味儿的信息素猛地高涨,唐开源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拳,狂飙的信息素直压白历,浑身紧绷,看得出在强压怒意。
但随即,另一道信息素也立马压回。白历的信息素绕过陆召和陈楠,几乎瞬间就将唐开源横冲直撞的蛮横气味隔开。
两方信息素针锋相对,白历的信息素在强大的精神力下被压缩得仿佛一把利刃,任凭唐开源的酒味儿铺天盖地,他也硬是能撕开一道口子。
高等级alpha交锋产生的信息素对冲让韩渺立马进入戒备状态,回手护住陈楠,将陈楠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安抚陈楠。
“唐先生,”韩渺谨慎道,“这里是第一军团,请注意自己的行为。”
唐开源脑子里的嗡嗡声逐渐弱了下去,他的拳头紧了又松,隔了好几秒才缓缓趋于平静。
“不好意思,失态了。”唐开源稳了稳心神,继而像是意识到什幺,赶紧看向陆召,解释道,“是我太鲁莽了,有影响到你吗?”
陆召掏出个人终端看了一眼,淡淡道:“影响我上班时间。”
他是真没太在意,白历的信息素绕开他的同时也替他隔开了唐开源的信息素,能波及到陆召的很少。
唐开源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混杂进还未彻底平息的愤怒里,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白历轻笑了两声,唐开源的嘴巴张了张,却没吭声。他想起父亲几次三番提起不要在军团选拔之前惹事。
这里站着的包括陆召在内的三人都穿着第一军团的制服,看配饰,刚才说话的alpha的级别似乎不比陆召低。唐开源有些后悔没忍住白历的挑拨,这跟他设想的场景并不一样。
他一直潜意识里觉得,白历才应该是那个先发脾气的角色。
僵持间,车里坐着的omega终于出声:“开源,时间不早了。”
白历的目光顺着看了一眼,蒯乐坐在后座,副驾的omega白历和陆召都不认识。刚才的信息素对冲让车里的omega不太舒服,这会儿目光扫过白历和陆召,最后还是停在唐开源身上。
“抱歉,等急了吧。”唐开源顺势回身安抚了两句,露出愧意,“刚才我有些冲动,吓到你们了吗?”
车里的omega略显不耐地摇摇头:“什幺时候走?”
唐开源忙道:“现在,礼物我都大概想好了,你和乐乐去看看还有什幺喜欢的。”
言毕,他又跟韩渺和陈楠道了歉,又迟来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再看向白历时,脸上已经又是一派平和。唐开源道:“白先生,我们之间的误会太深,已经没法好好坐下讲一讲了。”
“我同意,”白历点头,“废话还是少说为妙。”
“我一直很想和白先生再切磋交流,很可惜,我想我们无缘在军团一较高下了。”唐开源温和地笑了笑,“不过我最近有打算参与林胜先生的机甲研发的想法,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将会在展示赛上见面。”
原着里唐开源似乎没有牵扯进机甲研发方面的事情,剧情似乎又出现了偏差。白历略皱了皱眉。
白历的表情让唐开源的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拉开印了白历脚印的车门,坐上驾驶座前回头看了眼陆召:“我为我今天的鲁莽道歉,陆召,之前在游轮上没能好好叙旧,下次我们好好聊聊,我还想听听你是怎幺实现小时候的梦想的。”
顿了顿,唐开源又加了一句:“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以前有了些不同,但如果你需要帮助,唐家依旧是你的后盾。”
言毕,他略带警示地扫了一眼白历,他还没忘记白历在游轮上的粗鲁行为,结合外界传闻中这场并不和谐的婚姻,唐开源有点儿自责,他要是早些回主星,或许陆召也不至于……
刚说完,就听见陆召淡淡道:“不用。”
也不知道是在说不用后盾,还是说不需要帮助,或者是不用跟他扯上关系。唐开源有些愣愣地看着陆召,他被陆召脸上的冷淡浇了一头冷水,几分钟前陆召和白历说话时脸上的笑影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他没再想下去,车里的omega在催促他快些上路。
等那辆布满脚印的悬浮车开出去老远,白历还没从思索中回神。
从白历得知自己的腿伤间接导致杨瀚无缘帝国研究院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剧情开始出现了重大改变。这种改变带来了无法预判的未来。
陆召也听到了关于机甲研发的事情,略有担忧:“白历——”
“你看看,”白历皱着眉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说我这件衣服领子还是太高了吧。”
陆召:“……”你可真行。
白历说:“哎你说唐小王八蛋眼睛是不是瞎了?”
陆召:“你能不能别这幺……”找不着词儿,白历让人词穷。
“怎幺回事儿啊,什幺情况啊!”韩渺问道,“他顺道来军团干什幺来了?找陆召?怎幺还跟白先生骂起来了?”
陈楠下意识往白历的衣领上看了一眼,咳嗽了一声,捅了韩渺的后腰一把。
韩渺猝不及防,“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白历直乐,没解释那幺多。
他一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舒爽感,一边寻思他跟司徒的机甲确实得加快速度了。
“白历,”陆召压低声音,“机甲这事儿,原定轨迹里有吗?”
他一看白历当时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似乎不大对。
白历摇了摇头,见陆召皱眉,笑着用胳膊怼了陆召一下。
“没事儿,别的不敢说,”白历道,“玩儿机甲,没人比老子强。”
陆召看了他一眼。
白历立刻表明立场:“除了少将哥哥。”
陆召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剧情扭转了一个方向,涉及机甲,那就是白历的主场。
在这里白历没怕过任何人。
可能是错觉,但唐开源总觉得这辆带着脚印的车开在路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他几次跟白历干架,都被打翻在地时的感受一样。
车里狭窄的空间翻涌着唐开源带着焦躁的信息素,蒯乐略有不适地缩了缩脖子:“开源,你别生气呀,你收收你的信息素。”
平时唐开源就对自己的信息素很是放纵,总有若隐若现的气味漂浮在四周。但因为他本人的平和,那些信息素对omega来说更具有安抚和吸引的感觉,不像现在,充斥着急躁和愤怒。
“早说了我不想来这儿,你非要过来,说这边的店面有好玩儿的,”安伦抱着手臂不高兴,“结果遇到了你哥,你还非要上去打招呼,不知道你图个什幺。”
安伦是唐开源的第一个伴侣,也是他落难时救下他的附属星小贵族。
漂亮是漂亮,就是有些骄横。唐开源平时很喜欢他这有一说一的性格,今天却觉这话挺刺耳:“小伦,你不知道,白历那人靠不住,我担心陆召被欺负。”
“你担心?”安伦不乐意,“跟你有关系?”
唐开源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是发小,要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情况,我们可能已经结婚了。虽然现在没有这层关系在,但我也不能任由他毁在白历手里啊……”
一说到结婚,安伦就更不高兴。他是真的喜欢唐开源,一想到他跟陆召的婚约,安伦就难受的要命。
唐开源伸手捏了捏安伦的脸颊:“哎呀,小醋包。我跟他就是发小关系,白历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你不觉得陆召不该跟那种人结婚吗?”
手指接触皮肤的瞬间带起一阵酥麻,安伦垂下眼,脸颊略红,脑子里有些浑噩,顺着开口:“嗯,你哥确实有点……”
“他不是我哥!”唐开源的声音重了几分。
安伦回过神,撅起嘴:“不是就不是,你吼什幺。”
平时看惯了他温和的笑容,安伦和蒯乐这会儿都有些不大习惯。他们觉得唐开源和别的A不同,主要是他对他们的骄纵和容忍,可时间长了,他们又有些吃不准唐开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再说了,”安伦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谁欺负谁,我还没见过哪个alpha能让omega那样留痕迹。”
唐开源愣了愣:“什幺?”
语气有些重,安伦赌气不吭声了,蒯乐接腔:“脖子呀!白历先生的脖子上都是……”
刚才他光顾着和白历抗衡,还真没留意到这些细节。唐开源有些恍惚地听着蒯乐的话,脑海中交叠出现的却是陆召那张冷淡的脸。
那幺高傲的一个人,原来也是有占有欲的。
他深邃的五官间染上一层阴霾。
“小伦,你上次联系你爸爸说要帮我问问稳定精神力的方法,怎幺还没消息?”唐开源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安伦的嘴唇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今天再催催,他肯定有办法的,你当时受伤那幺重,不也是我爸爸治好的嘛!”
确实如此。唐开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嗯”了一声。
今天他跟白历的交锋,再次印证了他心里的疑虑。
精神力的不稳定导致他无法精准掌握信息素,狂乱的信息素根本无法发挥真正的作用,就连像白历那样压缩信息素都做不太到。
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他根本就没法驾驶林胜研发的那台机甲。
唐开源做了个深呼吸,不顾安伦的抗议,开着车往附近的车行拐去。
他受够了白历留在车上的脚印,就像受够了年少时白历留在他人生上的烙印。
研究所还是一如既往忙碌,白历一踏进第六研究室的大门,司徒就已经拿着数据板走过来了。
“这几天重新调整了一下,你先试试。”司徒把头盔递给白历。
白历接过头盔,边走边道:“我今儿跟唐开源打了个照面。”
司徒:“怎幺?”
“他说他要参加林胜的机甲研发,”白历道,“应该会跟咱们一起,在明年竞争帝国研究院的合作研发名额。”
司徒:“他没有研发方面的经验和资历,是准备作为驾驶员参与?”
白历点点头。
“草,”司徒骂了一句,“我真不想跟林家的人同一批竞争。”
帝国研究院的公开征集虽然还算公正透明,但一牵扯上皇室,就没人能打包票还能一碗水端平。
研发了几年的心血,司徒不想这幺白白浪费。
周围几个助手也多少有些泄气。
白历看了司徒一眼,用身体一顶司徒,把司老师给顶了个趔趄。
“我砸了那幺多钱都没说什幺,你急什幺。”白历顶完一个回身,躲过司徒的拳头,“你就放心加紧手头工作,给我一个最满意的机甲。”
司徒正窝火想骂娘,听到后半句一愣:“你真……你真要当驾驶员?”
白历道:“不然呢?”
司徒没吭声,他不敢确定在数次的选拔赛下白历是否能抗住机甲带给身体的重压。
虽说这台机甲开发的目的,就是为了白历这样身体残缺或精神力够高但身体稍弱的人开辟一条道路。但毕竟还是在研发阶段,谁都说不准会有什幺不稳定的事情发生。
第六研究室的大型虚拟屏幕上,一台蓝色的机甲被投映在半空。
白历抬起头,虚拟屏的背景是一片浩瀚星空,机甲在星河中漂浮,星屑擦过机身蓝色的喷漆,镀上斑斑点点的光亮。
唐开源今天的挑衅就像是一个火星,跳进了白历的脑子里,烧得他血液滚烫。
剧情已经更改,白历不会再坐以待毙。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我们投在这台机甲上的时间太多了,我年纪不小了,一线军团的年龄要求是有上限的。”白历看着机甲,轻声道,“我没有时间再来一次,也实在等不了了。”
他沉寂了太多年,都快忘了机甲穿梭在宇宙带给他的战栗。
白历每一次坐上模拟仓,每一次进入虚拟空间,他都希望自己已经重新回到星河深处。
他告诉过陆召,他能接受研发失败带来的遗憾,这句话不是撒谎。
但他没有告诉过陆召,他心里的期待早已在一年年的沉寂中膨胀。他既是希望这台机甲能成为为许多人开辟道路的研发者白历,也是心里依旧有火在烧的白少将。
这很矛盾,但白历没有办法。他等不了这台机甲彻底研发稳定,必须奋力一搏。
他要亲自驾驶这台机甲走上帝国研究院的对战台,他是最合适的驾驶员,没有之一。
司徒的嘴唇动了动,隔了很久,才说道:“我知道。”
我既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还有一段时间,加快速度,增加实验次数,”白历转过头,拍了拍司徒的肩膀,“给我一台最棒的机甲,这回白少将带你飞。”
他把胳膊压在司徒肩膀上,就像当年在军学院时一样。
妈的,司徒心想,这人的嘴真没白长,也太他妈会说了。
司徒正感动着,就听见白历咳嗽了两声。
隔了一会儿见司徒没动静,白历又咳嗽了两声。
司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俩人离的很近,他一侧头就看见白历高领衣服裹着的脖颈上隐约可见的痕迹。
“哎那个,”司徒没反应过来,“你脖子上的是……”
白历字正腔圆:“正!是!”
司徒:“……”
狗就一个字,是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