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怎么会?!

为什么?!

不应该这样啊!!

我明明已经把狗仔都引开了啊!

笑笑当时的语气是怎样的,为什么我一点都回忆不起来?是很严重的车祸吗?还是只是小的刮擦?

赶去医院的路上我关掉了手机,怕听到噩耗。

如果塞林格死了……

那我怎么办?

——

医院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记者也有粉丝,我在人群中看到季诗的那辆黑色奔驰四驱艰难地从人流中挤进去,有记者挡在车头狂拍窗户,季诗的车窗终于降下来一条缝,戴克罗心戒指的左手伸出来竖了个中指。

塞林格所在的病区已经被安保人员拦了起来,我也被拦在外面,对方以为我是记者,不让进,十万火急中我望见前面石头哥的背影,在吵嚷的人群中拼命大喊了一声,石头哥转身看见我,皱起了眉头,让安保人员放我进去了。

刚进去就被石头哥一把提起衣领,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塞林格怎么样了。

手术区的门开了,所有人都冲了过去,一名女护士扯下口罩冲我们道:“再吵就都出去!”

石头哥才松开我,强压下火气:“我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李想哥问护士塞林格情况如何,对方只丢下一句“还在抢救,现在还说不好”就匆匆进去了。

乐队的大家和助理们都在这里,除了丢了手机最后一个赶到的海哥,我竟然是最迟赶到的。护士离开后现场鸦雀无声了很久,笑笑才憋不住哭着骂了一句:“那些追车的自己倒屁事没有!”

所以还是被狗仔追车了吗?

我不断回忆着开车离开会所时的情景,从后视镜里确实看见塞林格的车安全离开了,狗仔的车都跟在我后边,我怎么都想不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样一来还不如当初不要自作聪明,也许两个人一起走更好,这样即使被追车了,两个人在一起也比一个人要好吧,也许受伤的就是我,不是他了……

电梯门冷不丁一响都听得我心惊胆战,我抬头,看见许章哥朝我走来:“迟南,你跟我来一下。”

我摇了头。知道他要问我什么,可是不想过去,现在哪里也不想去。拜托,要问我什么等……之后吧。

石头哥和许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阵人声后,终于都放过我了。

所有人提心吊胆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喧闹的人声都安静了很多,这时才有人出来,不是医生,依然是那名护士,她口罩和袖口上染着触目惊心的红色,想到那都是塞林格的血,我就不敢再想下去……

“亲属?”石头哥突然咆哮起来,“他哪有什么亲属,你们医院血库里都没有吗?!”

“病人血型稀有,血库里没有,已经让去调血了,但也需要时间,等着血运过来他肯定凶多吉少,你们最好让他家人赶紧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石头哥,和塞林格认识时间最长,最交心的就是他了。

石头哥一脸绝望地坐在长椅上,扶着太阳穴:“别看我,看我也没用。”

李想哥都难得冷静不下来了:“我们当中就你和他关系最好,这种时候你还墨迹什么?!他到底还有没有家人?!”

“别问了,我不是墨迹,他家里人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过来给他输血的。”

季诗站起来:“不是你几个意思啊?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什么叫不可能过来给他输血啊!”

石头哥忍了几秒没说话,突然爆发般憋了一嗓子:“没人来给他输血我不难过吗?!我他妈比你们更难过!”

阿岚憋红了眼圈:“光难过有屁用啊,你倒是说要怎么办啊大哥……”

我看着护士口罩上的血,猛地想起来什么,怀着一线希望问:“你说血型稀有,他是什么血型?”

护士飞快地说完,语速太快了,声音也不大,还夹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那一瞬间听到又不肯定的三个音节让我既激动又害怕,激动于那三个熟悉的字母,又更害怕是自己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是RH……B?你是说RHB吗?”我问。

焦急的女护士一脸“你聋了吗”的表情不耐烦地说了声:“是!”

我心中狂喜难耐,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样最命悬一线的奇迹!

“抽我的血吧!我是RHB型!”

石头哥抬头惊讶地看着我,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真的假的?!”季诗眨着眼问,“这也……我的天太巧了吧?!!”

如果不是再三确定,连我自己也不会信吧。这种巧合像是喜欢上LOTUS后,走遍城里所有的音像店,就想要找一张已经绝版的出道专辑,一无所获后却发现了一家从没光顾过的小店,明明已经不抱希望,却又条件反射地对自己说了一句,要是这里有这张专辑就好了,我就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的。然后走进去,接着就在角落里发现了它……

只是这次的惊喜,是那次的数万亿倍。

石头哥冲吃惊的护士喊:“还等什么啊,赶紧抽血啊!”

——

初一时我得了腮腺炎,外婆带我去医院,查血时顺便验了血型,拿到单子后外婆的表情有点复杂,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最没用的RHB啊,算是世界上最孤独的血型之一了吧。外婆说要不然去献血吧,我想她是觉得有了一本献血证,改天我需要输血时能有更高的被救的几率。当然后来就知道这都是心理安慰而已。组乐队时有一次在商业街看见献血车,忽然想起她的话,就这么上去了。其实也不明白目的何在,在这个城市里,与我有一样血型的人,甚至都屈指可数吧,他们需要我的拯救吗?

和小轩他们一起吃饭聊天时,他说我的血大概要一直放在血库里,说不定哪天我需要输血时,调来的就是我自个儿的血。我们都笑得不行。

直到今天我才找到谜底,大彻大悟。

原来我体内流着的血,都是在等着要在这一刻救一个重要的人回来。就好像我是为了他才出生,长大,学习音乐,来到他所在的城市,甚至失聪,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让我遇见他,并在这一刻救他回来。

如果塞林格的故事是一个剧本,一本小说,那么我应该是故事里最无足轻重的配角,但是人们会庆幸塞林格遇见了这个配角,因为他救了他们爱着的主角。

需要抽600cc的血急用,医生给我说明了情况,献血的规定上限是400cc,我可以选择先抽400cc,再等他们调血,但他建议我最好一次抽600cc,用同一个人的血对受血者的风险更小。我同意了。

血还没抽完,耳朵就开始胀痛,等到血都拿走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但我的世界彻底无声,却能换他回来,就使得这一切,苦难也好,坚持也好,都有了意义,都像一种救赎。

——

感冒加重了抽血后的症状,我被转移到了别的病房,醒来时头还晕着,像好几天没吃过饭低血糖的感觉,似乎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我小心咳了一声,松了口气,右耳勉强还能捕捉到声音,只是好像隔着一层膜。

坐起来,才看见椅子上正打瞌睡的石头哥,他耳朵上还戴着耳塞,手机就放在大腿上,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砸吧了一下嘴,那手机眼看就要松脱掉下来,我忙给接住了。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亮起来,我看见播放器上的歌名是《量子纠缠》。

我有点惊讶。那是我的歌。不过现在版权属于塞林格。

石头哥也醒了,看见我醒了像是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说醒了啊?医生说你抽血太多了,得好好休息。

“林赛哥怎么样?”

他长叹一口气:“托你的福,他没事了,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现在还不方便进去看他。”

我点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那他伤得重吗?手上有伤吗?”

石头哥笑起来:“手手手,真是要败给你们了。他手没伤,全程把手护得好好的,背上全是玻璃渣,你说把手保护这么好,万一玻璃戳到后脑勺人直接嗝屁了,手保护得再好有用吗?”

“直接嗝屁了就直接嗝屁了,万一没嗝屁手又完了,那还不如嗝屁了。”

“啊?”

“呃,我就随口说说……”

“对,你偶像现在好好的了,嗝屁这种词用他身上你也不会觉得难受了。”石头哥笑着摇头,“对了,刚刚警察来过了,行车记录仪也看过了,就是狗仔追尾,那追尾的家伙已经被叫去警局问话了。”

我的确记得狗仔都跟我跑了,所以是有漏网之鱼吗……

石头哥说:“大清早的我就接到塞林格的电话,说要来我这儿,”他语气很是困惑,“可是他出车祸的时候没有在来我这边的路上,行车记录仪显示他中途忽然掉头了。”

我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他又掉头往回开了,这才又遇到狗仔,结果出了车祸。”他说着耸耸肩,“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呢。你现在头还晕吗?”

我摇头,笑了笑:“睡太久了,再睡才真会晕了。”

石头哥又打了个哈欠:“哎呀我也睡够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别说你俩还真是有缘!”

“是啊,”我开玩笑地说,“我要不是人类,得是他的背后灵吧。”

石头哥笑起来,往外面瞅了一眼:“深更半夜的,他们都在外面睡了,要不咱俩聊聊天吧?”

这让我颇有点受宠若惊:“……石头哥,你真要和我聊啊?”

“是啊,总不能我俩干坐着大眼对小眼吧,”石头哥挠了挠头发,“聊点儿什么呢?”

我胸中隐隐有股冲动:“……要不,聊聊林赛哥吧。”

忽然非常想听石头哥谈塞林格,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与塞林格的过去有过最多交集的人,他是了解塞林格唯一的窗口。

我想知道,那个霸占着天台睡觉的林赛平时都会做什么,在大火中涅槃时他是笑了还是在沉思,被老爷子资助去伯克利学习的林赛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心情,被粉丝毁了嗓子的林赛是怎么决定要做一名乐手……所有大起大落,他人生大大小小的轨迹,想早一点知道,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

病房里很安静,石头哥娓娓道起和塞林格的相识:

“我和季诗,和塞林格都是高中时认识的,当时我和季诗在一个高中,塞林格在隔了三站的另一所学校,他念的那所学校不像我们那种重点高中,乱得很,你能想象吧?哎我看你肯定也是正经学校出来的,估计想象不来。反正就是吧……他们学校的学生普遍从初中起就会抽烟,整天也不上课就泡吧,这都还算好的,有的在校外还会打劫,更混的在学校打老师欺负同学无恶不作。周边学校的学生见到穿那个学校制服的都闻风丧胆。那时候季诗和我组了个乐队,偷偷跑去外面一些live house开唱,钱嘛我们多的是,主要是图个爽,票价就卖得特别便宜,所以捧场的人也很多,也算小有名气了。有一个周末我们唱到很晚出来,结果就被打劫了,就是塞林格那所学校的学生,后来我们看见穿他们学校校服的人就恨得牙痒痒,一边绕道走一边恨不得艹翻这群人,当然了,论战斗力我们没法跟他们比,那些家伙都是干架出身的。”

石头哥说到这里抬了抬手,像是想抽烟才发觉这是在医院里,他手上也没烟,就又把手放腿上,接着说起来:

“玩摇滚那阵子我们听说有一个酒吧乐队特别棒,很多我们的粉丝都会花大价钱去听他们的演唱,我和季诗心里就有点酸,不过我想可能对方是大人,正经玩音乐的,本着学习的态度我俩就也想去看看对方到底有多牛逼。结果你也猜到了吧,那乐队的主唱就是塞林格。什么大人呢我呸,跟我们一样都是毛头小子,只是比我们会装大人~~”

石头哥露出怀念的表情:“嗓子没坏以前他是天生的摇滚主唱,嗓音非常有穿透力,就你在晚上听到会有,这声音都能飞起来摸到天的那种感觉,但又和传统摇滚乐队的主音有点不同,他声音一点都不沙,是那种没有一点杂质的金属感,而且音域超宽,用的又是胸腔共鸣的唱法,高音就不说了,最可怕的是低音可以唱到贝斯那种程度,可以说是我梦想中的摇滚乐队主唱了。”

我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想象力还是败下阵来。

“其实不得不服塞林格的实力,第一次听他现场,我觉得季诗那点唱功被秒得渣都不剩,而且他控场能力也很可怕,明明在LIVE时也不多话,就说一下歌名,介绍一下队友,但只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是大汗淋漓地喝口水,现场的人都会为他疯狂。”石头哥说,“哎,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知道他是那所学校的学生,而且刚巧他们乐队的鼓手就是当时打劫我们的人之一,我和季诗就偷偷向酒吧老板举报了,酒吧老板不知道塞林格只有17岁,就让他的乐队不许再在他的酒吧驻唱了,现在想起来吧,我俩当时真是特别缺德啊……

“塞林格很长时间都不知道是我们举报他的,很久以后我们都组LOTUS了,有一次季诗喝高了就说漏嘴了,一桌子人都看着塞林格,他就阴沉沉地转着酒杯,说你们是真恨我啊。”石头哥还学了塞林格的表情,末了摊手道,“我不知道他这么记仇的,不过后来想,他也不是记仇,可能当时我们确实让他挺难熬的,他那时自己养自己,缺钱,那日子有多难捱我们这种衣食无忧的人根本不知道。

“不过从酒吧被赶走后他和乐队就跑去了附近一个废弃厂房开唱,票卖得老贵,竟然还一票难求。我和季诗气不过,就在人离开时截住他,说要和他打擂台。下次同时在露天场开LIVE,看谁的到场人数多,多的人就留下来,少的人就滚,方圆三公里内不许出现。当时就这么说定了。”说到这儿忽然问我,“你觉得谁会赢?”

“林赛哥……吧。”

“吧什么吧啊!你吧得一点都不实诚!我就知道你会压他,可是你输了。”

我有点意外,更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了。

“我觉得我的吉他肯定比塞林格乐队那个只会打劫的吉他手好得多,但季诗是个拖后腿的,他自己也知道,那几天就狂练现场,后来咱们乔装改扮又溜去看了一次塞林格的现场,就觉得完了。他们乐队的吉他手飞了,塞林格直接自己弹了!我很少佩服一个人,尤其是电吉他这方面,我觉得那时同龄人中没有比我好的,哈哈其实也很烂了,也就是会弹的和弦比别人多而已,但是看了塞林格后我就觉得我们这次怕是输定了,他一个做主唱的,电吉他弹得一点不输我,而且他还弹得比我帅。

“他那时在舞台上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现我和季诗了,边唱边很轻蔑地看着我俩,我拉季诗说走吧,丫死也不走,结果中场solo完,塞林格一个从来不搞互动的人居然甩着手腕说又当主唱又当吉他太累了,希望台下有主唱或者吉他能帮他分担一下,那些脑子进水的歌迷啥也不会,就会瞎叫,反正他说啥他们就叫呗,塞林格就说,不过我不觉得这儿有这种水平的人,有吗?白痴歌迷们自然又是一轮瞎叫,没有没有,宝贝你最棒,我的妈呀女生男生都在叫,肉麻死我了!塞林格就冷笑了一下回头示意鼓手准备下一首。你能想象他那个又冷又拽的样子吗?真的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神他妈讨打!我要认输也绝对不能在这种人面前认输!所以后来……”他吸了吸鼻子,“我们就花钱雇人来捧场了。”

我瞪大眼难以置信,这也……太缺德了吧!

“擂台当天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一倍。人家是给钱进场,我们是给人家钱求人进场。塞林格是很有魅力,但是你再有魅力再有实力,你比得过人民币的魅力吗?那场PK自然是我们赢了。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塞林格家里的情况,后来知道后就特别后悔,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就去找了他,想道个歉,说那个赌约我们忘了吧,塞林格说愿赌服输,让我别挡道,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和他说了我们花钱的事。”说到这儿又问我,“你觉得塞林格是什么反应?”

我想了想:“他也不可能动手吧。”他肯定还是和他们学校那些恶霸不一样的,他是不会同流合污的。

石头哥切了一声:“他是没动手,但他动脚了。”石头哥指着自己肚子,“当时他人都要走了,听见我在后面冷不丁说出了实情,掉头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人就一脚踹我肚子上,我直接就坐地上歇菜了!唉,大丈夫能屈能伸,从这一脚我就知道我不是他对手,这小子是个亡命之徒,我当时就告饶了。他那时眼睛都被激红了,根本没理我,走过来直接又要给我一脚下来,我特么还坐地上呢天呐他都能下得来脚!我感觉他那一脚下来我不只屎都得给踹出来,半条命都得交代过去!”

“结果呢?”我问。显然并没有交代过去,那半条命还在他体内保管得好好的。

“结果他都要踹下来了,最后却放过了我。”石头哥说,叹了口气,“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倒地上,死要面子地梗着脖子,看见阳光照着他愤怒到快瞪出血的眼睛,那一脚他没道理不给我,直到现在我都没想通。”

我仿佛能猜到一丁点:“……石头哥,你当时是不是用手捂着肚子?”

石头哥抬头看我,眨了眨眼,猛然失笑:“卧槽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难怪了……卧槽他是不是傻呀!”

我想那时的石头哥,虽然是塞林格的对手,但塞林格大概也打从心里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吉他手吧。

石头哥靠在椅子上:“不过总算是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熟了以后旧事就揭过了。到高三时候我们三个关系已经很好了。虽然乐队都各自玩各自的,但是放学后还能聚一块儿打打篮球,吃个饭,聊下歌。”

这一部分的内容很好听,充满青春气息,虽然塞林格的青春,未必想石头哥和季诗一样潇洒,但是有伙伴,有汗水,有篮球,有阳光,总算也不叫辜负了。

石头哥和季诗虽然平时不学无术,时间都用来玩音乐了,但是高三时还是不敢怠慢,放学后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眉头不展,重点高中的进度他们这种拿钱进去的富二代根本赶不上,这种时候两人就羡慕塞林格,他那个高中,学生们上学就是混日子,没人想过考大学,能进个技校,上个专科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以往都是一起打篮球,玩音乐,后来大部分时间石头哥和季诗都抱着书本在啃,塞林格就在一旁见证他们的焦头烂额,自己悠闲地弹吉他,或者打篮球。

季诗有天在家挨了老爹的骂,那天塞林格打篮球时他就——用石头哥的话说——特别幼稚地迁怒人家。

“别打了!没看见我在做五三吗?!”

塞林格瞥他一眼:“做出来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影响我啊!”季诗说,“我再做不出来也比你强,你怕是连高一的理综都做不了!”

“我要是做得了呢。”

“那我送你一副新琴弦!”

塞林格扔了篮球走过来,也不管季诗什么表情,自己拿过那本五三,看了看题目,季诗说傻逼了吧,就跟你说我们这边的课程你们那破学校根本不能比。塞林格抬头瞅他一眼,提笔就在题目下方写起来。

写完把本子推过去,季诗拿起来,看着上面思路清晰的一行行数学符号,目瞪口呆,他拿给一旁的石头哥看,石头哥看了也一头雾水,这两人根本连解题步骤都看不懂,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听见塞林格叹了口气,起身背上吉他包自己走了。

塞林格的答案正确与否,他们都是到第二天上学了才知道,用石头哥自己的话说,也是废柴得可以了。因为那道微积分题班上没人做出来,两人悄悄把塞林格写的答案拿到办公室,数学老师看完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俩,问这你们俩谁做的?

那天石头哥跑来塞林格的学校找他,冲到天台上激动得不得了:“林赛那题你怎么做出来?!我们班上没一个人做出来!卧槽你居然真的会认真听课吗?”

塞林格从地上坐起来,提起垫在地上的书包和外套,拍了拍说为什么不啊。

“为什么要啊?”石头哥把数学老师看外星人的眼光原封不动地还给塞林格,末了皱眉,“你难道……想参加高考?”

塞林格表情黯了黯,说:“不能是因为喜欢吗。”

“喜欢?语文和英语你说你喜欢我还姑且能理解,毕竟写歌词用得着,数学你能喜欢它什么啊?”

“喜欢它很美。”

石头哥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是吗?美在哪儿?”

“例如欧拉恒等式,想想就很美。”

“欧什么?”

塞林格扭头看着石头哥似乎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的表情:“你高中数学怎么学的?”

“你管我呢!那物理,化学呢,难道也很美?”

塞林格说:“量子力学中有一种现象叫量子纠缠,听说过吗?”

石头哥:“……”

塞林格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个问题:“量子力学你听说过吗?”

石头哥憋红了脸,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石头哥回忆至此,说道:“他当时告诉我量子纠缠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宇宙中曾在一起的两个粒子,就算把它们分开,哪怕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当有什么发生在其中一个粒子上时,另一个粒子也能同时感应到。”他看着我,“这个世界上对量子纠缠感兴趣的物理学者可能很多,玩摇滚的人更是何其多,但是对量子纠缠着迷的摇滚人,我觉得也找不出几个吧。迟南,我当时知道他买你的那七首歌里有一首叫《量子纠缠》时,就知道你们俩怕是真的很有缘了。”

有缘这种说法,用数学语言来说,只是概率而已。关于量子纠缠,我只是偶然读到,觉得很美,才会想写成歌的。

虽然只是概率,但是想到,原来他在看见我的那七首歌时,只看歌名就已经知道我在写什么了,还是会感慨,这样的数学概率是真的挺美吧。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