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怒火

俞尧看着脸憋成茄色的寺山,礼貌地问了一句:“寺山先生,我们走吗?”

寺山尴尬地一笑,说道:“俞先生,我有些要事处理,麻烦俞先生稍微等候一下。”

俞尧莞尔点头,道:“好的。”

寺山转头对侍从说了一句外语:“看好他,别叫他乱跑。”

寺山前脚刚出门,俞尧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徐致远在房间里站着,骨节扣得发白,晕熏的廖德不断被念棠套着话,道:“寺山?寺山就是一头老色狼。”

念棠用领带把他的眼睛缠上,挑拨道:“人家可没你这么难伺候,要这么多人陪着,还好耍些奇怪的把戏。”

徐致远心里担忧着吴桐秋的事情,加之他并没有守在人旁边看人 “春宵一刻” 的癖好,他正要带着身上这把寓意不明的枪离开,便听到那赤裸上身的酒鬼大放厥词:“寺山那洋鬼子一肚子的野心,自从去年在夜会上被那俞尧勾走了魂之后,什么口味的都吃不下了,整天宵想天鹅肉。”

徐致远的脚步停下。

“终于遭不住饥渴,就使了些手段把’天鹅‘给勾来了。” 廖德哈哈大笑道,“吴桐秋被拘留的时候,俞尧来跟我交涉过。我跟寺山讲,说那美人性子可烈得很,背后面还有徐镇平撑腰,搞到可算他有本事。他却胸有成竹,说到时候跟我一块尝……”

登时场面安静了下来,念棠一掀眼皮,只见门口的徐致远忽然折返,脸色阴沉地从腰间掏出了枪来。

被蒙着眼睛的廖德还毫无察觉,得意道:“那可是人间极品的姿色,等我办完了你们,我就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枪口抵着他嘴中上颚,硬生生地将他的脑袋摁在了床头,后脑勺和床板亲密接触,发出了咣的撞击声。徐致远睨着他,阴沉道:“你就去干什么?”

身旁有人尖叫,廖德愣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现在的处境,呜呜地挣扎了几下,手忙脚乱地去扯蒙住眼的布条。

指尖在扳机上沉寂几秒钟之后,徐致远抓起他的头发,狠狠地向他后颈重击一下。廖德就在不明所以中 “嗷” 地一声昏了过去。

他那几秒钟的沉寂,念棠可是看在眼里,他淡淡地看着在盛火之中的徐致远,问道:“怎么不开枪。”

徐致远将枪口拔出来,抵到了念棠的额头上。旁人见了立马换了警惕的神色,上前去护住他们的领头。

念棠让他们不用紧张,用手指嫌弃地拨了一下沾了口水的枪口,说道:“脏死了。”

“我资质太浅,看不透念老板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我也无所谓你的那些破事,反正只要能我们两不相害地达成目的就行。” 徐致远冷冷地说完,把枪往他怀里一扔,说道,“只不过我不会杀人,您想拿我当枪使真是抬举我了。”

徐致远转身,而念棠看了一眼昏过去的廖德,说道:“袭击工部局高官,小少爷不怕过去今晚,我把你的名字供出来吗。”

“行啊,” 徐致远鄙夷道,“到时候把这些老东西搞龌蹉聚会的事一块捅出去,这些人都下不了台,念老板你的生意和名声也就黄得差不多了。”

他看着念棠,又踢了一脚廖德,阴阳怪气道:“再说,我可是您带来的,若是今晚过去他要讨说法,也得去找您。念老板八面玲珑,这些利害都权衡不了?”

“喔……” 念棠觉得眼前这怒火上头的小子忽然变得比之前有意思了,于是笑了起来,看着他摔门出去。

……

俞尧正在山水绣画的屏风后面独自坐着,他知道外面肯定有侍从在看守,安静地起身,借着遮挡,把房间的一方小地浏览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地方,于是他将目光放向窗户。

傅书白昨日已将相关的情况全部告诉他了——尤其是在他听说夜会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 “兔子买卖” 的时候,便有预感这位好男色的寺山先生与他正调查的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不知寺山是精虫上脑导致疏忽大意,还是他这个人平时就这么自大。自以为是地借着 “语言不通” 的屏障,在俞尧面前把这些事给抖了出来。

傅书白和吴桐秋有警惕心在前,不会太容易被带走,但是俞尧仍然不由地担心他们的安危。他现在需要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徐致远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俞尧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兔崽子打扮成那副模样到这里做什么,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脑海里的思绪正在不断更替,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动静,俞尧心中警铃大作,他快速地捡起桌几上的一个精巧的茶杯藏在了袖子里。

门被突然打开,一个人影来势汹汹朝屏风走了过来。俞尧立刻站起来,但还没等迈开步子,他便被抓住了脖颈一侧,往后一拽,他的后背就撞进了人怀里。

俞尧被大哥教过防身术,体能的锻炼在留学欧洲时也没有落下。可他力还没蓄完,就听到这个拉他入怀的罪魁祸首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这话就像是把牙根咬碎了说的,又愤恨又委屈。

“致远?” 俞尧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挣开,说道,“…… 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问你,如果我不在这儿,你是不是也要卖色相了。”

“我……” 俞尧本想解释,但是转念一想,好奇道,“…… 为什么要说’也‘?”

“这跟你没关系!” 徐致远道,“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寺山给你单独发了邀请?你不可能不知道那头肥猪对你存了什么心思,为什么还要跟他过来!”

“我就是因为我知道才会答应,这样才……” 俞尧看到了被打晕在门口的侍从,头疼道,“致远,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现在先去找吴桐秋。”

“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一会儿让人在后门备车,你给我回家里待着。” 徐致远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出走廊,一边往念棠在的房间里拽。

“备车……” 俞尧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说道:“你到底是跟谁进来的…… 难道是梨落坊吗?”

“是。”

“你……” 俞尧暂时闭了一下眼睛,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徐致远嗤道:“你不是也没跟我说吗。”

“你耍脾气之前先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我所做的性质根本就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徐致远忽然就将他的手腕摁在走廊墙壁上,昏黄的蜡烛灯随着被撞到的壁灯晃动,他怒道,“被你区别对待的只是我这个人本身罢了。你愿意即使是便宜了任何人——甚至是寺山,也不愿意便宜我呗。”

“你……” 俞尧本来已经扬起手,但是见到眼前人满是血丝的眼白时心中一颤,只能一咬牙,把这一拳落在了墙上。他道:“你简直胡闹!他们跟廖德金吉瑞这些人的交情比你深多了,你难道不想想他们为什么要帮你吗!”

“我什么都没想到,我又蠢又笨。你怎么不打我?俞尧。” 徐致远说,“反正你把温柔和耐性留在别人那儿,坏脸色都给我了,我又不差你这一巴掌。”

俞尧气得发抖,只好转过头去,说道:“不值得。”

“…… 好,” 徐致远盯了他半天,只说了一个字,就松开了他,“你跟着车回去,我去找吴桐秋他们,等这件事过去…… 你就算是跟冬以柏好,也跟我没关系了。”

凉意扎了一下俞尧的心脏,他说:“致远,你把我当什么?”

徐致远并没有回答,将他强行拉回去了后门,那里有梨落坊的人和念棠已经为他备好的车。

俞尧说的没错,念棠对所有夜会场地都熟悉得很,且巡警对他们干的事情心知肚明,与他们沆瀣一气,根本用不着煞费苦心地去谋划出入路线。

念棠见到徐致远把俞尧带出来了,招呼道:“俞先生好。”

俞尧并没有正脸看他,警惕地环视除徐致远外的所有人,质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帮了个私忙而已,” 念棠瞥了一眼徐致远,帮他撒谎道,“我在早之前就和徐少爷交情不浅,肯定不会做不仁不义的事情。俞先生放心。”

俞尧看向徐致远,说:“…… 交情?”

念棠笑道:“睡过一觉。”

“……”

徐致远攥了一下拳头,没有去回答俞尧的目光,直到沉默过后,俞尧假意揶揄了一句:“那麻烦念老板了。”

他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车门,车子启动,灯光渐渐远去。

“俞先生没放下戒心来,他会选择说不定会中途逃掉。” 极善于察言观色的念棠看着远去的车子,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没有害他的意思,他很安全,满意嘛徐少爷。”

徐致远揪起他的领口来,道:“你他妈除了会编造上床的理由,其他的本事都黔驴技穷了吗?”

“这表明的关系最直白嘛。我要是说’徐少爷因仰慕我的大名已久,故亲自到梨落坊一日游与我观花饮酒‘,感觉像编的一样。”

“……”

“四舍五入的话术而已,今晚一过,我和廖德的交情以后也要画上一笔’睡过‘了,” 念棠抚了抚领子,笑道,“徐少爷身正不怕影子斜,忌讳什么。”

“吴深院也是这样被你这样’四舍五入‘的?”

“这个是真睡过。” 念棠一垂眼眸,看不出情绪来,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又道,“小少爷不是还要去找桐秋的吗,再拖下去楼上的摊子可就兜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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