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几勉强睡着,熬过了第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疼痛大减。
而后伤口复原仿佛突飞猛进,每一觉过后都会好上一大截,第三天早上基本下床无碍,第四天早上觉得除非用力咳嗽,日常活动已经恢复,于是坚持要求出院。
为了能出院,他还在医生查房期间当着外科主任的面做体操,在下腰的瞬间被床位医生抱住。
“你再这样,”床位医生语出威胁,“一周后我就不给你拆线了!”
“我好了,我想出院。”程几央求。
“你没好,齐总不让你出院。”
“我好了!”
医生掐了他伤口一把。
“啊!”他惨叫,“您是医生吗?您这样对病人的?!”
“疼就不能出院。”
“我穷。”
“早上齐总刚给你住院账户里冲了十万。”
程几大惊:“我只缝了三针而已,难道一针要三万三?!”
“你也不想想伤口多深,多余的出院结算后会返还给你。”
程几摆手:“谁交的就返还给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出院。求求您赶紧给我办,否则等齐北崧那帮人来了,我就走不了啦!”
医生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让他签了一堆免责证明,给他开了出院小结。
程几插队办完手续,提着行李、绑着护腰冲出了医院大门。
跑动时伤口还是有点儿牵痛,但他实在无法再在高级病房里坦然住下去,程女士那边还不如情况如何呢!
据王北风报告,程女士近四天不好也不坏,没醒也没死,但程几不放心,要回去看看。
迈进长康医院熟悉且破落的大门,有一种回家的温馨,护士们迎上来问他这几天去哪儿了,他讪笑,说出了点小事故,被电瓶车撞了。
护士们同情,说你这小孩,为什么不小心点儿呢?
程几说小心也没用,就是倒霉。
护士说,唉,知道你没钱,但也不能偷人家电瓶车啊。
“……”
程几想,难道我长得像是个偷电瓶车的?
他一边想不通一边往病房走,在走廊里撞见了王北风。
王北风一下子就把他抱住了:“日!你没事吧?!”
他笑道:“没事。”
王北风说:“我都听说了,赵小敬居然敢拿刀子捅你!你不是挺能打的嘛,为什么不弄死丫的?”
程几一听便来火了,那天要不是赵小敬的跟班“亮子”守在长康医院,用程女士的安危威胁他,他才不会被那么轻易地制服!
“现在弄也来得及!”他带着怒意说。
王北风揽着他的肩膀进病房:“你放心吧,这两天你妈挺好的,反正医生说了没恶化。”
程几道谢,王北风故意板着脸说:“谢来谢去的多烦啊,咱俩是哥们,不言谢!不过呢……”
“不过什么?”
“你有空向老齐说声谢谢。”王北风说,“我听陈川说了,你住院期间他没少操心。”
程几点头。
这两天他躺在病床上想过,应该说齐北崧救了他的命,若不是那人及时调转车头拦截,他很可能就会在赵小敬的车上流血致死。
一码归一码,齐北崧有错也有恩,功过相抵,他和老齐之间算是翻篇了吧。
王北风说:“这件事把老齐气坏了,看在他真替你着急的份上,以后别打他了哈!”
程几粲然一笑:“我没想打他,是他自己送上门来。”
“以后记得手下留情。”王北风也笑。
程几倒想手下留情,可这两天齐北崧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说实话,还挺想的,毕竟那几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都习惯了。
程几的腰不灵活,坐在病床上旁显得僵直,程女士还是老样子,鼻插氧气管,脸蛋浮白宁静,胸膛微微起伏。
王北风说:“说到赵小敬那狗|逼,他把你弄伤了,雷老大为你去要医药费,他居然一分钱都不肯出,还躲他妈情|妇家里去了!他那情|妇在圈儿里名声太臭,雷老大不方便追只好算了。没想到赵小敬非但自己躲,还带着几个手下一起躲,你说那帮男男女女钻在小别墅里干嘛呢?真他妈肮脏!”
“情|妇?”程几问,“钱?”
“你不知道吧?赵小敬虽然和老齐同岁,但已经结婚离婚两次了,情|妇少说也能组成一个加强排……”
“不不不!”程几打断,问,“你的意思是赵小敬没赔我钱?”
“没有哇。”
“……”程几掏出了那张所谓的“赵小敬赔款”银行卡,“那这是谁的?”
王北风看了一眼:“老齐交给你的?”
“嗯。”
“那这就是老齐的。”
“啊?”
王北风也掏出一张卡来:“这不是和我工资卡是一批的嘛,号码都差不多。老齐是这家银行的超超超级VIP,这个花色的卡就是去年专门为他定制的,一共才做了二十张,全发给我们了。这卡图案上放着金光的狸花猫就是老齐他妈妈养的,叫胖丽丽!”
“……”程几举着卡不敢动。
“老齐给卡你时怎么说的?”王北风问。
“他说让我随便刷,买车都够……”
“???”
王北风拉了一个群。
王北风:老齐那张胖丽丽卡是不是有别的作用啊?
陈川:啥作用?
赵家锐:胖丽丽死啦?
陈川:你才死了呢!
郑海平:什么事又拉我!你们怎么不拉雷境啊?
王北风:老齐给了程几一张胖丽丽卡,还说让程几买车。
赵家锐:啊,那不是工资卡嘛,说明老齐要招聘小程啊!
王北风:哦,这么一说就解释得通了,原来是破格录用!
陈川:……
郑海平:……
郑海平退出了群聊
陈川:你俩就是笨死的。
陈川退出了群聊
……
程几出院的事齐北崧很快就知道了,他也没多说什么,这几天他似乎有意无意地躲着程几,他有心事,要多想想。
程几揣着他那张卡,既忐忑又无辜,密码就贴在卡背后,据说是胖丽丽的生日,程几去查过,卡里有五十万。
这五十万来得蹊跷,他一分也不敢花,只等着原封不动还回去。
往后几天他和王北风、陈川、雷境都混得熟了,尤其王北风和陈川,彼此早已没了戒心,什么都能拿来聊。
王北风憨厚,陈川开朗,雷境稳重,只有一面之缘的郑海平也清隽成熟,程几有时候想:齐北崧身边这几个人都不错,如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否说明齐公子也不太坏啊?
他几乎忘了自己重生的世|界曾经是一本书,齐北崧搞强|制不过是书中狗血情节,主要就是为了虐。而如今书本情节烟消云散,齐北崧连虐的对象都不见了,性格方面有变动也是正常。
伤后第七天,程几越发觉得好利索了,急着要去拆线,医生看在他年轻,勉强答应,一边拆还一边强调说原本应该等十天。
从医院出来后程几满血复活,只在腰后留下一Y型粉色疤痕,他神清气爽,情绪高涨,准备报复。
当然要报复,真以为他是圣母?
他问陈川:“有枪吗?借我用用。”
陈川立即明白了:“要弄赵小敬?我同意!等着!”
“我打他膝盖。”程几坏笑。
然而真找来了枪,程几却犹豫,最后还了回去,说:“还是别见红吧。”
“他让你见红了啊!”陈川说,“这个世|界的逻辑就是以暴制暴、以牙还牙,他害你住四天院缝七天针,你也原样反弹,懂?”
程几说:“我怕闹大了给警察添麻烦。”
陈川心想:你给警察添的麻烦还小,你当初报假警把老齐弄进去,老齐倒还算伏法,抓人的那几位后来被局长叼到飞起,局长又被厅长叼到飞起。
“没关系,有老齐帮你兜着呢!”陈川说,“不过警察对付不了赵小敬,动私刑吧。”
“赵小敬的家在哪儿?”程几问。
陈川想了想,说:“赵小敬那杂种要不是投胎投对了,其实就是个废物,当然他现在也是个废物,披着所谓公司老总的皮而已。”
“他名下至少有十个空壳公司,都叫什么‘网络’‘文化’‘科技’‘游戏’等等有限公司,主要作用是泡妞时拉风,好听,他就是个仗着老爹财势的臭衙内。比如现在这个时间——上午九点——他一定还抱着妞儿睡觉,所以知道他家在哪儿没用,你得排查他每个妞儿的窝,还不包括那些419的。”
程几问:“那就挺难找的喽?”
陈川挤眼:“我们找是难,但换个人找就不难了。”
程几立刻明白了:“齐北崧?”
“赵小敬从小到大就服老齐一个人。”陈川说,“所以他以前再怎么胡来,老齐也不好意思真和他翻脸,伸手不打小粉丝啊。说起来老齐也挺无奈的,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有什么样的出身就有什么样的朋友,那些衙内都是什么脾性你还不懂?”
程几不语。
陈川怂恿:“把老齐拉入伙呀!反正他这次也挺生赵小敬气的。”
“老齐不打小粉丝。”程几说。
“但为了你就不一定了。”陈川话里有话地说。
程几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独自思索,终于他拿定了主意,找齐北崧入伙。
这几天齐北崧没在他眼前出现,好在有陈川他们在,找齐大公子不难。
齐北崧看到陌生来电原本不想接,但见对方连续打了两个,这才接起说:“喂?”
“齐先生,”程几说,“我。”
齐北崧挺吃惊,程几居然主动给他打电话,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换做十天前,这不啻于罪犯投案自首!
“你居然有手机?”
“有啊。”
“那怎么从没见你用过?”
程几想:……还不是怕被你定位。
他简短说明用意,道:“你只要帮我找到赵小敬,其余的事不用管。”
齐北崧问:“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程几还没想好,目前只考虑把赵小敬吊起来打一顿。
“赵小敬是我发小,我凭什么帮你找他?”齐北崧假模假样开始谈条件,其实他巴不得程几动手呢!
这点程几倒想好了:“你只要帮我出这口气,往后我随便你造!”
“……”齐北崧问,“什么意思?”
“随便你打。”程几说。
齐北崧就知道!
这句话在别人耳里听来就是表白了,死直男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永远不懂自己说话有歧义!
“不找!”齐北崧气得要挂电话。
近来他内心翻覆,思绪徘徊,但已经有了个基本方向,决定离直男远点儿。
直男再漂亮,再喜欢,他也是个直的,就算当时掰成曲别针,日后他突然弹开,说不定还会扎你一下,让你血流遍地痛不欲生,反正他齐北崧身边不缺人。
程几叫:“哎哎哎哎齐先生,哥!哥!”
这倒新鲜了,程几居然低三下四地喊他哥,往常不是嘴上称“总”,心里骂“垃圾”么?
“说。”
“哥,求你了,我不能白白吃亏啊!再说我为什么吃亏?”
言下之意:还不是因为你?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齐北崧本来对这件事有愧疚,时常懊恼自己多嘴,惹得赵小敬那白痴横插一脚。
“给我十五分钟。”他说。
十五分钟之后,他给程几回电,说:“梅花别墅17号,名义上是赵小敬妈妈的房子,距离你大概四十分钟车程,记得不要带刀坐地铁。”
程几丢下手机赶紧做准备,腰后插菜刀一把,背包里装麻绳一捆,胶带一卷,塑料扎带数根,还有手套、墨镜、口罩、丝袜、鞋套等必要作案工具,待一切就绪,雀跃地跳上了出租车。
没想到齐北崧就在别墅区外的马路上等着他,依旧开着一辆路虎。
他打发走出租车,上去敲齐北崧的车窗,问:“怎么?怕我失手把赵小敬弄死了?”
“恰恰相反。”齐北崧说,“别墅有安保,我怕你翻墙不利索,所以想把你从大门送进去。”
程几竖起大拇指:“齐先生,真他妈上道!”
“什么齐先生?”齐北崧皱眉。
“对,齐先生太生疏!”程几笑嘻嘻的,“齐总!”
“……”
齐北崧还是不高兴,“总”这个称呼,论生疏程度和“齐先生”差不多,他想再听程几叫他几声“哥”。
“上车。”他命令。
程几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齐北崧不等他坐稳,指了指后座上的一只包,说:“化妆。”
“??”
齐北崧说:“不化妆的话,就算有我在,赵小敬也不会给你开门。”
“我能避开摄像头。”程几说。
“你也不嫌烦。”齐北崧抓来顶假发压在他脑袋上,“腰伤好了么?能跳上跳下?”
程几摘下假发,只看一眼便傻了:“……长卷儿?让我扮女的?”
“对。”
程几哭笑不得:“别闹了。”
“没闹。”齐北崧看着前方开车,“他如果发现我带了个男人也不会给我开门,女孩儿毕竟威胁性小些,你低下头没人能看出来。”
“我不干,我要翻墙。”程几将假发扔回后座。
“他们家墙上有几层电网。”齐北崧解释,“这房子是赵小敬他妈的,他妈和他爸十几年前就离婚了,他妈那时受了点儿刺激,后来就有些被迫害妄想症,老觉得有人要杀她,所以几处房子里都弄得跟军事基地似的,满是安保设施。”
他看了程几一眼,说:“这里和那天的水月山庄不一样。”
程几困扰不语。
齐北崧努嘴:“涂口红去,我特地让郑海平买来的,他说这颜色好,斩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