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什么都会 第74章

而那些王、谢、崔、叶,还有那些暗地盘算之人的徒子徒孙,不是被塞进翰林院从此修书,就是被放到了玄甲义军强势且家族势力薄弱的州县。他们虽不能说前途无望,但要想出头,绝不可能再像他们的父辈、祖辈一般舒服了。

因为阮笳这番出其不意的安排,那些使阴招的人的招数彻底失效,贫寒进士们终得以顺利适应岗位。

在这些新臂助成长的同时,阮笳的另一个计划也开始筹备。

这大楚的朝堂之上,有人进来,自然也要让一些占着位置却无任何贡献之人出去。

在科考新人上任之后的第三个月,阮笳在一次朝会之上,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当众宣布要从上至下倒查贪污,以十年为期,不论文武。

与查聂尚元通敌一案一样,前一日刚才宣布,第二日,玄甲军便敲响了一些文武官员的府门,不给任何缓冲和准备的机会。

有聂尚元的前车之鉴,这次的文武百官都学了个乖,不少人连夜销毁证据、转移府中金银珠宝,试图逃过清查。

但可惜的是,过去阮稷在位那十年实在管得太过松散,令他们失去了警戒意识。十年的证据被散落在各处歌楼舞榭、商户社院,甚至于粮店油铺、布坊酒家,想要在短时间内销毁简直难如登天。

况且,这些以利益相聚的人,人心从来不齐。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大楚官场再次扫落一批人。而若有知内情的人有心对比,会发现这批人,与之前暗地谋算,试图坑害新上任进士的那些人,高度重合。

至于没被“清扫”的其他人,未必没有贪污的证据,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暂时放下。

一时间,整个大楚朝堂格外安静乖巧。那些旧臣看着朝堂上,以康叔虔为首的那些新人,每次朝会都积极建言献策,甚至敢与阮笳激烈辩论,不免有些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惊惧。其中某些人,心中偶尔隐隐也会升起几分艳羡。

若是也有这份幸运,他们是否也曾有机会做这样的直臣、能臣?但一切都不会有答案了。

...

这一日,阮笳结束朝会,与康叔虔等同往理政殿继续商议未议定的一些重要政事。

正行在宫道之中,忽然远处一名着装朴素的女子身影闯入眼中。在这女子的身前,两名玄甲卫正严实将她拦住。

这一幕格外熟悉,只是阮笳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女子并非是宫娥。

那是继后本人。

就在理政殿前阶下,继后素衣脱簪,昂首而立。虽是请罪的打扮,却俨然是兴师问罪的做派。

玄甲卫见到阮笳,齐齐收兵器见礼。继后随之转过身来。

她那张脸与阮令宜有五分相似,只是岁月的痕迹如隐形的纱般,不免覆盖在脸上。继后眼睛死死盯着阮笳,冷冷的眼神中,即便用力遮掩,依旧藏不住流露出浓烈的敌意和恨意。

身旁,康叔虔等大臣同时皱起了眉头。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可当他们担忧地转头一看身前的阮笳,却见后者对着他们的侧脸上,嘴角略微勾起,竟然带着笑意。

这笑只持续了片刻,忽然间,阮笳眼尾缓缓垂下,一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悲痛之情浮上了他的脸庞。

理政殿前将要发生的一切,就此陡然转向了一个除阮笳之外,谁也没想到的方向。

第80章 残酷暴戾的残疾君王16

只见阮笳直直朝继后走去, 步子一如往常,却又在某个瞬间似轻微踉跄了一下,而他本人仿佛一无所觉。

这种失误此前从未出现在阮笳身上过。

走到继后面前站定, 阮笳垂在身侧的手半抬起, 看动作是要去抓继后的手腕。可是,他忽然指尖颤了颤, 半晌无声又将手掌垂了回去。

一时默然无语。本来欲兴师问罪的继后, 被他这番反常的举动闹得一头雾水。

心下疑窦顿生, 继后忍不住拧起秀眉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语气咄咄逼人。

阮笳抬眸瞧了她一眼,就在这短短瞬间,他金眸中氤氲起湿意,眼尾处极淡的一抹红, 悲痛几乎要满溢而出。

如同玉碎轻颤,阮笳道:“父皇他...找到了!”

继后一双杏眼猛地瞪大, 不等她露出喜悦夹杂着复杂情绪的眼神。阮笳伤痛片刻,接着又道:“南夷圣教石长老,奉命护送父皇灵柩归楚,再三日便能抵都城。”

“...望您节哀。”

阮笳说罢,定定瞧着继后,眼中一片纯粹的亲情关怀。乍看上去,是再纯善大爱不过。

继后瞳孔颤动,一时被这五雷轰顶般的消息震得愣在原地。她自然是知道, 以阮稷的德性和无能, 从都城出逃后必定凶多吉少, 死讯传来不过早晚之时。

只不过, 继后万万想不到, 会是这样巧。消息传来之时, 恰是今日,恰是她要借机对阮笳发难之时。

乍喜、乍悲又乍怒,继后脸上的表情失去控制,眼瞪着阮笳,目眦欲裂。骤然间她福至心灵,想道,阮笳这贼子必定早就知道消息,专等着她来。

“你€€€€!我...!”继后恨声。一时间情绪奔涌,带动气血上涌,她双眼一番,直直晕厥了过去。

她自小蒙先皇后收养,不在深宅就是深宫。不论先帝阮稷又或先后,见她生得可人又嘴甜,都对她极包容宠爱。一生中,经历最惊险之事,便是与阮稷御书房中白日私情被先后之子撞破,亲自出手将先后与先太子母子二人诱害。

除此之外,便是都城被破的七日动乱之时,也不曾闹到她宫中来。这一生,继后从未有这样觉得被人故意戏耍的憋屈时候,竟然承受不住。

玄甲卫眼疾手快,赶忙将倒下的继后撑扶住。

阮笳虚虚伸手,敷衍地做了个相扶的假动作,又很快收回。

在继后晕倒的一瞬,阮笳悲痛的眼神骤静。声音倒依旧沉痛道:“荣华公主之母一时承受不住消息,悲痛以至晕厥,速着人送回宫中修养。”

“并命神医陈问素,以及太医院诸太医日日诊脉关怀,切莫让其多思伤了身,以至于父皇泉下难以瞑目。”

他一番言语,玄甲卫当即应是,将继后送回宫中。

身后旁观了一切的诸大臣互相对望,一时间想法不一,既有如康叔虔这般亲信知道阮笳对继后和先帝的态度,已然猜到大半,在心中忍不住感叹,原来摄政王殿下还有这番性子。也有如一些纯真之臣,当场为阮笳一腔孝心感怀不已,一时同悲。

更有人,隐隐知道又所知不多,只觉得丈二先生摸不着头,这大楚皇室关系真是扑朔迷离的。

其实,阮笳所想的,不过是继后既然找上门来要与他演戏,那自己不妨主动出手,演她一个大的。

仅此而已。

...

当天夜里,继后自昏迷中悠悠转醒,头顶床帐摇动,她忽然感觉到一侧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很是不舒服。

缓缓侧头,就见帐外隐约有一道人影。耳边听到:“在下医者陈问素,见过贵人。”

这声音带着几分憋闷,继后一听到耳中,嘴里不自觉就漫出一阵属于龙胆草、黄藤等的苦味,当即浑身一个激灵。

她猛一缩手,斥道:“本宫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诊治,都给我滚出去!”

继后骂完,本以为这人是阮笳派来,居心不良,必定还有一番纠缠才肯走。不料,帐外的陈问素听完她话,当即动作飞快,哐哐哐一顿收拾,眨眼间已经退了出去。

徒留继后及近身的宫女在殿中,在一片寂静中升出了几分荒谬的茫然。

直到三日之后,阮稷的灵驾到达楚都,继后才终于知道了那日陈问素这样好打发的原因。

在阮稷下葬入楚皇陵的同日,理政殿传出旨意,大意是:“荣华公主之母闻听先帝死讯,伤痛以至于拒医,为保其康健,特将其迁居皇陵别馆,以全夫妻日夜相伴之谊。”

送继后启程的当日,阮笳特地安排昌平公姜不吝前去送行。

姜不吝身为前周遗孤,过去四十余年在两国间混得如鱼得水,最是擅长言语之术,一直到继后坐在皇陵别馆的榻之上,都没能找到一个不被他挡回去的借口,来拒绝这次名为迁居,实为发配守陵。

之后一段时间,继后也曾挣扎,什么私联文武旧臣、在都城散播阮笳不孝不义的童谣,又或者试图假死逃脱,全都无功而返。

最终,继后不得不接受,她与阮笳抗争,已然是以卵击石的局面。自此,皇陵别馆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而另一边,阮笳理政殿的书案上,因为阮稷身死、继后出宫,一封意料之中的奏折被呈了上来。

€€€€那是奏大楚不可一日无君,请阮笳登基的折子。

在旁人眼中,此时障碍皆除,前路广阔,正是登基的好时机。但是,奏折发回之时,上面阮笳给出的批复却赫然是否定之语。

他说:“荣华公主乃先帝掌上明珠,此时流亡国外,一日不归,本王一日无颜继位。”

掌上明珠,指国破内乱之时,关进牢中理也不理。这借口分明太不走心,收到批复的那些联名上书的大臣,一时无语。

然而阮笳这样发话,旁人也不能强行将他摁到帝位上去。况且,如今大楚哪有人还敢逼迫阮笳?

不过有一点,他们却是说对了,如今国内障碍皆除,前路广阔,正是大好时机。

不稳定的因素已除去,身边又汇集了大批得用之臣,阮笳的目光理所当然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农桑之业、商吏之治、成业之军,在阮笳的一手掌控之下,大楚这个在阮稷手中沉睡、伤病十年的巨兽,经历治伤、除去从沉疴之后,开始逐渐复苏、壮大。

...

与此同时,北元的疆域之上,朔风苍茫,黄沙漫卷。

阮令宜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四周的草因为牛羊滥食而北元君臣不通治理,已是杂乱荒芜,如同一个得了脱发之症的人。

而草地之上,不见大楚一般的高城闹市,更无亭台楼阁和两岸碧桃秀樱争妍,只有低矮的、旧且泛黄的毡包。阮令宜身后就有一个。

几月之前,她与齐怀€€两人被玄甲军一路追到北元和大楚交界的断崖前,正一筹莫展之时,幸好遇到了一支试图潜入大楚探查的北元军队,愿意带他们上崖。

然而到得北元,阮令宜和齐怀€€却如同被软禁一般,无邀请只准在住处的毡包附近一里活动。而北元不论气候、饮食,于生长在大楚的阮令宜,又是另一场折磨。

尤其是,伴随着大楚在阮笳的治理下如何如何美好的消息,一直不断传来。

至于齐怀€€,倒是一直在积极谋划,频繁赴宴,试图用自身权术钻出一线生机,将两人的行踪消息和证据传到东梁国中。

这夜,阮令宜又应邀陪同齐怀€€赴宴。

北元的宴席风格粗犷,在阮令宜眼中看来毫无美感。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到对面的北元将军说话,通中原之语的译者翻译道:“大将军曾经听闻荣华公主艳名远播,今日得见,想请公主一展歌舞之艺。”

北元之人于中原文字不大熟悉,所谓“艳名”自然不是大楚、东梁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意思,只是误用。

但是,这不妨碍阮令宜心中极为不悦,但寄人篱下,心中只能忍了又忍,她垂眸柔声道:“今日身体不适,不便献丑,还望将军见谅。”

不料那将军听到译者回话后,忽然重重冷哼了一声,讥讽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那译者神色尴尬,说道:“将军妻妾在宴席中从来让舞便舞、让歌便歌,女子就该如此听话又大方,你们大楚的公主当真是缺乏管教得很啊!”

又看向齐怀€€,继续说:“东梁的太子,你也不好好教导教导,免得失了你的脸面,也扫了我等的兴致。”

意思,是让齐怀€€发话,令阮令宜听话歌舞助兴一番。

阮令宜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脸上怒气压了又压。转头看向齐怀€€,却见他垂眸饮酒,没有赔笑应和,却也一言不发,如同装聋作哑。

阮令宜心中一时间凉了半截,这几个月来在北元收到的委屈齐齐涌上来,她正要当众发作。

忽然,见到对面的北元将军朝两侧使了个眼神,一队北元士兵堂而皇之走到了阮令宜与齐怀€€两人的身后。

齐怀€€手中握着酒杯的手一紧,阮令宜同时气焰散去。

是了,他们寄人篱下。

译者这时又道:“将军问话,请问荣华公主考虑得如何了?”

到这时,这歌舞助兴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字面意思,而是沾上了一场暗地的权力较量。是北元对他二人绝对统治的彰显。

然而于阮令宜,这也是她贵为公主的自尊碎与不碎的一次抉择。

在紧张之下,思绪疯狂运转。终于,带着对齐怀€€的浓烈失望,阮令宜深吸一口气,突然高傲地昂起脑袋。

破罐子破摔般,她道:“本宫乃是当今大楚摄政王阮笳之妹,是他唯一存世的至亲,亦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尔等如此羞辱于本宫,便是在羞辱当今的大楚,将军难道就不惧因一己之失,引得玄甲军兵临北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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