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陆小雪!
他与陆雪拥每次见面少不了争执几句,却从未真的心生芥蒂。
他想,陆雪拥若是可怜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谁要每次见面都是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呢?
等他满了十六,便可以出宫去找他了,届时定不会这样狼狈。
可还没等到十六,在他十岁的某一天开始,陆雪拥再未进宫找过他。
后来听嘴碎的宫人私下议论才知道,丞相夫人去世,陆雪拥为母亲守灵,闭关在家已三月不曾出过府。
而与此同时陛下立了应有时为太子,沈如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的没用,所以他又被关起来。
沈如不知道,是他主动向应昭拒绝了太子之位。
可没有了陆雪拥的陪伴,他才发觉,关禁闭原来可以这样难熬。
又是三月过去,陛下为皇子挑选伴读,他终于在偏殿以外的地方再次见到了陆雪拥。
他冲上去打招呼,却发现对方根本不记得他了。
他很生气,却又听一旁的顾家公子说,陆雪拥因为母亲去世大病了一场,病好后以往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应我闻又觉得心疼,可他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没有一个爱自己的母亲,所以想象不出亲人离世的痛楚。
他只是执拗地想要陆雪拥记起自己,再如以往那般来找他。
于是他直言要陆雪拥成为他的伴读,可陆雪拥却是太子内定的伴读,而他半月前却因为报复沈如而主动丢弃了应昭封他为储君的机会。
命运弄人,不过如此。
他看似是气恼陆雪拥的不识抬举,却实际是怨恨沈如,怨恨他自己。
他从来没有主动想要过什么,如今只是想和陆雪拥走得近些,为何要这样对他。
为何!
但这种怨气在他回到长春宫后,又化作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母后不是教过你吗?要小心藏好自己的弱点啊。”沈如坐在凤位上,掩唇娇笑得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杏眼无辜又残忍,“闻儿应该很喜欢陆公子吧?否则又怎么会头一次向你的父皇索求一个伴读的名分呢?其实啊,母后也喜欢他呢。”
应我闻那时毕竟才十岁的年纪,差点控制不住就要崩溃。
他忘记了自己不配有喜欢的东西。
所有曾经喜爱的东西都在沈如拿来要挟逼迫他后被他亲手毁了。
他不允许自己拥有弱点,可是毁去陆雪拥……他做不到!
怎么办,他做不到。
沉默良久,应我闻露出一个冷笑:“你说的是那个不识好歹的陆雪拥?呵,不用你动手,敢这样拒绝我的人,我自不会放过他!”
他知道,即便这样,沈如也不会轻易相信。
毕竟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一个弱点,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幸好陆雪拥忘记了他,应我闻自作多情的想,至少这样不会因为被亲近的好友针对而心里难过。
只需他一人难过就好了。
再后来,但凡陆雪拥出现的地方,他都会满怀恶意地去掺和一脚。
人人皆知他们是死对头,却只有他知道,他们曾在长春宫那座废弃无人的偏殿旁,言笑晏晏,只有彼此。
第025章 做你一个人的疯狗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撞破了沈如和一个外男偷情。
应我闻透过门缝对上了沈如的眼睛,从她的眼睛里只看见无边的杀意。
他的母亲,想要杀了他。
他还没有和陆雪拥和好,他怎么可以死呢?那么死的人就只能是沈如,他的母亲了。
对不起了母后,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元十二年,长春宫大火,先皇后殁。
应我闻对着迎面扑来的热浪,笑得癫狂至极,他想他终于自由了,他终于可以做回应我闻了。
可是他忘记了他还是宫中唯二的皇子,是中宫嫡出,是宫里除却皇帝以外最尊贵的人,更是太子生母齐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还是不能去找陆雪拥,他还是不能让这群人发觉,陆雪拥是他唯一的弱点。
起初只是执念作怪,可后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暗中窥伺陆雪拥,那种年少时的遗憾与执念早已变质,变成不堪的欲望与占有。
那样温柔又清冷的天边月,他为之如痴如狂,早已恨不得揽入怀中,然后藏起来只得他一人瞧见。
可他却只能与陆雪拥针锋相对,冷眼看着那群人接近他,又背叛他,他嫉妒得发疯,却又更恨那群不知道珍惜的人。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冲过去,对陆雪拥说,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将那群面目可憎的人通通杀光。
我可以做你一个人的疯狗,你要我杀谁我就杀谁。
唯有一条,永远不要抛弃他。
可是他行事狷狂,得罪的人太多。
每日闯入宣王府刺杀他的人,尸体连后院的斗兽场都已堆成上,老虎都饱得吃不下。
他约莫是快要疯了,或许他这辈子都等不到和陆雪拥和解的那天。
他也从未想过,那样骄傲又可爱的人,支撑着他理智地活到如今的人,会有一天当着他的面,从琅风崖上一跃而下。
他还记得陆雪拥说€€€€
尘世种种,皆为入眼。
谁也,不外如是。
好一个谁也不外如是。
若他隐忍多年换来的只是陆雪拥的心灰意冷,那便不必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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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应我闻一步一步走近心门紧闭的心上人,压抑着心中可怖的贪恋垂眼看他,轻笑:“那你要如何才能信?”
沉默良久,陆雪拥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张薄情的面相上显露出几分残忍的笑意,道:“我要你,在东宫所有人的目光下,取下江上柳的心头血,献给我。”
你不是说做我最听话的疯狗吗?那就让我看看有多听话,又有多疯吧。
应我闻垂眼遮住眼中的兴奋与癫狂,牵起他的手,低头在手背落下一吻,“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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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侍从从房里鱼贯而出,江上柳面色苍白地躺在塌上,余光时不时扫过不远处端坐的三个男人,被子下的手早已用力地攥成拳。
他不过是在宴会上提了一句陆雪拥,这三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重要的男人竟联合起来指责他!
不行,他必须尽快拿到陆雪拥的第二滴心头血,应我闻的爱意一定就在第二滴血中。
一想到书中陆雪拥死后,应我闻屠杀主角团的场景,比起恐惧,他更是忍不住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陆雪拥只有应我闻一个人,就胜过他身边这群主角攻们所有的爱。
无论他怎么攻略,应我闻对除了陆雪拥以外所有人的好感度永远是-999。
附加黑化值:999。
这样一个恐惧的数字,在主线剧情的初期根本不可能会存在。
到底为什么……
“阿柳,两国宴会上,不管你与陆公子有怎样的矛盾,那个时候都该一致对外,若非今日陆公子唇齿伶俐将北蛮使臣堵得无话可说,大梁便会成为他国的笑话。”
江上柳不可置信地望着本该站在自己这边的孟浮屠,他想过应有时与楼鹤,但他从未想过孟浮屠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字里行间都是对陆雪拥的欣赏。
“连你……连你也觉得我……”他眼中刻意憋出的泪珠尚未留下,被侍女贴心关上的房门忽而被人一脚踹开。
应我闻落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尚且穿着宴会时的亲王服制,金冠华服,面容俊美,神态漫不经心得像是在自家王府里闲逛。
应有时率先站起身,拧眉道:“宣王,这是何意?”
然而男人并不理会他,而是转过身,小心翼翼牵住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将人带进屋内。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浅淡药香,众人也瞧见了来人的模样。
只见白衣公子裹着鹤氅,被男人低眉顺眼地搀扶着,宛若矜贵的,高高在上的谪仙下凡。
瞥见应我闻正盯着屋内最华丽的那张软塌,陆雪拥嘴角微抽:“不必多此一举,我站着,看得清。”
他说着,冷淡的目光扫过应有时与楼鹤,如同在看两个不相干的人。
“雪拥?你怎么来了?不是身子不舒服么?”楼鹤迫不及待走上前,抬手就要去摸他的手腕,被应我闻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
“别碰他。”应我闻神情阴鸷道。
身后,陆雪拥不禁挑眉,原来疯狗还会护主。
楼鹤面色难看,却碍于男人的身份,只能就此作罢。
应有时面上倒是依旧保持着优雅淡然的浅笑,他朝前几步,擦过应我闻的肩头,对上陆雪拥冷漠的眼睛。
“雪拥许久不曾来东宫,若是知道你来,我定会如往常般准备你爱喝的葡萄酿。”他温声道。
应我闻冷笑一声:“他从小体弱多病,酒这种伤身的东西太子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应有时摇摇头,无奈叹气:“东宫的葡萄酿都是特意考虑雪拥的身子后特意酿制的,只要节制些,并无大碍。堵不如疏的道理,宣王不会不懂吧?”
“本王只知道,但凡有一星半点可能会危害到他身体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沾染半分。”
二人各执一词,你来我往,竟是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应我闻与应有时便同时将目光转向陆雪拥,显然是要他从中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