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论战况如何焦灼,只消拿起剑,他便能静下心来,思量对策。
现如今,他心神不定,险些被剑气反噬。
能妙手回春的凤长生实在可恶。
他不得不放下剑,又去见凤长生。
凤长生正看着命小厮送来的话本,见得商靖之,未及作声,已被商靖之擒住了双唇,制住了双腕。
话本颓然落下,跌于锦被之上。
一吻上凤长生,心烦意乱便变作了神.魂.颠.倒。
商靖之一手捧着凤长生的面颊,一手探入凤长生的衣襟。
凤长生抬手环住商靖之的腰身,透过层层锦缎,他亦能清晰地感受到商靖之腰上紧实的肌肉。
凤长生的衣襟被撩开了,露出来的肌理惨不忍睹。
商靖之登时清醒了过来:“你爹爹丧心病狂,就算被挫骨扬灰,亦便宜了他。”
“我若不是不男不女,亦男亦女的怪物,爹爹才不会对我动手,爹爹以前待我可好了,从不对我说一句重话。我幼时,还时常将爹爹当作马儿骑。吃穿用度上,我甚至超过了爹爹。我承受不起爹爹的好,爹爹打我情有可原,爹爹大抵只是想出出气,并不想打断我的骨头。所以爹爹不该被挫骨扬灰。”凤长生回忆着旧日里爹爹的种种好处,忍不住道,“我要是寻常男子该有多好?”
“傻子,我不是要你自私自利些么?你为何处处为你爹爹辩解?”商靖之为凤长生拢上了衣襟。
“从未有人唤我‘傻子’,但从昨日至今日,将军却唤了我足足九回。”凤长生凝视着商靖之道,“因为我其实是个傻子,所以才学不会自私自利吧?”
商靖之下了决心:“我定当教会你自私自利。”
凤长生拱了拱手:“学生谢过先生。”
“客气了。”商靖之思及凤长生适才所言,发问道,“你要是寻常男子,定会娶陈清影吧?”
凤长生疑惑地道:“将军不是不准我提及陈姑娘么?自己为何要提?”
商靖之蛮不讲理地道:“只准我提,不准你提,回答我。”
凤长生回道:“我要是寻常男子,定会娶陈姑娘。”
这凤长生说话时是一副天经地义的神情,格外扎眼。
商靖之气得再度吻上了凤长生,一吻罢,银丝未断,他佯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你可曾与陈姑娘接过吻?”
凤长生正吐息不定,好一会儿才答道:“不曾,男女授受不亲,陈姑娘乃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即便我曾与她有过婚约,亦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更遑论是与她接吻了。”
商靖之的闷气稍稍缓解了些,岂料,竟闻得凤长生道:“我本打算待我同陈姑娘拜堂成亲,再与她接吻。”
他即刻出言质问:“你读的不是圣贤书么?理当日日想着如何使这天下海清河晏。为何有功夫打算何时与陈姑娘接吻?你莫不是对此日思夜想吧?”
凤长生不解地道:“当时我已认定陈姑娘将来会是我的娘子,我为何不可有此打算?”
商靖之气不打一处来,按着凤长生的后脑勺,又亲了亲凤长生,才舒坦些。
凤长生不懂商靖之何以这般喜欢与他接吻,诚如他先前所言,商靖之想要,他便想给,故而,他由着商靖之亲。
少时,商靖之吻上了凤长生面上的划痕,低声道:“你爹娘如何舍得?委实狠心。”
第8章
想来凤长生定会说些不中听的话为其爹娘辩白,譬如是其命不好,譬如都怪其乃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商靖之并不愿听,索性堵住了凤长生轻启的唇瓣,进而长驱直入。
凤长生被商靖之吻得晕头转向,暗道:这商靖之何以这般会接吻?莫不是处处留情,红颜知己遍及天下吧?
直吻得凤长生喘不过气来,商靖之方才盯着凤长生水光淋漓的双目道:“不许怪罪自己,只许怪罪他人。”
凤长生断断续续地道:“可爹娘……爹娘不是……不是他……他人。”
商靖之无奈地道:“是,爹娘不是他人,而是家人。但在适才的语境中,爹娘亦是他人,你勿要同我咬文嚼字。”
凤长生为难地道:“我恐怕做不到不怪罪自己,反而怪罪他人。我善长自省,不善长归咎于他人。”
“天下人若都与你一般,便天下太平了,遗憾的是,自私自利者多不胜数,如你这般善长自省之人,只会吃亏受罪。”商靖之指了指自己,“你倘使对我有何不满,亦可怪罪我,不必从自己身上找错处。”
凤长生一本正经地道:“将军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且待我不薄,我对将军并无不满。”
“你要是不想与我接吻,不想见到我,都可直言不讳。”话虽如此,假若凤长生当真这样说了,商靖之定然心中烦闷,就算练上几个时辰的剑都消解不得。
“将军想与我接吻,我便想与将军接吻,将军想见到我,我便想见到将军。”凤长生话音未落,已见商靖之眉尖微蹙。
商靖之纠正道:“我是否想与你接吻,是否想见到你,皆与你无关。你并非一样物件,无知无觉,无喜无悲,任由我摆弄。你有你自己所思所想,所好所恶,你大可随性而为,毋庸顾忌我。我并非你的爹娘,绝不会因为你何处不符合我的心意而逼你自尽,对你动粗。”
“我……”凤长生连在学堂中,先生发书之时,都会挑有瑕疵的那一册。
不是沽名钓誉,而是已习惯于优先考虑同窗了。
商靖之抬手揉了揉凤长生的发顶,后又收回了手:“不管我有何事做得令你不快,你都不必压抑,说出来便是。”
凤长生抓了商靖之的手,放于自己头顶,道:“这并不会令我不快。”
商靖之肃然道:“长生,你定要学会如何将自己的喜怒宣之于口。有时候,你沉默不言,对方就算明知你不悦,亦会佯作不知,心安理得地将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以为自己在为他人着想,对方只会认为你软弱可欺。你须得宣之于口,对方才能把握好分寸,不触犯你的底线。”
道理凤长生自然懂,却难以付诸行动。
商靖之耐心地道:“无妨,凡事皆不可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多谢将军,假使我能早些遇见将军该有多好?”凤长生粲然笑道,“那我便能如将军所愿般自私自利了。”
商靖之长叹一声:“并非如我所愿,而是为了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为他人所左右。”
“是我失言了。”凤长生垂首认错。
商靖之换了话茬:“你堪堪一十又七,假使你早些遇见我,我恐怕会铸下大错。”
凤长生既能治好他的隐疾,即便他在受伤前,遇见凤长生,亦会欲.念疯长。
一十又七已太小,若再小些,他如何面对自己的欲.念?
“将军的意思是假使早些遇见我,亦会要我委身于将军?”凤长生打趣道,“即使我仅仅是牙牙学语的小童?”
“我又不是禽兽,你若只牙牙学语,我岂会提出这等丧心病狂的要求?但你若是十四五,我便保证不了了。”商靖之曾听闻有人尤好幼童,因幼童皮肉细嫩,体毛稀少,且易于调.教,但商靖之对此深恶痛绝。
“女子十五岁及笄,早者十二三岁便出嫁了。我这副身体有一半是女子,我若是十四五,将军若是提出要我委身于将军,我定不会觉得有何不妥。”言罢,凤长生不由想起了十四五岁的自己,那时,他日日勤勉,娘亲白日会送茶水、茶点以及滋补的汤水来,夜里则会送宵夜来,而爹爹时常考他的学问,亦与他谈古论今。
可惜,这样的日子被他无端提早的一场癸水摧毁了。
不过他的身体不可改变,他能在爹娘的宠爱当中,长至一十又七已是侥幸。
不对,他该当庆幸自己在殿试前露了破绽,否则,待他高中,陈家便会与凤家议亲,万一……万一他与陈清影拜了堂成了亲,他岂不是害了陈清影一辈子?
商靖之见凤长生陷入了沉思,发问道:“你在想什么?”
凤长生坦诚地道:“我在想陈姑娘。”
商靖之没好气地道:“不准提及陈姑娘。”
“是将军自己问的,又不是我自己要提的。”凤长生望着商靖之,好奇地道,“将军有过多少红颜知己?”
商靖之挑眉道:“长生为何有此问?”
凤长生回道:“将军的吻技未免太纯熟了些,故而有此问。”
听凤长生赞扬自己的吻技,商靖之自是心花怒放:“长生且猜猜我有过多少红颜知己。”
凤长生想了想,继而冲着商靖之比了个五。
商靖之以为凤长生指的是五个,岂料,凤长生居然道:“五十。”
商靖之莞尔道:“为何是五十?”
“太少了?”凤长生改口道,“那五百。”
商靖之自嘲道:“我破了相,又一身煞气,你为何认为我能有五百红颜知己?”
凤长生理所当然地道:“自古美人爱英雄,如将军这般的英雄,美人岂能不爱?”
商靖之今年二十又九,从戎一十七年,正巧是凤长生的年纪,一十五岁那年,他便单枪匹马,取了敌将首级,从此平步青云,与此同时,开始有女子向他自荐枕席。
一十四年间,向他自荐枕席者数不胜数,其中有男有女,但都是为了名利,至于真心爱他之人一个也无。
也是,谁会有眼无珠地爱上天煞孤星?是嫌命太长不成?
是以,他从未有过一个红颜知己,至于凤长生所谓的纯熟的吻技不是由于凤长生少不更事,误认为纯熟,便是由于他天赋异禀。
一念及此,他心如擂鼓地问道:“长生可有过红颜知己?”
凤长生摇了摇首:“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红颜知己全数在书中。”
商靖之接着问道:“所以长生只与我接过吻?”
“嗯。”凤长生见商靖之启唇,了然地道,“将军要问我既是如此,为何觉得将军吻技纯熟?自是因为每回接吻,将军皆游刃有余,而我却几欲气绝。”
依凤长生所言,我该当是天赋异禀,
商靖之如是想着,心生欢喜。
凤长生追问道:“将军究竟有多少红颜知己?”
商靖之夸大其词地道:“不可计数。”
第9章
商靖之出身于寻常百姓人家,而非门世家大族,却能凭借一己之力,立下不朽战功,被今上册封为镇国将军,官居正一品,定当名垂青史,且商靖之身长八尺有余,英姿勃勃,面上横亘的伤痕不过是为其平添英武之气,更何况商靖之待人温柔,因此商靖之拥有不可计数的红颜知己实乃天经地义。
凤长生分明是这般想的,心里头竟莫名觉得不痛快。
“将军上月回金陵,并未将红颜知己带回来么?抑或是将军在金陵多的是红颜知己?”
商靖之不知凤长生何出此问,脑中灵光一现:“长生莫非呷醋了?”
凤长生矢口否认:“我并非呷醋。”
他执意留在商靖之身畔,一则是为了报恩;二则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三则是因为他回不得家,并无栖身之所。
至于呷醋,他对商靖之全无心悦之情,岂会呷醋?
商靖之明知凤长生不呷醋才符合常理,可他并不想听到凤长生这样的回答,竟鬼使神差地道:“我在金陵多的是红颜知己,外头的红颜知己自然并未带回来。”
凤长生笑吟吟地道:“将军的红颜知己必定才貌双全,世间难得。我若能一睹芳容,定然三生有幸。”
商靖之一时语塞,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凤长生,心下尽是无名火。
凤长生发问道:“将军生气了?我何处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