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克妻将军 第11章

长姐秀外慧中,不到十岁,便有媒婆上门提亲,但因爹娘坚持要将长姐许配给达官显贵,好攀高枝,以致于一拖再拖。

长姐一过二十岁,媒婆寥寥无几,爹娘认为都这把年纪了,更不急于一时,生生将长姐拖到了二十六岁。

听得长姐说要搬出去,凤长生为长姐松了口气,毕竟爹娘待长姐越来越差了,与爹娘异地而居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得长姐让他搬去与其同住,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他更想离商靖之近些,但商靖之言之凿凿地要将他送走。

“我……”他抿了抿唇瓣,“容我考虑考虑可好?”

他望着长姐有些心虚,其实他并不需要考虑,只是想问商靖之他是不是给其添麻烦了?

“无妨,你且慢慢考虑。”

而后,凤招娣语出惊人地道:“长生,其实我早知你实乃阴阳同体之身。”

第11章

见凤长生满面惊愕,凤招娣接着道:“我自小便常常听见爹爹因娘亲生不出儿子而痛骂娘亲不中用,甚至威胁娘亲再生不出儿子,便将娘亲休弃。我八岁那年,爹爹带了个烟花女子回来,也就是小娘,你二姐的娘亲。

“你二姐当年还在小娘的肚子里,爹爹对其寄予厚望。当时娘亲亦怀上了你,娘亲生怕小娘生了儿子,她这正室的位置恐怕不保,恰巧她从娘家带来的翠姨打听到了一味‘生子药’能保证娘亲生下儿子。娘亲以为得了救命稻草,自是命翠姨重金买了‘生子药’来。

“关于这‘生子药’,我前几年曾去打探过,压根不是什么‘生子药’,不过是招摇撞骗之徒利用世人想生儿子的心理,不知用什么药材捣鼓出来的毒药罢了。用了‘生子药’的妇人所产下的孩子有男有女,十之八.九异于常人,有失明者,有无耳者,有痴呆者……不一而足,亦有与你一般的阴阳同体者。那些孩子大抵一出生便被其父母、祖父母用各种法子弄死了。长生……”

“你尚有命在,已是其中的佼佼者,故而长姐认为你该当开心些,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如何,被陈家退了婚又如何,与性命相较并非什么大事。长姐相信只要你一息尚存,有朝一日,定能出人头地,教人刮目相看。

“其实你降生那日,我便在产房外头。我一听见你的哭声,便进去了。我看见……看见翠姨正将你抱给娘亲看,娘亲陡见你下.身异常,打算将你掐死。翠姨发现了我,将我赶了出去。我趴在门口偷听,隐隐约约听得翠姨为你说情,娘亲便决定姑且留着你,倘使日后娘亲生了儿子,再处置你。以防秘密败露,娘亲给了产婆一大笔钱,让产婆回乡下去了,且由她自己或是翠姨照顾你,从不假手于他人。”

对于长姐所言,凤长生并不觉得失望,毕竟娘亲曾命他自尽,纵然娘亲想掐死他,亦在他意料之中。

其实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爹爹,要不是爹爹逼得太紧,娘亲可能不会服下“生子药”。

不对,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不是爹爹,而是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

爹爹亦是受害者,只不过爹爹加害了娘亲,成了加害者,而娘亲加害了他,亦成了加害者。

思及此,他面无表情地道:“娘亲后来没能生出儿子,便勉为其难,留下了我的性命。”

凤招娣摸了摸凤长生的脑袋,又道:“我知你对于自己的情况全然不知,你与陈小姐定亲后,我本是想同你说的,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拖再拖。要是我早些告诉你,兴许便不会有诗会之事了。”

“并非长姐的过错。”凤长生苦笑道,“即使长姐告诉我了,除非我说通爹爹与娘亲,不然,我还是得参加科举,亦不免要去诗会,不是诗会也会是别的什么会。”

“那日之后,爹爹为了生儿子,又带了新人来,娘亲寻死觅活,爹爹都不为所动。指不定,待新人生下儿子,娘亲便会被下堂了。”凤招娣叹了口气,“仰人鼻息者,幸与不幸俱在别人鼓掌之中。”

凤长生发问道:“长姐不愿做仰人鼻息者,所以搬出来了?”

“嗯,实际上……”凤招娣顿了顿,坦诚地道,“这道理我一早便懂了,因而我根本不想出嫁。万一我命不好,嫁给了一个如爹爹这般着魔于生儿子的夫婿,万一我生不出儿子,万一我只生了女儿,我要如何保护我的女儿?索性一个都生不了,倒是简单,收拾收拾,和离便是。”

凤长生忧心忡忡地道:“长姐可同爹娘说过要搬出去了?长姐手头可宽裕?长姐要如何过活?”

凤招娣答道:“说过了,他们叫我有本事这辈子别回凤府。我已租了间铺子,准备开个馆子,只要有手有脚,定不会饿死。”

“爹娘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常说只有做皮肉营生的女子才抛头露面,长姐若开了馆子,这辈子确实回不了凤府了。”凤长生端望着长姐,郑重其事地道,“我祝长姐生意兴隆。”

这个从前与自己并不亲近的长姐教他很是佩服。

长姐一往无前,而他瞻前顾后,分明清楚该当对爹娘死心,却希望总有一日,爹娘能欣然接纳他,委实是可笑至极。

“多谢。”凤招娣豪爽地抱了抱拳。

在凤长生的印象中,长姐一直是大家闺秀。

现下看来,当大家闺秀着实是委屈了长姐。

凤招娣伸手覆上了凤长生的肚子:“疼么?娘亲觉得我不听话,唯恐我教坏你,亦怕我知晓你的秘密,从不允许我同你独处。我每回来癸水,总是会想小弟疼不疼。”

凤长生双目生泪,坦白地道:“眼下不怎么疼,有时疼得厉害。”

“长姐有时亦疼得厉害。”凤招娣柔声道,“红枣、红糖、枸杞、猪肝之类的多吃些有好处。”

“昨日将军特意命人为我做了四红汤。”凤长生一指放在一旁,尚未用尽的核桃枸杞粥、红枣糕,“这些便是我的早膳。”

“小弟这将军倒是知冷知热,莫不是……”凤招娣冲着凤长生挤眉弄眼。

凤长生不答,而是问道:“我既阴阳同体,长姐为何仍唤我‘小弟’?”

凤招娣理所当然地道:“你的下.身阴阳同体,但你的身体其他部分皆长得像男子,我自然仍唤你‘小弟’。”

凤长生怅然地道:“我觉得自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凤招娣斥责道:“不许胡说,我小弟才不是怪物。”

“将军也说我不是怪物。”凤长生一时间甚是想念商靖之,“但我并不认为将军心悦于我,只是怜悯罢了。”

凤招娣开解道:“你若心悦于将军,将军如何看待你,确实甚为紧要;你若无心于将军,你管他是否怜悯你?”

“我对将军并无心悦之情,出事前,我一直以为我心悦的是陈姑娘,如今,我觉察到自己从未心悦过陈姑娘。陈家来退婚,我并不如何伤心。”凤长生将核桃枸杞粥与红枣糕吃尽,又自言自语地道,“不知寻常男子的下.身生得如何?”

“并不如何伤心便好。“凤招娣听得凤长生的问题,茫然地道,“我亦从未见过。不若……”

她想了个主意:“我下回来见你,带春.宫.图来给你看可好?”

她说得正经,凤长生却已面红耳赤,她便问道:“你要是不要?”

半晌,凤长生才回道:“要。”

凤招娣干净利落地道:“那我三日后来见你,给你送春.宫.图。你到时候如若考虑好了,告诉我你的答案。”

姐弟俩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凤招娣方才告辞。

用过午膳,商靖之将凤长生抱到了外头晒日头。

凤长生被日头晒得懒洋洋的,索性枕在商靖之膝上假寐。

商靖之关切地道:“你长姐同你说了些什么?”

凤长生大致说了,只隐去了春.宫.图一事以及长姐问他是否要与她同住一事,末了,他怔怔地道:“娘亲如若并未服用‘生子药’该有多好。”

“我亦听闻过‘生子药’,我原以为是没什么好处,亦没什么坏处之物,岂料,居然是害人的毒药。”商靖之叹息道,“生儿子便这般重要么?”

“这世道便是如此,大多女子的一生便是出嫁,生儿育女,操持家里,终老于后院,并无出头之路。重男轻女何尝不是趋利避害?”凤长生环住了商靖之的腰身,“将军倘若娶妻,定不会逼着妻子生儿子吧?”

商靖之思及两任未过门的妻子的死状,道:“我不会娶妻,我将断子绝孙。”

凤长生安慰道:“或许是她们阳寿尽了,与将军无干。”

“我绝不会再冒险,免得又害死一无辜女子。”商靖之轻抚着凤长生的背脊道,“肚子可还好?”

“不怎么疼了。”凤长生仰首望住了商靖之,“长姐要我搬去与她同住,将军认为如何?”

第12章

闻言,商靖之浑身一僵,却故作从容地道:“长生为何要问我?这该当由长生自己决定。”

凤长生追问道:“将军倘使是我会如何决定?”

商靖之斩钉截铁地道:“自是搬去与长姐同住。”

“为何?”凤长生佯作平静地道,“因为我于将军而言,是个累赘?”

商靖之赶忙解释道:“你于我而言,并不是个累赘。我只是认为你与长姐同住会自在些。”

“我与长姐同住会自在些……”凤长生勾唇笑道,“是呀,我与长姐同住会自在些。”

言罢,他猛地从商靖之膝上直起身来,端视着商靖之,拱手道:“将军所言不差,学生受教了。”

商靖之觉察到凤长生的疏离,重申道:“你确实不是个累赘。”

“嗯,我确实不是个累赘。”凤长生面无表情地道,“我已知晓了,将军不必一再强调。”

而后,他不顾自己的右足足踝尚未痊愈,下了藤椅。

商靖之见状,急欲去扶凤长生,却是被凤长生躲过了。

凤长生连退数步,踉跄之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并不觉得疼,兴许是麻木了。

见商靖之又要来扶他,他用力地拍开了商靖之的手,自己挣扎着站起了身来。

右足足踝骨折甚是不便,但那又如何?

商靖之与爹娘一般,厌弃了他,他绝不会不要脸面地求商靖之收留。

他盯着商靖之的双目道:“我现下便走,将军不必相送。”

商靖之面色一沉:“你现下如何能走?不准胡闹。”

“不是胡闹。”凤长生明白他其实是以退为进,逼商靖之开口留他,但商靖之想必不会这么做,商靖之当时之所以提出要他委身,大抵是一时糊涂。

商靖之想娶妻也好,不想娶妻也罢,愿意自荐枕席,不求名分的女子必然多不胜数,何苦屈就于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不是胡闹,我是当真想走了,我高攀不起贵府,如何能留下?”他笑得愈发灿烂,“我亏欠将军良多,将军不要我以身相报,待我来日赚了银两,以银两作为报答如何?”

商靖之不善言辞,面对字字刺耳的凤长生,叹了口气:“你有何处不快,大可说与我听,我定尽力满足你。”

凤长生自顾自地道:“将军当时救我的条件便是我以身相许,敢问将军我这副身体值多少?我又该还将军多少?”

“全数是我的过错,我当时不该提出要你委身于我,你并非一样物件,你这副身体不可用银两做衡量。”商靖之见凤长生身体摇晃,不管不顾地将其揽入了自己怀中。

凤长生挣脱不得,索性张口去咬商靖之。

商靖之被凤长生咬住了脖颈,并不反抗,只一手圈着凤长生的腰身,一手轻抚着凤长生的背脊:“你为何突然间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究竟何处得罪你了?”

凤长生不答,只恶狠狠地道:“松开,否则我定要教你见血。”

商靖之满不在乎地道:“你要咬便咬,想教我见血,便教我见血,全凭你自己喜欢,至于要我松开你,休想。”

凤长生不懂商靖之的心思,见商靖之不肯松手,当真齿下用力,将商靖之咬出了血来。

血液缓缓地淌入了他的唇齿,他怔了怔,当即松口致歉:“将军,对不住。”

“无妨。”商靖之将凤长生重新抱回藤椅坐下,再度问道,“我究竟何处得罪你了?”

“我……”凤长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意愿,不擅长为自己争取,他只会别扭地让对方猜,以求对方能领会自己的心思,以前爹娘不如他的意,他至多是生闷气,对爹娘仍是恭敬有加,而对商靖之,他竟是让其见血了,这便是所谓的得寸进尺吧?都怪商靖之待他太好了些。

“我……”他攥紧了自己的十指,不敢看商靖之,“我……我希望将军要我留下,勿要搬去与长姐同住。”

商靖之讶异地道:“我以为长生已决定搬去与长姐同住了,才会问我,不然,长生自去拒绝长姐便是,何必问我?”

凤长生鼓足勇气道:“我想留下,将军意下如何?”

商靖之不假思索地道:“全由长生自己做主。”

“我……”凤长生委屈地望着商靖之,“将军想将我送走,我自己走不是正中将军下怀,将军为何要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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