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72章

唐臻本想小憩片刻,缓过心跳越来越快的劲儿,立刻回去表达对施承善的关心,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实现想法。

他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已经彻底西沉,距离东宫的大火足足过去六个时辰。

“殿下?”平安带着小太监亲自守在角落,听见动静立刻端着温水走过来,低声道,“殿下节哀,施大人......去了。”

唐臻的眼角明显的抽动了下,勉强忍住笑意,神色微妙的睨向平安,哑声问道,“怎么回事?”

节哀?

不知道平安昨日被程守忠用药唤醒之后,有没有发现衣角沾染的血迹。

全都是施承善的血。

“大将军连夜发布搜查令,至今依旧没有任何与施大人的行踪有关的蛛丝马迹。”平安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距离施大人失踪已经有八个时辰,但凡施大人还能保持意识清醒,怎么也应该给总督府报个信。”

唐臻煞有其事的点头。

平安已经许久没见,太子对他露出信任的神色。猝不及防的见到太子双手捧着茶盏坐在床上,满眼认同和信任的模样,心口莫名发烫,分析的更加起劲,“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绑走施大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大活人又不可能凭空消失,对不对?”

“公公说的是。”唐臻继续点头。

平安摇了摇头,笃定的道,“虽然大将军和总督府还没放弃寻找施大人,但是......”

唐臻的手指缓慢的摩挲茶盏的纹路,从中汲取热气,忽然问道,“陈国公世子不久前也闭门谢客,完全不见人影,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悄悄的回北地,只是假装不知道。说不定施承善也是被急召回浙江,总督府的管家怕京都的人去追施承善,所以说谎。”

“您怎么会这么想?”平安愣住,猛地看向东宫的方向,脸憋得通红,语无伦次的道,“陛下给您的、传国玉玺!在哪?还在不在?!”

唐臻垂下眼帘,轻声道,“程守忠来得及时,从贼子手中夺回传国玉玺,可惜过于急切,没能留下活口。”

“我......”他忽然面露苦笑,“你看我现在的模样,连自己都顾不上,怎么保护玉玺?我已经将玉玺还给父皇。”

平安面露犹豫,终究还是顾虑曾经与太子的隔阂,不想破坏彼此之间稍稍缓和的氛围,没有再追问。

唐臻耐心的等到平安的情绪完全平静,再次扔下惊雷,“大将军有没有怀疑,施承善已经趁乱偷走玉玺,所以制造失踪的假象,连夜逃回浙江?”

“这、这怎么可能?”平安目瞪口呆。

“为什么不可能?”唐臻隐晦的舔舐牙尖,换了种问法,“大将军有没有问你或程守忠,传国玉玺如今在何处?”

平安满脸茫然的摇头,“没、我不知道,我现在就去问程守忠。”

唐臻眼疾手快的抓住平安的小臂,“不必去,如果大将军问过程守忠,程守忠会派人来告诉孤。”

所以......那么重要的传国玉玺,李晓朝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故意没想到?

唐臻将茶盏放回平安手中,慢吞吞的躺回被褥里,凝神回想数月前,京都总督府的生辰宴。那日藏在总督府假山中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能令施承善难得耐心,甘愿为其遮掩。

这个人与李晓朝,又是什么关系?

施承善当时对程大姑娘和安定侯的态度,那般小心翼翼,这个人肯定与李晓朝关系匪浅,说不定是李晓朝的心腹。

他是欺上瞒下,悄悄与三省总督勾结?

或者在李晓朝的有意纵容之下,明目张胆的通过施承善与三省总督互通消息?

李晓朝匆匆得出施承善已经遭遇不测的结论,有没有受到这个人的影响?

平安魂不守舍的在床边呆坐片刻,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终于恢复平时的镇定精明。

“殿下,后宫的娘娘们正在福宁宫外长跪,说是不见到陛下绝不起身。”

第56章 一合一

“嗯?”唐臻抬起眼皮,满脸无辜的看向平安,迟疑的开口,“娘娘......孤是不是应该避讳?”

平安愣住,下意识的道,“殿下多虑。”

当年各方势力想方设法,无所不用其极的抢夺昌泰帝的长子,送来长安的贵女大多痴长昌泰帝几岁。

她们陪着昌泰帝硬熬数年,最终却等到民间女子生下贵子,很多人的年岁比太子大双轮有余,何必特意避讳?

况且......如果太子愿意亲近她们,再次让她们看到孕育贵子的机会,她们高兴还来不及。恐怕会立刻将当年用在昌泰帝身上的手段,变本加厉的用在太子的身上,怎么可能会觉得被冒犯?

想到昌泰帝曾经的艰难,平安眉宇间的褶皱渐深,低声劝道,“昨夜的乱象是从后宫开始,娘娘们是否能见到陛下,也要看骠骑大将军和程将军的意思,殿下不必再为此废心。”

他顿了顿,像是已经完全忘记刚说过的话,语重心长的道,“毕竟是父妃,避讳些也好。”

唐臻笑了笑,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程守忠收到太子已经醒过来的消息,立刻派人来问候。

名为程诚的亲兵,眉宇间与程守忠有三分相像,张嘴就自报家门,“殿下,老叔让我来陪您说会话,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尽管问我。”

唐臻轻挑眉尾,没嫌弃程诚过于憨厚,从善如流的问起众人的去向。

程诚不仅能事无巨细的说出唐臻想要的细节,还完整的复述昨夜唐臻离开之后,李晓朝、燕翎和孟长明之间的交锋。

通过他的话,唐臻能感受到,程诚并没有真切的感受到当时的剑拔弩张和刀光剑影。但是他能记住所有的细节,用最笨拙也是唐臻能够理解的语言说出来。

只凭这点好处,已经能胜过大多数的聪明人。

孟长明和陈玉去休息之后,胡柳生和梁安想要逃却逃不掉,只能在李晓朝深沉的注视下保持安静。燕翎和岑威根本没想过能走,也就没开口自取其辱。

直到天光微熹,京郊的红莲贼子已经被彻底剿灭的消息传回京都,偏殿内凝滞的氛围才稍稍缓和。

好消息来得恰到好处,京郊大营既是李晓朝的

根基,也是他的底气。

虽然他作为胜利者,没办法因为京郊大营内部,长达半个多月的波折终于接近尾声而露出笑容。但是根基稳固,可以令他重新捡起身为长辈的从容。

神色恍惚的胡柳生终于被允许去休息,梁安也得到骠骑大将军的关心,得偿所愿,去胡柳生隔壁的院落休息。

燕翎和岑威则能者多劳,继续陪李晓朝等施承善的消息,还有后宫动乱和东宫起火的调查原因。

唐臻听到此处,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之前读过本有关于北地的游记,其中记载北疆军爱猛禽,通常会用熬鹰的方式令凶性十足的猛禽妥协。

其过程简单粗暴,突出‘熬’字。

人在笼外,猛禽在笼内,不许猛禽吃、喝、睡觉。

直到猛禽奄奄一息的时候,人才会给猛禽食物。

以鸟类的思维,猛禽不会去想,谁是导致它无食、无水、不能狩猎的罪魁祸首,只会记住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是谁救了它的命。

猛禽愿意吃人给的食物,代表熬鹰成功,人成为猛禽的主人。

猛禽不愿意吃人给的食物,就要继续熬下去。

李晓朝对燕翎和岑威的态度,未必不能看做是在熬鹰。

只要燕翎和岑威与胡柳生、梁安一样,选择去休息,任凭他们身边有多少手段非凡的人,想要再参与进对施承善失踪和皇宫动乱的调查都难上加难。

如果顶不住压力的人是李晓朝,则代表燕翎和岑威身后的北疆军和龙虎军即使在京都,也能脱离他的控制,这绝对是李晓朝不能容忍的事。

“真是......”唐臻抬手放在脸上,恰到好处的挡住脸上的笑意,低不可闻的感叹,“混乱的有趣。”

程诚下意识的上前半步,“殿下说什么?”

唐臻摆手,反问道,“首辅和陈玉在做什么?”

以李晓朝在变故之后表现出的强势,肯定不会允许陈玉和孟长明离开皇宫。

程诚难得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他沉思片刻,语气中忽然掺杂犹豫,“两位大人似乎在......喂驴?”

唐臻闻言,眼前立刻浮现仿佛玻璃珠似的蓝色眼睛,面露嫌弃。

啧,小蠢驴。

程诚在分神关心孟长明和陈玉的消息时,曾听下属说过,孟长明告诉陈玉,太子非常喜欢他的小雪驴。他是看在太子猝不及防的遭受前所未有的变故才愿意大发善心,带着小雪驴进宫,安抚太子的情绪。

见太子听到孟长明、陈玉和小雪驴的消息,捂住下半张脸的动作,程诚理所当然的以为太子想要问驴却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他善解人意的道,“陈大人也非常喜欢孟首辅的小雪驴,亲自为其赋诗两首。孟首辅大喜,当场破例,为陈大人的诗稍做润色。”

唐臻疑惑的看向程诚。

也?

还有谁喜欢那头蠢驴?

为什么话锋会忽然转到驴的身上?

程诚以为太子没听够,笑着道,“陈大人戏称,他与孟首辅以驴为友,可以称之为驴友。”

唐臻闻言,眼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他怎么记得,驴友不是这个意思?

“你......”

唐臻的疑问刚起头就被从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打断。

“殿下,胡大人求见。”

脱离驴的话题,程诚再次变回沉稳可靠的亲兵,立刻道,“胡大人在今日卯时去厢房休息,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去其他地方,直接来问候殿下。”

唐臻点头,以目光示意程诚去角落待命,高声道,“让他进来。”

程守忠在东宫角落的柴房中发现胡柳生的时候,他已经被浓烟熏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到福宁宫之后,程守忠吩咐羽林卫带胡柳生整理仪容,顺便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羽林卫不知道从何处,给胡柳生找了套极不合体的衣服。

经过数个时辰的休养,胡柳生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眉宇间的惶恐和畏惧反而更加浓郁。他身上依旧穿着极不合体的布衣,几乎是扑到唐臻脚下的动作令布衣彻底成为破布,可怜兮兮的挂在肩膀处,露出□□精壮的上身。

“殿下、殿下救命!”胡柳生抱住唐臻的腿,泪水顷刻涌出眼眶,“我没有对施兄做任何事!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唐臻居高临下的凝视胡柳生的头顶,表情完全被耳后散落的头发遮掩,目光有多冷漠,语气就有多温和,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胡柳生痛苦的摇头,抓着唐臻小腿的双手无意识的用力,“大将军说施、兄恐怕凶多吉少,他们都怀疑我,我没有!”

唐臻随手抓住缕发丝把玩,不走心的顺着胡柳生的话说,“怎么会是你?你险些因为施承善的邀约死在东宫的火海。如果你们之间真有人算计对方,也应该是......”

“殿下?”胡柳生满脸错愕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唐臻的眼睛。

眼底深处复杂的情绪,难以分辨是不是因为太子在他和施承善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吃惊。

唐臻摇头,眼中满是不忍,语气难掩怒意,“施卿只是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能急着妄下结论?”

两双泪眼相撞,同时勾起伤心事,往常并不亲近的两人毫无芥蒂的拥抱彼此。低声的哽咽,尽显对施承善的担心。

良久之后,胡柳生的情绪终于变得稳定起来。

他跪坐在唐臻脚边,目光怔怔的望着透过窗户照在地上的光斑,哑声道,“殿下,我怕、怕我等不到施兄回来就会被逼着认下罪名,成为平息总督大人怒火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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