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149章

胡柳生既然与红莲有关,极有可能与破秋日突然发生在后宫的动乱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毕竟那日的动乱,宫人皆是口中喊着红莲,从后宫往外冲。他知道三妃中真正被幕后黑手收买的人是谁。

李晓朝用胡柳生、贵州巡抚和红莲镇,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巧妙的忽略了这处关键的信息。

如今现在再去质问李晓朝,李晓朝完全可以将疑点,尽数推在已经埋在乱葬岗的胡柳生身上。

唐臻见陈玉的表情似有醒悟的意思,哂笑道,“你可以去查敬妃的家人,如果不是在东南三省影响颇大的人,现在或许已经被三省总督清算。”

以三省总督的反应看,敬妃只是远在草原的薛寄算计了他,所以才选择以最息事宁人的方式结束这件事,没有借题发挥,再次牵扯先一步暴毙的沈贵妃和端妃。

陈玉再次咬牙,强行忍住愧疚和悔意,仔细思考唐臻陆续提起的这几件事。

他已经足够蠢笨,不能再因为后悔浪费时间。

从去年施乘风寿辰的小意外和李晓朝审问胡柳生的事看,李晓朝和三省总督之间,从很早之前就达成默契。

陈玉面露不解,低声问道,“殿下,三省总督频频派人刺杀你,但是李晓朝......”

起码目前为止,不仅没有动手,还摒弃前嫌,竭尽所能的帮助程诚守卫皇宫。

唐臻抬手指向西边的墙面,反问陈玉,“难道你以为,达成共识就能从此兄弟同心?”

陈玉顺着唐臻的手抬起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晓朝和三省总督因利而合,自然也会在利益分配无法令两个人都满意的时候不合。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真的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三省总督怎么会像发月例似的每个月准时给李晓朝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金银珍宝?

况且施云宇的尸体刚凉不久,无论是三省总督还是李晓朝,此番下手皆不留情面。

既比太子殿下更惨的工具人之后,唐臻又发现比昌泰帝更纯种的冤大头。

昌泰帝散尽家财养活羽林卫,起码能换来羽林卫的忠心耿耿。

三省总督不遗余力的资助李晓朝......最后竟然给自己养出个阻碍。

陈玉忧心忡忡,派人紧盯京都总督府的闹剧和燕翎的行踪,颇有借燕翎之手彻底打散李晓朝和三省总督的意思。

可惜想法只是想法,燕翎比陈玉更珍惜羽毛,不愿意明目张胆的得罪李晓朝。他也想借力打力,最后竟然盯上梁安。

陈玉盯着燕翎,燕翎看着梁安,梁安虽然不明所以却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的躲着燕翎,尽量与陈玉同进同出。

唐臻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在暗涛汹涌中等待平静彻底被打破的时刻。

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就随波逐流,脑子不好的人那么多,总有热闹可看。

昌泰二十五年,四月,陈国公上折,称昌泰帝染病,不宜立刻动身,等到昌泰帝病愈,会让二子燕鹄亲自护送昌泰帝归京。

唐臻早就想到,昌泰帝离开京都容易,想要回来却要看人脸色。他平静的接受这份折子的内容,再次闭门养病,免得朝臣又生出奇思妙想折磨他。

夜里,唐臻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神色莫名的看向窗外。

昏黄温暖的烛火透过单薄的床帐映在唐臻身上,可惜没办法触碰没有温度的眼底。

嘈杂声渐起,顺着唐臻凝望的方向靠近。

自从唐臻的病症日渐严重,陈玉和程诚就轮番留在福宁宫为太子守夜,睡在太子的隔壁,方便随时赶过来查看唐臻的情况。

今夜守在隔壁的人是程诚。

“殿下?”程诚知道太子夜里容易惊醒,音调与平时几乎没有区别。颇有太子醒着他就进门,太子睡着他就离开,事情不重要,明天再说也行的意味。

床帐内挺直的腰腹突然卸下力道,唐臻闭上因为许久没有眨眼异常酸涩的眼睛,靠着堆积在身侧的被子,高声道,“进来。”

程诚手中拿着条纯白的帕子,脚步沉重的走向床榻,停在三步之外的位置。然后略显茫然的看着床帐内隐约可见的人影,倏地单膝跪地,沉声道,“殿下节哀。”

唐臻清晰的感受到呼吸暂时停止的窒闷,良久没有开口,眼底的怒火却越来越明亮,为日渐麻木的脸点亮鲜活的色彩。

“说话!别喘气!”

肯定不是昌泰帝,否则程诚等不到陈玉和刘御医,不会进门。

程诚还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猝不及防的挨骂,脸上不由浮现茫然和委屈,嘴却不敢走神,立刻道,“殿下,泰王薨了。”

唐臻抱住发麻的腿,分神回想泰王是谁。

宗室的老王爷,年近古稀,论起辈分却是孙子辈,子女皆英年早逝,没能留下任何血脉。

原本唐氏皇族只是人丁凋落,泰王薨逝,唐氏皇族立刻变成一脉单传。

唐臻隔着床帐打量正难过的程诚,抬手放在平波无澜的胸口,听见自己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声音,“老王爷为何薨逝?”

程诚粗鲁的抹过眼角,哑声道,“老王爷的日子过得苦,要不是舍得不陛下和殿下,当年就......如今年纪变大越发力不从心,昨夜梦到老王妃和小郡主

,醒来之后,径直去了酒窖,今夜......所幸走的安详,不曾痛苦。”

唐臻几不可见的拍了拍胸膛,依旧没能得到想要的反应,只能放弃。

“让朝臣拟谥号,允老王爷陪葬皇陵。”他顿了下,突然问道,“老王爷的妻儿葬在何处?”

程诚立刻道,“小郡王只活三个月,按规矩,不能葬入皇陵。那时皇族并未如现在这般凋零,先帝就没有格外开恩。老王爷和老王妃自行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吉祥之地,安葬小郡王。老王妃和小郡主的后事皆是由老王爷操持,皆与小郡王葬在同处。”

唐臻的目光漫无目的,不知不觉盯上蜡烛上的火光,语气虽然平静,给人的感觉却不如平日轻快,“罢了,让老王爷与家人葬在同处。”

夜里突然发生的插曲,白日再次被提起。

朝臣对泰王的薨逝,既意外又伤感,仿佛经过泰王的提醒,终于想起皇族人丁凋落,死一个,少一个,死两个,彻底绝后。

难得没有人故意找事,泰王走得极风光,葬礼的规格一加再加,最后几乎能比得上太子。

唐臻懒得计较这样的小事,李晓朝却建议他亲自出宫去吊唁泰王。

理由非常充分。

昌泰帝在京都时,最关心的人莫过于老王爷,哪怕是闭门养病的日子也惦记着泰王,每逢年节必有节礼送到。他还曾动过心思,想要接泰王去福宁宫与他作伴。

可惜泰王惦记这埋在京郊的家人,不肯答应昌泰帝。

如今昌泰帝不在京都,唐臻作为太子,自然要遵守父志才能得到认可。

“出宫?”唐臻面露诧异,不假思索的道,“孤不想出宫。”

要不是陈玉和程诚整日在他身边念叨,岑威和梁安只要进宫也会催促他去院子里晒太阳,他连房门都不想出!

李晓朝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殿下不忍见老王爷的遗容,但是错过这次,殿下恐怕再也见不到除了陛下之外的血亲,我不想将来见殿下后悔。”

唐臻低下头,神情也随之隐匿。

看来李晓朝和三省总督僵持许久,又达成新的共识。

泰王的头七,唐臻秘密出宫,身边除了程诚和陈玉,还有岑威、梁安和燕

翎。李晓朝虽然不能亲自陪他,但是派了队亲卫保护他的安全。

早些年,泰王只是宗室中不显眼的一支,因为皇族凋零的速度太快,他才有机会封王,最后成为昌泰朝唯一的亲王。

因为他不愿意搬家,王府的位置难免有些偏远。

即使唐臻没有靠自己的腿,做马车前往亲王府,路上也耗费不少的时间。

马车拐入亲王府所在的巷子,沿街的热闹忽然散得干净,放眼望去只有白布和黄纸,像是在无声诉说哀痛。

岑威正好骑马跟在车窗处,见状低声道,“殿下节哀。”

“我不认识他,从未见过。”唐臻保持掀开窗口布帘的姿势,转头看向岑威,眼底无悲无喜,仿佛立在寺庙或道观的神像,任凭眼前发生什么事,永远不会被触动。

岑威沉吟片刻,在唐臻移开目光的瞬间再次开口,“如果我告诉殿下,老王爷是被人害死,殿下会不会有物伤其类的感叹?”

某个瞬间,唐臻感受到叛逆的气息。

他目光古怪的打量岑威,反问,“众人皆说,如果不是为了父皇,老王爷早就去找他的家人。现在他被人害死,既能与家人团聚,又不必辜负父皇,难得忠义两全,难道不是终于得到解脱?”

物伤其类?

太子不配!

岑威接受唐臻的观点,不依不饶的追问,“殿下会羡慕王爷吗?”

唐臻松开手,车窗的布帘立刻落下,好在没有挡住他的声音,“求死是最没用的人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岑威拉紧缰绳,停在原处眺望泰王府。

他没有故意逗弄太子,泰王确实是被人所害。

泰王前夜饮酒之后,喝了碗与酒水混合会形成剧毒的醒酒药。

因为泰王没有血脉留存,唐氏皇族也没有活人能为泰王守孝,如今在泰王府做孝子贤孙的人,大多是泰王妃的娘家人。

唐臻刚进门,立刻有人快步迎来,哭着叩头,细数泰王几十年来的不容易。

燕翎紧紧跟在唐臻的身侧,比程诚和陈玉还紧张唐臻的安危,看向泰王妃弟弟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算了,毕竟是在泰王灵前。”岑威拦住即将发怒的燕翎,对跟在不远处

的羽林卫道,“钱大人累糊涂了,带他下去休息。”

不知是从何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想让他的儿子以泰王外甥的身份,继承泰王的王位。

唐臻目不斜视的走到棺前,没有特意去看泰王的仪容。

他既是君,又是长辈,不必行礼,上三炷香,便是给泰王天大的面子。

太子上香,其他人自然不能干看着。

燕翎和岑威、梁安、陈玉皆跟着上香,程诚跪在灵前,打算亲自为泰王和太子守三炉香。

三炷香燃完,唐臻立刻离开。

李晓朝不会无缘无故的劝他出宫,此行必有深意。

在泰王府耽搁,难免惊扰死人。

远远看到马车,唐臻停下脚步。

马车旁有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沈婉君!”

身后及时响起为唐臻解惑的声音。

唐臻闻声回头,目光却没落在说话的人脸上,意有所指的打量岑威,“沈姑娘?难道认错了马车。”

岑威坦然与唐臻对视,“她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唐臻冷笑,再次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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