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就想每天只送一朵,即使你厌烦了,你也不会厌烦得太快。”
这朵花不喜欢,我就再挑选另一朵,另一朵不喜欢我再去挑选更好的,总归找到你喜欢的。
温霁身体躯干僵硬起来,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不知道该动哪条胳膊哪条腿,看起来笨得不行,他下半张脸颊的嘴唇肆无忌惮地笑着,翘起来,可是他上面的眼眸却盛着一片澄澈的水光,漏了出来。
“真好。”
这是对应他说想起一些画面的回应。
“我很喜欢。”
这是后面那句。
不远处的天虽是冷的,可暖风过境,骄阳似火。
第38章
出院后秦谨之记忆依旧断断续续的,只是常常涌现出熟悉的片段,并不连贯,只是那些细小微妙的习惯也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
俗称:“爹系”。
温霁常年的生活习惯比较向往劳逸结合,上班时间处理工作,下班时间休闲娱乐,当然工作累了也会跟正常上班族一样摸鱼偷闲。
回到家里基本上秦谨之负责做饭,温霁就跟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歪,撕开他偷偷储存的几包薯片,怀里抱着游戏机正在打副本,等游戏人物血量掉光暗屏后他从零食袋里秀气地捏起一片薯片往嘴里送。
薯片是垃圾食品,温霁同辈人的家长都不大愿意让自己孩子吃。就拿褚景意来说,他从小体质就差,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家里的长辈都是拿上好的补品给他煨汤喝,食材大多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更别提这些味重油腻的塑料食品。
温霁不一样,他小时候艳羡惯了,又是个嘴馋的,经常挨打哭得鼻涕横流后被人用几颗包装精致漂亮的糖一哄就好,他忘性大又是个典型记吃不记打的性格,长年累月下来养成习惯。
温绍裴发现的时候温霁已经对这种膨化食品产生稍微的依赖性,在心态躲避时会用进食来缓解内心的烦躁。
温绍裴当时特地在父母过世后请过心理医生询问,并从医生那里得到一套独立的脱敏治疗方法。
他将温霁的零食逐渐递减,从一开始的十份慢慢减到五份,每次都是用哄人的语气问温霁:“你愿意把零食分给哥哥一半吗?”
温霁那时才小学五年级,家里最喜欢的人就是温绍裴,他很乖地把零食柜中的珍藏分给了温绍裴,有时候甚至还会怕温绍裴不够吃再多给他一袋。
慢慢的零食从十袋变成五袋,五袋又只剩下两袋,在因为考试前一天过度紧张半夜睡不着起床去翻零食柜时,看见里面空荡荡的一片,就连玻璃糖罐装着的糖都空了,他稚嫩的小手怎么掏都掏不出一颗时,他焦灼地扔下自己的储糖的罐子,马不停蹄地往温绍裴的房间跑。
可那天温绍裴跟着导师去参加学校网络比赛,本该次日乘飞机回来,但是顾忌温霁独自在家里于是连夜风尘仆仆赶过来。
他偷偷去了温霁的房间,从门口敞开的缝隙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楚里面的场景,被子絮乱地卷成一团,并无人影。
温绍裴着急忙慌,地方都找遍了最后却在自己房里发现了穿着单薄睡衣的温霁,正蜷缩在室内的角落里央声哭着。
后来温绍裴才知道,他是又开始疼了,糖没了,甜味自然盖不住苦味了。
秦谨之将煨好的汤从厨房端出来时,取下手掌套着的隔热手套放在一边,走到温霁面前说:“看这么久屏幕,眼睛不痛?”
他话说得极其含蓄,仿佛学校里的老师似的对着吊车尾的差生说:“玩游戏,成绩能好?”
温霁扬起脑袋看着他,顿时觉得恢复记忆的弊端来了,这莫名熟悉的看管让温霁头皮发麻,咋就不能在记忆这段“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呢。
温小少爷向来是不听劝的,更别说是还没完全复原的秦谨之,他下巴带着点冷矜地一抬,满脸都差点写着“少管我”。
如果是换做以前,温霁大抵是不敢的,现在不仅不怕还得万分得意地从袋子里拿出一片清脆的薯片,明目张胆中带着几分张牙舞爪的气势往嘴里送。
“待会儿还吃的进饭?”秦谨之笑了一声,他了解温霁的性子,不让做的非得做,不让干的非得干,人又轴得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温霁挺起小胸脯:“吃的进去!”
秦谨之没再说多余的话,丢下一个字:“行。”就往中岛台那边走,去冰箱那边拿解冻好的海鲜。
果不其然人一走,温霁啃了半包薯片就觉得没劲了,玩游戏机也似乎有些腻,目光盯着秦谨之一个人在台前忙里忙外的身影顿然生出一点不好意思,嘴上说着帮忙结果择菜还没几分钟就失了耐心,跑到秦谨之身边去扯他身上系着的灰色格子围裙。
秦谨之一把按住他往里探的手:“温霁,我不禁撩的。”
温霁挑眉,手指滑溜溜地往他衣服领子里伸,一副“我玩够了就撤”的心态。
秦谨之这时也不管还炖着的清粥,手指一解将系着的围裙脱了下来,秦谨之若有所思,“我们貌似还没有在这个地方做过。”
温霁直觉敏锐顿时一阵鸡皮疙瘩顺着脊背往上爬,他刚往后退了一小步,就被人拎起后脖颈子,被冷水浸泡过的手指带有凉意,捏在温霁的肌肤上让他抖了一抖。
温霁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人堵住嘴巴亲了起来,喘息间听他说道:“不长记性。”
浓稠白粥被熬得咕咕沸腾冒着热泡,白雾升起,温霁的手被人十指交叉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干净的理石地面上散落着几件被剥脱的衣服。
外面冰天雪地,冷风呼啸,室内一地旖旎,温暖无限。
在记忆大多数已经完整地定格下来以后,秦谨之这种“爹系”管法在温霁偶尔在会所里娱乐喝酒时更加明显。
八点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九点秦谨之就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过去接你”,“少喝点酒”,“喝酒切勿酒驾”。
一系列的叮嘱让周遭那群向来喜欢来事的狐朋狗友吹嘘调侃,明明玩得正嗨却故意在快接近九点时心照不宣地静下来。
“安静点,小温总电话马上要来了。”
“别说话,让我录个音,以后每当对我女朋友妻管严感到不耐时就拿出来听听。”
“褚景意你朝我凶什么,我又不录音,我就纯听听,图个乐子。”
九点钟,温霁的电话比新闻联播还要准时地响起,他朝那群狐朋狗友摆摆手示意这群人快滚,随后接通:“喂?”
秦谨之在那边问:“几点回来?”
温霁起身:“我马上就回来,刚刚就聊了会天,没有喝酒,不用来接我。”他勾着车钥匙,满脸都是被关心照料的甜蜜。
可是日子一长,这些电话就实在是成了甜蜜的负担,这哪里是谈了一个男朋友,这分明是找了一个爹。
圈子都是相同的,温霁这些事瞒也瞒不住,有一次他哥也打电话过来戏谑道:“我以前让你听话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乖呢?”
温霁罕见地被膈应到,一脸郁郁没有说话。
温绍裴继续揶揄:“我倒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弟弟也能成为恋爱脑。”
温霁:“€€€€€€€€€€”有被伤到。
后来温霁再次被褚景意拾掇去酒吧玩的时候,秦谨之的电话再次要打来时,他略微迟疑了些许,喝着酒的褚景意瞅见后带着点抱不平的意思说:“这男人啊,就是不能惯着,一惯就得寸进尺,你看看你之前玩到十二点都没事,自由自在,你看看,现在呢?”
向来不流利的嘴巴现在倒是流利起来,嘴炮都不带磕巴。
温霁沉吟片刻莫名觉得他说得不错,但还是将电话接起来,提前清了清嗓子,看着正对着自己说哑语的褚景意,始终没有把他口中那句“我今天不回去了”说出来,反而心跳在胸腔加快忐忑说道:“我过一会儿再回去。”
褚景意无奈扶额,也没说什么,只是手指捻起高脚杯的杯托,往里面混了一些高浓度的酒递给了温霁。
高浓度的酒温霁不是没喝过,见温霁喝完褚景意又调了一杯放在他面前,他最近对调酒颇有点兴趣,跟着一个调酒师学了点门道,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炫技。
“好喝么?”褚景意为了不破坏口感稀释浓度放了两颗金属材质的冰块,冰块撞到玻璃杯壁发出清亮的声响。
温霁舔了舔嘴唇,为了不打击褚景意的积极心,勉强敷衍一句:“还行。”
一句还行让褚景意莫名被鼓舞到,他兴高采烈地又调了几杯五颜六色的酒放到温霁面前,眼神希翼地看着他:“再尝尝。”
温霁:“你要不让他们尝尝?”他下颔朝玩着扑克的那人抬了抬。
褚景意看都没看一眼,哼了一声,满是不屑:“他们不配。”说完又催促温霁尝尝。
温霁放平心态,强忍着将这几杯喝完,味道中等并非太惊艳但也说不上难喝,只不过喝完没过多久温霁竟觉得头开始晕乎乎的。
他喝酒向来海量,很少出现区区几杯酒将他放到的情况,温霁眼尾抹着渲染的红觑了褚景意一眼,按了按发涨的穴位靠在沙发背上
褚景意也察觉到不对劲,将旁边一个服务生叫来低声询问。
男服务员说:“这批酒是最近刚出的,里面的酒加了新材料,喝得越急醉得越厉害€€€€€€”
褚景意挥了挥手让人走了,他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啊,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温霁还没应声,眯着眼打量着褚景意的脸颊,缓缓摇了摇头。倏地门发来沉闷的敲响声,侍应生得到同意后前去开门。
门甫一被打开,室内吵杂混笑的声音骤然间被静音,跟慢镜头似的纷纷朝来人望去。
男人笔直挺括地伫立在门外,目光逡视地流淌在软成一滩水脸颊潮红的温霁身上,他拿起身旁服务生托盘中的酒杯,朝众人面前一抬算是招呼,继而灌入喉内。
温霁犯晕的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了,秦谨之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带有一丝询问:“回家吗?”
真是甜蜜的负担,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闭起眼睛后软趴趴地倒在秦谨之怀里,脑海里闪过秦谨之俊朗的眉目,他在想当时这么处处跟秦谨之作对,除了嫉妒他成绩好,多半也有嫉妒他长得比自己帅吧。
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颜控的潜质。
他闷声地笑了笑:“回!”
次日。
温霁一醒来就收到褚景意发来的语音,“你昨天喝醉了,秦谨之过来接你啦!”
他脑海里依稀还有一点印象,而且昨天晚上貌似还是秦谨之给自己洗的澡,温霁吐槽地把这件事跟褚景意说出来,顺便对他的调酒水平打出C级的差评。
可褚景意那边莫名停息一秒,罕见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是很认真地问道:“他跟你洗的澡?”
温霁:“不然呢?”
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正拿纸巾擦脸来着就听见他问:“那重点部位也洗了吗?”
第39章 番外:过去章节
两年前。
郊西位处于半山腰靠近富家子弟戏谑玩乐的马场的一栋偏西式别墅被原家的公子包了下来,以生日聚会的名义邀请一大批圈中好友前来,表面上是吃喝玩乐,实打实的想借此进一步拓展人脉,趁机压下他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头,说明白点就是他老头子私下带回来的私生子。
温霁也一同被邀请过来,他因为温绍裴的原因在圈内也算是水涨船高,明明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硬生生被温绍裴撑起一个辈分,同辈人谁见了都礼貌寒暄一句:“小温总。”
没办法,谁叫他哥现在已经是跟自己父辈合作商谈的地位,甚至在网络信息这块独权垄断,不服?不服憋着。
原放从长旋楼梯下来时被一群人簇拥着,衣香鬓影,女士婷婷袅袅,男士西装革履,不远处的演奏者正倾身弹奏着钢琴,婉转的声调随着琴键的按动而流泻,画面宛若上个世纪某些贵族的风流做派。
温霁晃了晃手里的酒,品了一口,皱着眉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悉数吐尽,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口里的东西当然得挑着合嘴的吃。
好次的酒。
褚景意看着他,鼻子凑近在杯前嗅了嗅,“气味闻着挺香的呀,你嘴养叼了吧。”
温霁懒得为这点小事辩解,佻达地挑了一下眉,没说话,耳边全是褚景意叽叽喳喳的声音:“你说原乘风会不会来呀?虽说暗地两人身份这么尴尬,可表面功夫得做的吧。”
原乘风是原家暗地里带回来的私生子,母亲身份一般,和原家的正牌夫人自然是比不了,但是从他取名来看,还是带了点寄托和希望的。
温霁将酒杯放在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懒散地往沙发上一趟,右脚高高翘起叠在左腿上,胳膊带着点放纵意味的搁在椅背上,哼了一声:“关我屁事。”
褚景意:“€€€€€€€€€€”
跟温霁聊天他真的会被冷死。
褚景意叹了口气,转头跟人聊起圈子里的八卦,温霁暂时性地被忽略在一边,不过他也乐得清闲,悠哉悠哉地拨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过他还没能短暂地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手臂被褚景意猛地一拍,温霁手机没拿稳直直摔在地上,再捡起来时屏幕上裂开一道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