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 第109章

孟凛转身时脸上就换上轻松的笑,“严大人怎么出来了?这世间的道理一直如此,嫡庶有别,我若不在朝中经营,这府上怕是更没有我的位置。”

出来的是首辅严牧,他走了几步和孟凛并排,“四公子说得有理,但老夫看你今日一副不贪不图的样子,倒还真以为你是个低调庶子了。”

孟凛的目光狡黠落在身前,“严大人,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必说这些了吧?”

“你明明知道我对父不敬,对兄不尊,对君嘛……”孟凛的话停在此处,他与严牧一道往栏杆边走,声音愈发变小了,“严大人就不必再来试探我了,你我各取所需,对谁都好。”

严牧声音狠了些,“孟凛,你如今说得这么轻巧,可是你一早先来威胁我的,你明明知道,我可以悄无声息地做掉你,不过是王府里死了个庶子,要做得不露踪迹又有何难。”

“可严大人并没有如此做。”孟凛揉了揉方才施针有些疼的手腕,“因为首辅大人本来也想要如我所说的一样……”

孟凛一字一句撞进严牧的耳朵,“挟天子以令诸侯。”

“……”严牧沉默了半晌,他脸上的威严散了些,“四公子若是成为老夫的对手,可是有些难缠。”

孟凛轻松地笑了笑,“严大人不必担心,届时,你可以再悄无声息地杀了我。”

严牧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再与孟凛并排,而是转身走了。

孟凛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而他的思绪一边往前翻转着浮现€€€€

“严大人从前于朝堂之上一向支持宁王殿下,怎么如今宁王已故,立刻就倒戈了恒王,哦如今该称太子殿下了,但大人是不是觉得,宁王一死,你的处境就安稳了?”

严牧正在屋中看着折子,房门忽然给推开了,是早先跟在杨清誉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这人还是孟明枢新领回来的儿子,他的话说得好生锋芒外露,严牧却并未喊人把他轰出去,“你想说什么?”

孟凛像个知礼的下属,“下官不才,早几日拿到一本账簿,好像是出自宁王府,其中有些东西,好像和严大人有些许关系。”

严牧看折子的手一顿,但他冷笑了番,“你拿到了我的把柄,但是年轻人,你和宁王孰轻孰重,你自己不会掂量吗?”烟衫庭

“人贵在自知之明。”孟凛不慌不乱,还往屋子里走近了两步,“筹码如何我自然是会掂量的,宁王死了,但是严大人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失踪的宁王妃,可是怀了身孕。”

“孟瑶在你手上?”严牧撑案而起,“你……”

孟凛已然先打断了他,“我观大人从前作为,定然不愿屈居人下,而今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恒王心思深沉,疑虑颇多,往后会提携谁是个未知,但初生的婴孩可不一样,以严大人的资历,当一当这个婴孩的老师,也是够格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牧面色凝重地望着孟凛,“本官若将你这番话告知陛下,就是一万个明亲王爷,也保不住你。”

“大人尽管试试。”孟凛轻松地靠在门上,“今日我方才从宫中出来,使了些小把戏,让陛下对我有了些信任,想要将事关严大人的账簿递上去,这点事情我还是办得到的。”

严牧捏了拳,“你在威胁我。”

孟凛朝他拜了一拜,“下官不敢。”

窗外的视线折射进来,孟凛虽是弯下了腰,但那眼里却没有谦卑,他是一种平视的姿态看着严牧。

那日的对峙以沉默结了尾。

而在三日之后,严牧重新找上了孟凛。

这同盟像是以把柄缔结,并不牢靠,孟凛如今得了朱殷信任,朱启明离京,而明亲王就此病倒,这朝中被内阁插上一手,孟凛和严牧竟是轻易地就能搅动风云。

倘若此时朱启明也死于边疆,那么唯一下一个有资格坐上皇位的,就是孟瑶腹中的孩子。言删亭

作话: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去看了大运会所以现在才更,但是比赛很有意思!

晚安~~~

第129章 搅局

“四公子留步。”孟凛在长廊尽头被叫住了。

隔着一条道的距离,庄阙抱剑站在尽头,若非他动作恭谨,孟凛想过他是来杀自己的 。

庄阙道:“王爷召见。”

孟凛转身,他瞅了瞅庄阙的脸,玩笑道:“庄护卫见我,怎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近日对父亲可是敬重之至。”

庄阙皱了皱眉,神色并未缓和多少,他只偏开身来,没接孟凛这话。

孟凛走过去时摇了摇头,他目光扫过庄阙手上的刀,孟凛曾让陈玄探究过庄阙的实力,他是孟明枢千挑万选放在身边的,就连陈玄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这一切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孟凛直接回到了孟明枢的房里,孟明枢醒来之后让人都退出去了,庄阙往孟明枢身侧走,孟凛行了礼,“拜见父亲。”

孟明枢随意地给了孟凛一个目光,喝了一口庄阙递过去的茶,“你过来吧。”

“是。”孟凛抬手时看了一眼孟明枢的脸色,他生了病,孟凛竟和他的模样更像了些。

孟明枢等孟凛到了身前,把喝过一口的茶杯递给了他,“听钟太医说,今日是你给我施针?”

孟凛把茶杯接过,那底托稍微有些发烫,孟凛就这么拿着,“是,当时情况危急,才斗胆为父亲施针,倘若父亲怪罪,孟凛甘愿受罚。”

“我罚你做什么?你是有功,我应当赏你才是。”孟明枢盯着这个恭谨的儿子,“但你老实交代,今日的事情,你掺和了几分?”

孟凛一怔,他不可置信地抬了下头,“父亲为何如此作想?”

孟明枢盯着他的目光满是怀疑,他把一只手抬起来搭在孟凛还在握着的茶杯上,仿佛是要偏出那滚烫的水倒在孟凛手上。

“父亲……”孟凛不想受这滚烫的茶水,他沉下了眼,“父亲难道没有早料到这一天吗?”

孟凛好似垂头丧气地低头道:“钟太医碍于众人,应当并未说什么,但是父亲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孟明枢的手一顿,他把那杯子抬起来,又示意庄阙接过去,他沉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凛坦然道:“此前求见父亲,为父亲诊脉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那日竟然没有说?”孟明枢转而一只手抓住了孟凛的手腕,他即使病了,曾经领过兵的手也比孟凛力气要大,他抓着孟凛的手往下按,示意他在自己面前跪下,“你在我面前也不必装出这幅假意恭敬的样子,哦€€€€你是从那日开始,才对我转了态度?”

孟凛的膝盖挨着地,手被孟明枢按在床板上,孟明枢说到此处,孟凛也不藏着掖着似地,他声音冷静下来,“父亲心里有了答案,为何还要来问我,难道你要让我说……”

他略微抬头,“我见你快死了,这才念起几分父慈子孝的戏码要同你演?”

“你放肆!”孟明枢压着孟凛的手搁在床板边缘,那方直的边角硌到了孟凛的手腕,压得他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气。

孟凛疼得皱眉,他故意示弱,“父亲,父亲息怒。”

“父亲病重并非儿臣所致,儿臣不过,不过实话实说……”孟凛是当真疼了,孟明枢再这么压下去,孟凛手臂上的血逆流上去,能把他的胳膊废了。

那次孟明枢被疯狗咬了,孟凛去给他诊脉,他的医术也没差到孟明枢得了病症都诊不出来,只是那次他言语间盖过去了,让孟明枢以为他真的花拳绣腿,但上天有灵,孟明枢竟然真的得了难以医治的病症。

这事情太医不敢传扬,孟明枢吃着最好的药温养,这事情就这么瞒过去了。

孟凛那时想了许久,孟明枢的病再怎么也拖不了太久,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费心把自己弄回南朝,孟明枢怕是真的想过要让自己成为他子承父业的那个儿子。

如此一来,孟凛倒还真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他的“期望”,这些日子孟凛去求他帮忙,孟明枢竟也没有全然拒绝。

孟明枢见孟凛的手背惨白一片,又看了看他并无什么血色的脸,缓缓把孟凛的手松开了,他挑起眼来,“孟凛,你若不是身子不好,我倒还真想给你更多机会。”

“父亲……”孟凛揉了揉他那有些疼的手腕,“父亲器重。”

孟明枢又把身子靠回床边,“你下去吧。”

孟凛敛着锋芒俯身磕了个头,后怕似的,“多谢父亲。”

孟凛起身离开,直到出了门才把身子给挺直了,他缓缓呼了口气,孟明枢多疑,不管他有没有注意到,这事应当都算是过去了。

孟凛是早知道孟明枢久病多日,但这事朝堂上无一人知道,都还当他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明亲王爷,朱殷之外,只要他还威名不减,这朝堂局势就难有大的改变。

今日孟明枢的生日宴,孟凛在上面做了名堂。

明亲王爷大寿,朝中许多官员都来贺礼,这事孟阳早了两月就开始筹备了,生日宴上他像个给孟明枢开屏的孔雀,把那梁贺生的真迹画卷当着众人的面献了上去,“儿臣知道父亲一向喜欢古画书法,特意寻了这幅梁贺生的《春山流水图》献给父亲。”

孟明枢开怀,下人举起卷轴,他缓步走过去凑近了看,还伸手摸了那画卷上的笔墨,孟明枢并无旁的喜好,但他从前也是读书人,看着前朝真迹,心里的确高兴,他在场上夸赞了孟阳许久。

孟凛在一旁观看,浅浅的笑掩住了心里的得逞,孟阳这人一向大意,孟凛在前一夜让人将画卷取来,在上面涂了些东西,孟明枢凑近了去看画卷的时候,就无形地将促使他发病的毒药吸了进去。

因而后来孟明枢饮酒,不过两杯,就当场病发晕倒。

如今这画卷散开许久,上面的毒药已经不复存在,孟明枢再追查也难以查出什么,何况他自己也知道他这病随时都会发作。

这事今日来的宾客全都见着了,明日明亲王爷患病的消息就会传遍朝堂,那些朝堂上倒戈孟明枢的人也会警醒,若是孟明枢不在了,要再选择谁来依附。

朝堂局势被重新打乱,届时严牧与孟凛就可以从中捞得一笔。

等到孟明枢病后几日,北朝越过大江的消息就传入了京城,为此朱殷大怒,尤其是当日形势,南朝手握新刀,却在水战上连两兵厮杀都没做到,就已经落了下风,他不管许多,只下令让朱启明一定守住归州。

然而归州已经让白烬的大军围了,军中气势不可倒,大宋兵马赢了一场,立即情绪高涨,仿佛已经成为了战无不胜的那一方。

朱启明不过出兵打了一次,就在屋里发起了大火。

他站在桌案旁,正对着屋里的屏风,拿起桌上的酒杯就朝屏风上摔了过去,那杯子磕在屏风边的木角上,稀碎的声音散了满屋。

这时屏风后传来个男子的声音,“殿下息怒。”

“你还敢说息怒?”朱启明拍着桌案,“是你同我说,北朝定然那夜渡江,因而只要在江上设伏,我军定然大胜,可如今呢?”

“那夜的确北朝渡江,但……”那男子坐在屏风后,只露出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但为属下提供消息的人已经几日没有传来消息,怕是北朝那个将领已经知道了这事,因而……将计就计,这才让我军落了下风。”

“没用的东西。”朱启明骂了一句,他一屁股坐在桌案边,“给人耍了都不知道。”

“那如今该怎么办?”朱启明抓起桌上的折子摔了一下,“父皇来旨,一定要守住归州,可本宫,本宫……”

朱启明几乎有些崩溃,“本宫为何要来此亲征!本宫是太子!本宫的性命关乎国本,该死的孟凛,父皇竟然听信了他的谗言要让我出来领兵,我若留在京城,定然不会放过他!”

“殿下息怒。”那屏风后的男子等朱启明骂完了,才规劝道:“如今这场合殿下抱怨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击退北朝大军,得胜还朝,届时殿下还会忌惮一个小小的孟凛吗?”

朱启明这才冷静了些许,“可,可本宫不想出去迎战,前日你也看到了,我军方才出兵,一只羽箭就朝着本宫射来,那北朝主帅的意思,就是要先干掉本宫的性命,两军交战先斩敌方主帅,我听他们的口令,拿下本宫首级,赏银千两……”

“殿下性命何止千两,殿下切勿此刻着急。”那男子声音冷静,仿佛耐着性子规劝:“殿下若是要退,那就是我军后退,后退更是乱了军心,于今之计,属下或有一个提议。”

朱启明颔首朝屏风后道:“什么提议?”

“既然殿下疑心孟凛与北朝有瓜葛,留在如今在京城反倒是给了他机会,不如把他引到归州来。”那人缓缓分析,“归州如今是殿下的地盘,孟凛若是要翻身,也没什么机会,若是他真的和北朝勾结,那就是通敌叛国,可以即刻……”

“斩杀当场。”

朱启明眼中忽然现了锋芒,“京城时碍于父皇和明亲王爷,又没有证据,因而本宫还想放他一马,可他竟然迷惑父皇引我出征,好啊……”

朱启明咬着牙一字一句:“那就杀了他。”

……

作话:

两军交战也算见面

第130章 埋伏

南都长乐,这日夜里来了一场骤雨,敲得树梢乱响,无端乱人心神。

“公子。”陈玄敲门后进了孟凛房内,他手上提了个包袱,“东西都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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