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 第112章

孟凛笑嘻嘻地回了下头,“知道小桓心疼……嘶……”孟凛话还没说完,江桓嘴上说着舍不得,但那手上却真是半点轻重也没有,他拿着那绳子在孟凛手上缠了几卷,用力地从中扣紧了,孟凛脸上的笑都凝固了,“疼疼疼……”

江桓却手下没停地打了个结,“没办法,要是绳子松了,南朝那些人见了要起疑的。”

江桓直起身打量了下孟凛,又摇了摇头,“你这一身这么干净,哪里像是被审问过的样子,身上连条伤口也没有。”

“……”江桓这哪里是心疼他了,孟凛剜了他一眼,然后这时候白烬走到孟凛的身后,他抬手触到孟凛的头发丝,然后将他束起头发的玉冠给取下来了。

孟凛的长发一时全都散了下来,白烬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替他理了理,让他散下来的头发稍微有些狼狈的样子,然后拿了一块黑布过来,“为让他们觉得我们有所忌惮,军中布置就不便让你看见,因而我要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用手指梳头的动作实在太亲密了,孟凛的声音一下就哑了,他点了点头,“嗯,你蒙吧。”

白烬将黑布蒙在了孟凛的眼前,又在他后脑打了个结,孟凛只有下半张脸露出来,还真有了几分身陷囹圄的样子。

黑布盖上的时候孟凛的呼吸一滞,束手就擒的感觉添上眼前一片漆黑,直接将他的感官放大了许多,但白烬的手稳稳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走吧。”

孟凛点了点头。

白烬带着将士兵临归州城下,他要用孟凛的性命把此前被南朝抓获的北朝将士都换回来。

孟凛一直都被押着走,他眼前的布没有取下来,脚上还带了镣铐,耳边全是马蹄声与甲胄擦响的声音,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但这时他身后押着他的那个将士在他耳边轻声道:“孟公子不必害怕,白将军交代过了,您只需跟着属下走就行。”

孟凛的心好像忽然点了下地,那人又在身后补了句:“属下从前跟着将军去过岭中,您的身份旁人并不知晓。”

孟凛舒心地笑了下,“劳烦你了。”

立于城墙之外,归州城门紧闭,城楼上戒备森严。

孟凛好像是听到了风声,随后耳边是江桓对着城楼上大喊了一声:“南朝狗贼,喊你们主帅出来。”

朱启明站在城楼上,身边围着好几个将士护卫,他抬高声音:“昨日方才一战,你们今日还不死心?”

“朱启明€€€€”江桓坐在马上,手上拿过一柄长枪,他从身侧划过一个弧度,“你看这人你可认识。”

北朝的兵马让出一个身位,然后押着个披发蒙眼的人走上前来,江桓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他一咬牙,手里长枪上的红缨一甩,那长柄直接打在孟凛的后腿上。

这一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留手,孟凛吃痛,狠狠地往前跪在了地上,然后系在脑后的黑布给扯开了,刺眼的光一时全涌进眼睛,孟凛忍不住瑟缩地闭上了眼。

城楼上的朱启明看到这场景,朝着楼下道:“白将军,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你今日带着他来,不会就是为了在归州城下向我军示威吧?”

白烬坐在马上,他攥着马绳冷冷地朝楼上道:“我要我军被俘将士。”白烬目光点了下孟凛,又颔首道:“拿他来换。”

朱启明的后槽牙都要咬断了,若非孟凛手上拿着圣旨,他今日就当着白烬的面一箭把孟凛射了,但他抬手朝身后示意,“成交。”

不久之后,归州城门开了个缺口,哗哗的锁链声从城门后传来。

那些被南朝俘获的北朝将士被跟绳子绑在一起,脚上全套了脚铐,一个个缓缓从那城门后被推了出来,他们衣着褴褛,全是受过刑的样子。

看得北朝将士眼底有些发红。

孟凛注视着他们走出来,他感受到身侧的杀意,身后那一直陪着他的将士声音也有些低沉,“孟公子,接下来的路,就只能让你一个人走了。”

孟凛艰难地站起来,他拖着沉重的镣铐往归州城门走,他立于大军前的身影显得有些渺小,他一直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白烬。

孟凛这几步走得好像极其漫长,他与北朝将士擦肩而过的时候停顿了下,他凑近了看到那些战俘身上破烂衣服下透出的细密伤口,嗅到很是浓重的腐烂血腥味,孟凛皱起的眉里带了些同情与不忍。

但那些北朝的将士只义愤填膺地瞪了他一眼,带着浓厚的杀意。

孟凛继续往前走,但他心里想:这场仗,该早早结束了。

白烬看着孟凛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极轻问了身侧的江桓:“我是不是不该放他回去。”

“孟凛想要做什么,你我拦不住的。”江桓目光盯着归州城楼上,朝身后抬起了手。

孟凛方才同那些北朝将士拉开距离,那城楼上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机杼碰撞的声音立刻哗哗响起,城墙上立刻排开了一排的弓箭手。

江桓的手几乎同时落下,北朝的将士马上持着重盾快步上前,护着那些缓步走来的伤亡将士,锁链的颤动声与哗啦的羽箭碰撞重盾的声音交响而起。

孟凛听着动静回头了下,朱启明压根没想把那些战俘送回去,早就准备在城楼上射杀了他们,但孟凛这一回头,同样看见了一支对准他的羽箭。

白烬接过身后递上来的弓箭,直接把箭搭了上去,对准了快要身在城楼下的孟凛。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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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攻城

江桓捏住长枪的手都攥紧了,“白烬,你的箭术到底准不准啊。”

白烬一言不发,他放缓了呼吸,头一回射箭的手都要颤抖,孟凛回过头来的那一刻他更是连心跳都戛然而止似的。

“嗖”的一声,羽箭从大弓紧绷的弦上,倏然朝着孟凛的方向去了。

“孟大人€€€€”孟凛的耳边急促地传进声喊叫,下一刻他僵硬的身子就被个人给扑倒了,那对他感激的小将徐礼手上牵引着根绳子,几乎是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他焦灼地把孟凛扑倒在地。

那根从白烬手中射出的箭擦着徐礼后背的衣服,没入了归州城门上。

孟凛撞在地上一阵眩晕,但他马上就被徐礼拎着后背上的绳子提了起来,他手下匆忙,几乎是把孟凛拖拽着进了城门。

“轰”的一声城门关上,悬起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还有人救他。”江桓松了口气,“孟凛也不是那么神憎鬼厌的。”

“只要他不使坏,你兄长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白烬把弓箭朝旁边递出去,那些北朝的将士在掩护下回了阵中,白烬朝后挥了下手,“收兵。”

孟凛在城门后被徐礼放下来,这一折腾,他散乱的头发显得更狼狈了,徐礼一刀斩断了他脚下的镣铐,动情道:“大人受苦了。”

孟凛相信白烬那一箭射不中他,但徐礼救他终究是用心,孟凛顺了口气,“劳烦,劳烦你了。”

徐礼把刀收回腰间的刀鞘,就要替孟凛再解开身上的绳子,但这时朱启明与孟阳从城楼上下来,前头的孟阳甚至喊了句:“慢着。”

徐礼的手一顿,紧接着朱启明身边的护卫快步走上来,接替了他似的站在了他的位置,按住了孟凛的肩。

孟凛站直了身子,他定了定神,颔首道:“殿下这是何意?”

朱启明盯着孟凛的表情,又忽然笑了,他走过去站在孟凛身后,把手握上了他的手腕,“四公子受了苦,自然要本宫亲自来给你解开绳子。”€€山厅

朱启明的手没有直接探上绳子,而是按着孟凛被绳子磨破皮肤的位置狠狠地按了几下,孟凛皱了下眉,强行笑道:“劳烦殿下了。”

“四公子这一日一夜身在敌营,可有什么旁的遭遇?”朱启明解绳子的动作缓慢,“身上可曾受了什么伤。”

绳子上的毛刺划过伤口,孟凛沉着气道:“托了殿下的福,手下抓了那么些北朝将士,他们想拿我换人,未曾对我严刑拷打,不然以我这身子骨,怕是捱不到回来面见殿下了。”

朱启明终于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了,“你为了我军粮草舍生取义,这是大义之举,届时回京,本宫定然将此事告知父皇,也当让四公子这苦并不白吃。”

孟凛把手收回来揉着发麻的手腕,“那还要多谢殿下。”

“对了,想必我入了敌营,世子心中应当很是挂念吧。”孟凛取开身上的绳子,朝孟阳走了一步。

孟阳被他这不知好歹的话说得一冲,他把手伸出来,没好气道:“得了,你把圣旨交出来,你别跟我说,你为了保命交给北朝了。”

“原来在世子眼中,我就如此不争气,好歹我也为了世子出生入死,如今……”孟凛啧声叹着气,仿佛很是受伤,“如今只换来如此质问,既是陛下的圣旨,我又岂能为了保命而通敌叛国呢?”

孟凛从衣袖里把张小小的皇榜掏了出来,这圣旨为了方便前线掩人耳目特意做小了,孟凛交出去时特意看了眼朱启明,“我想殿下也是如此作想。”

朱启明直接把圣旨接过去了,他多少还得顾及表面的和气,因而拍了拍手,“四公子受了委屈,如今弄得这么狼狈,应当是一夜未曾好好休息了。”

他示意人带他走,“请吧四公子,也该为你接风洗尘了。”

孟凛并不客气,跟着人就往城中走了。

孟凛在归州城住下,但他意料之内,朱启明几乎将他软禁了起来,他就是出门,身边也有人一直跟着。

朱启明忌惮他,既怕他同北朝往来,又怕他做出什么扰乱大局的事。

但如此日子倒是清净,孟凛特意配了药,他得把腿上的伤养好了,江桓那一下打得真是……他们像是有什么深重的恩怨似的。

孟凛像是被外界消息摒弃在外,连战局都不让他听到分毫。

但是五日之后,江南变天了。

这仗从盛夏起打了一月有余,算着日子其实已经入秋,却一直还是暑气弥漫,但那日从黄昏时起,就吹了大风,外面树梢上的叶子吹得乱晃,天色都变成了昏黄。

孟凛端着一杯茶看向窗外,他反倒是把窗子开大了,让风全进了屋子里,那场景竟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孟凛一口将杯中茶饮尽,然后转头面向屋里,他手里倏然一松,就任由那手上的杯子哐然一声砸在地上,响动声下,杯子碎得四分五裂。

听到动静,外头的守卫赶忙开门查看,“发生何事?”

孟凛一脸诧异的样子,他赔笑道:“杯子未曾拿稳,不想打扰了诸位,若是方便,还劳烦喊人进来收拾一番。”

外头的护卫虽是奉命看住他,但还是知晓孟凛的身份,因而客气地领了命,“四公子稍候片刻。”

孟凛慢悠悠地坐到榻边,“有劳。”

这雨在夜里就下了起来,哗哗的大雨仿佛把天撕开了一个口子,淋漓的雨铺天盖地,将整座城都笼罩起来,天色也变得格外黑了。

寒雨也仿佛带了秋天凛冽的影子,让人不知夜里也暗藏凌厉的锋芒。

北朝的大军在这个雨夜行动了。

军营本就驻扎在不远,北朝的将士身披蓑衣,大雨盖住了马蹄与行军的声音,夜里实在太暗,南朝守城的将士竟没有注意到北朝的动作。

一向严守的北城门直到兵临城下,才敲响了钟鼓。

这一场雨本就让许多人睡不着,朱启明在辗转反侧时被敲响了房门,他慌忙披上战甲,登上城楼迎战。

北门刀兵相接的声音立刻就响彻了城楼,甚至盖过了哗啦的雨声。

眼前的夜色几乎要遮住人眼,但北朝的将士身披蓑衣,竟也能分出何人是自己人,鲜血顺着大雨从刀刃上流下,满地的积水几乎都成了赤红。

忽然一线火光冲天而起,在天边划过不带痕迹的弧度,归州城墙上竟支起了重炮,朱启明看着城楼下不休的打斗,他心里冷笑着,多日的交战带走了他的耐心,这大雨敲打得他再不想周旋,他要这城下的一切葬送在这场大雨里。

这时人群里的白烬朝天看了一眼那流星一般的火光。

白烬手里一剑刺过,一个南朝的将士被他刺穿喉咙,喷溅出来的鲜血仿佛一下炸开,在白烬铠甲上与雨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

但下一刻,那天边划过的火光却没有落在人群里炸开,而是在天上“砰”的一声,散出了流光溢彩的烟花。

白烬并未理会,又是一剑斩杀了个南朝将士。

朱启明的瞳孔一下睁大,那烟花落在他眼里五光十色,他不可置信地锤了下那重炮,身边的将士正将火药投进重炮里,朱启明一把把他推开了,他从他手里夺过火把,直接点在了炮上的引线。

“轰”的一声重炮喷出,但那刺眼的烟花又是一样落在朱启明的眼里。

“是谁!是谁!”如此突然的场面,朱启明几乎疯狂地吼起来,他从旁边的墙上拔下一把大刀,他咬牙切齿地对守城的将士道:“严守城门,若是破城,你们统统给我陪葬!”

然后朱启明提就提着一把大刀往城楼里走,“孟凛,一定是孟凛干的!”

早知他与北朝勾结,定是他换了城中火药,两军交战,城上重炮竟变成了烟花,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启明不管那么多,他现在就要去杀了孟凛。

归州西城门。

同样被唤醒守城的还有孟阳,北朝大军攻打北城门,他本就只是来运送粮草,因而他带着手下的人以及一些将士,守在了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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