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审判 第7章

  余羡追凶未果折回来,一寸一寸地挪,像在找什么,他看了眼过来的白尽泽,低声说:“我的玉佩掉了。”

  白尽泽点头:“原来你还知道掉了。”

  余羡再看他一眼,怕让逃走的士兵捡走,抱着侥幸的心想去十里荷境再找找。

  白尽泽拦着他,拿出玉佩重新别在他腰上,“丢三落四。”

  白尽泽问:“追到了吗?”

  “没追上。”余羡将一把黄沙散在白尽泽手心,“穿盔甲的士兵,戴银面具,这沙是他朝我撒的。”

  云挽苏眸子一亮,啪一声合扇,高声道:“我知道了!”

第6章 几面之缘

  这片黄沙之下淹了一座城。

  云挽苏将他二人带到地点站定,说:“百年前我来过此处,这地方的酒酿得不错,世殊时异,唯剩黄土在人间了。”

  白尽泽不动声色,视线追着余羡去。

  他想看看小徒儿会怎么做,只见余羡对照了手中的黄沙,心中便有了答案。

  锁魂链一出,人鬼皆要现行。

  云挽苏让闪电般刺目的光闪了眼,挥扇挡着,再拿开时银链子另一端缠绑着一个挣扎不断的士兵。

  面罩揭开是个黑骷髅头,刹那间化作黄沙消散。

  余羡接住沙尘,耳边似有马蹄声在响,越来越近,声势浩荡,似有千军万马朝他奔腾而过,喊杀声不断,声音忽远忽近,缥缈无边。

  萦绕鼻尖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令人头晕作呕。

  余羡收了链子,沙子松软踩不稳,他踉跄几步,回头道:“白尽泽,我感受到了,都是人。”

  若要审判的是千军万马,苡€€他便做不到。

  “这里是战场遗址。”白尽泽挥袖间原貌尽显。

  大雨伶俐,血流成河,将士的尸首堆做山高,战甲已脱落,漏出的背插满了利箭,全军已然咽气。

  不多时,画面消失。

  云挽苏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个,要论怨气,还有哪比得过这处。你们可知这场战事后,换来国泰民安几十载。或许那位士兵有话要说,但开不了口,才将我们引来此处。”

  余羡:“保家卫国,战死是光荣,何以聚集这么多的怨气。”

  云挽苏摇摇扇子,感叹道:“战场战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黄土之下皆白骨,有怨气才正常。”

  “国泰民安...”余羡轻声重复,想起进棺时张老爷那番话,当时已然国泰民安,那人专挑元日阖家欢乐的日子出来害人。

  有蹊跷。

  玉扳指。余羡想起上面的雕刻的饕餮的扳指,为先消除心中的疑虑,说:“白尽泽,我想再看一看刚才的画面。”

  白尽泽再挥袖,杀声四起。

  余羡看到了将士们扛的军旗,图案是圆弧,似海岸的线包裹一轮明月,点上了光,大概寓意云开见月明。

  他问云挽苏,“你既知道此处,可知这个国家的元日还有没有别的特殊?”

  “元日?”云挽苏嗯了几声,不确定道:“还是一位女将军的忌日,方才那场战事就是她带领着打的胜仗。死后葬在一处荒岭,被后人唤作小公主岭。”

  余羡蹙眉,“竟是一位公主。”

  “去看看便知道了,”白尽泽点余羡的眉头,“百行诀练得如何了?”

  “我可以。”余羡咬破手指,预备在黄沙地开了一道门。

  白尽泽提醒说:“先去知县府邸。”

  “好。”

  黄沙地被劈开一道豁口,越来越大,起了风沙。

  云挽苏知道百行诀,此诀可任意穿梭各地,不过仅在悬棺中奏效,方便审判者追凶。

  但余羡才学,实在不靠谱,云挽苏认怂,也不知门的另一边会是什么。

  白尽泽打头,余羡紧跟其后。

  “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用血开,若以后依赖了,你的血怕是不够用。”

  余羡嗯了声,“我知道。”

  白尽泽知他在自己面前分外要强,只道:“我在无需你逞强。”

  天未亮透,石阶下一人缓缓踏来,手中提有一盏素色圆灯。他身后还跟着两人。

  绿袍闹腾得厉害,喋喋不休说了一路的话。话音空谷悠转了一遭扩散开来,惊扰山野飞鸟叽喳附和声一片。

  余羡脚下快了些,甩下云挽苏走在白尽泽的左手边,沉默了半晌,说:“我一人便可,你也说我该历练一番。”

  “嫌我烦了。”白尽泽将圆灯往上提了提。

  余羡接过了灯,闷声道:“我没有。”

  “那便是嫌他烦。”白尽泽含着笑,拨开余羡面颊上乱飞的发,道:“云挽苏素来聒噪,不听便是。”

  余羡却问:“你和他从前就认识?”

  白尽泽道:“来极之渊前有过几面之缘。”

  余羡知道一些,但来极之渊前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他幼时不爱说话,喜欢闷在书阁看架子上的书,里面有记载千年前的天劫。

  上古凶兽€€杌撞破封印,在神庭掀起轰然大波,众武神追捕,€€杌逃窜途中将天撞裂,逃至人间。

  灼热的极光烧毁神庭大半天岛,人间更是遭遇毁灭性天灾,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天帝派神庭第一武神下凡捉拿€€杌。

  同时,上天庭众神齐聚宝禄大殿商议补天之法。天帝仓景不忍看人间百姓受苦,以身献祭,遭众神纷纷反对。

  天帝乃一天之主,众神领袖,若献祭殒身,上天庭群神无首,必将乱成一锅粥。

  最后决定投票推选。不多时,一百七十七票,花神夺得魁首。

  开天辟地以来花神就是天庭出了名的闲职,整日赏花喝茶,修身养性,很多累死累活的神官都怀疑花神在天庭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即便心里不平衡,大家也未敢多言,他们敬且畏东君武神,而这武神与花神识得,在天庭只肯罩着他一人。

  此次投票结果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花神一袭白衣在风中飘扬,对着天枢塔无什表情。在众仙神的注视下毫不犹豫跃至天枢塔顶。

  随即,塔顶雷声大作,无数条闪电穿透那抹白色身影,只见裂开的天口一道刺目极光,众神眯眼的功夫,裂口修复,花神殒。

  三日后,东君武神归。人未至神庭,花神殒的消息先传来。后来便有了传颂的那个故事。

  “天裂,一百七十七神官将花神推上天枢塔,献祭殒身。东君武神伏兽而归,未见花神。为给花神雪恨,拔刃相见,仙神众不敌寡,死伤惨重。场面之血腥,幸存神官无一愿回想。”

  后来天再劫。

  天帝仓景献身,神魂俱灭后三界因此大乱,不论神鬼妖邪皆乱作一团,唯独苦了人间黎民百姓。

  至此横生出一位审判者,立于天地之间,仅此一位。祸乱人间无论人鬼妖神皆要承担相应惩罚,起初挑衅者层出不穷。

  白尽泽话不多,用实际行动堵住了悠悠众口。

  那段时间在悬棺中生不如死的叫嚣者加起来能抵一座城,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能动得了白尽泽。

  事实上在多数人心中,审判者比魑魅魍魉更加可怖。千百年一个传一个早传变了味。

  只手遮天,专断独行,这是那位审判者大人的形象。

  白尽泽乃天劫后最后一个神,现任天帝也礼让三分,一方面武力不及,另一方面实在惹不起这么一位活祖宗。

  “千百年了。”余羡平静望着溺在夜色的密林,黑漆漆的望不到头,“你和他已经认识了千百年。”

  白尽泽仍道:“几面之缘。”

  书里记载模棱两可,余羡没问过书里说的武神可是白尽泽,只知成为审判者前他确是一位相当厉害的天神。

  如此一来云挽苏的话只真不假。

  什么断七情六欲的酒,书里没记载他便觉得云挽苏是道听途说。

  现下排斥又害怕,故事结尾说武神在等那位花神,余羡没听白尽泽说过,是不是因为喝了那酒都忘了?

  余羡想不通,将圆灯又还给了白尽泽,突如其来地变卦,“我不当审判者了。”

  白尽泽没听明白,“什么?”

  “铁毛练得人形尚能在极之渊继续当扫帚,我也能站在枝头,看个门报个信,总之不当审判者。”

  余羡着实不愿喝什么酒,他不断七情六欲,舍不得就这么断了。

  他将手腕上的玉髓摘了放在白尽泽的手心,锁魂链现身,慢吞吞缠到白尽泽腕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敢擅自回到主人的腕上。

  “今日是哪里不痛快了,”白尽泽无奈叹一口气,他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否则余羡不会如此任性。

  “你不说我便问云挽苏,总有一个肯说的。”

第7章 命本就是你的

  不明所以的云挽苏摇着扇子大摇大摆上来,立在白尽泽身侧,目光时不时往面色古怪的余羡那边瞟。

  他接着刚才的话,道:“这国家就叫溯方,人口多土地少,几年来战争不断。敌国一心想吞并,溯方一心想开拓疆土,可怜了无辜百姓。”

  话音落后迟迟不见他二人回应,云挽苏合上折扇,一人看一眼:“怎么了两位大人?”

  “不必。”余羡这话是在回答白尽泽。

  他终究是妥协了。

  他主动拿回锁魂链,一点一点缠在腕上,“张府有个家丁,扳指是他送来的。”

  “我认得偷我荷花包的贼,一见便知!”云挽苏晃着扇子,愤愤不平走在最前头,穿过巷子直往那处府邸去,“花苞也偷,丧心病狂,那还是未开花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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