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医生在塞雷布斯来之前已经灌马库托利斯喝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草药熬煮的汤,但全被他吐了出来,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他耸耸肩说:“有时候就是会这样,骨折的病人如果只是低烧,而且能慢慢降下去的话就会痊愈。但如果他们像这样体温很高的话,就……很危险了……”
但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对此也是十分不解。确实有很多骨折的病人因为高发热死去,但那些人的症状和马库托利斯有很大的区别。那些人通常是在受伤之后发热一直不退,体温越来越高,最后死掉。没有谁体温已经退了又突然烧起来。而且那些人的患处都会瘀血化脓,马库托利斯腿上的淤肿明明已经消了!
塞雷布斯猜测公共医生说的情况是病人发生了感染。他去掉马库托利斯腿上的夹板,叫奴隶打来一盆水把药泥洗净,发现马库托利斯腿上的红肿确实已经消了,伤处虽然还有黑紫的淤血,但这绝不是感染的样子。
难道是炎症引起了身体别处的病变?
塞雷布斯毕竟不是医生,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只能调了蜂蜜盐水,让马库托利斯大量地喝,防止他脱水。
马库托利斯喝了就吐,吐了塞雷布斯就让他再喝。马库托利斯害怕地拉住塞雷布斯的手央求他:“塞雷布斯,救救我,你不是神眷之子么,快用你的治愈之力救救父亲!”
塞雷布斯不知如何是好。
塞雷布斯对这个公元500多年前的面包贩子没有一丝尊敬,在发生差点被他卖掉那件事之后,一直对他充满了防备。羊毛生意刚开始做的时候缺少人手,有时候不得不单独和他一起出门,他甚至捡了一片破铁片将一端磨的锋利藏在身上,预备马库托利斯若有异动就用这个割断他的喉咙。
但在他成年之前,他们家实在少不了马库托利斯这个人。在雅典,女人不但没有没有公民权,也没有财产权,他尚未成年对财产也没有处置权。如果马库托利斯现在死掉,他马上就会失去对自己家所有产业的控制。
城邦会将一切都收走,指派一个人代替他们管理,只每年给贡吉拉一些维持生活所需的财产,直到塞雷布斯成年才会还给他们。到那时候谁知道这些产业会不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他手里!
而且直到塞雷布斯成年,如果马库托利斯不在,他再经营任何生意城邦都有权收走。
塞雷布斯忍受不了要这么长时间掌握不了主控权,什么都要仰人鼻息。
可是他不是医生,也不是真的有治愈之力,除了给马库托利斯喂喂蜂蜜盐水,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眼见马库托利斯抽搐的越来越厉害,渐渐都有些失去神智了,公共医生提议道:“不然放血吧?”
塞雷布斯不同意:“放血不可能有用。”
公共医生说:“但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边马库托利斯又将之前喝进去的蜂蜜盐水吐了出来,看护他的奴隶问:“小主人,主人又吐了,怎么办?”
塞雷布斯说:“让他再喝!”
奴隶试着喂了喂,喂不进去。塞雷布斯让奴隶硬灌。马库托利斯被呛醒了,气喘吁吁地说:“别再让我喝这个了,我想小便。”
奴隶立刻服侍他小便。
但他却小解不出来,难受的直哼哼。
塞雷布斯原以为他是水都吐了,没喝进去,还是脱水了所以小解不出来,还想让他喝水,他却死活不喝了,说:“我快憋死了,从昨晚开始我就小便不出来,再喝水要难受死了!”
塞雷布斯一怔,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由马库托利斯不能小便想到了肾上,正猜测他会不会是肾出了问题,猛然又想起马库托利斯还呕吐腹泻,忙问:“父亲,你昨天吃了什么?”
马库托利斯说:“就是你们送来的那些食物,鱼、奶酪、葡萄酒,还能有什么?”
塞雷布斯问公共医生:“昨天我父亲服了什么药吗?”
公共医生说:“除了接骨木药汤,没有别的。”
塞雷布斯问:“药渣还在吗?”
公共医生说:“就倒在街边,你在怀疑什么?”
塞雷布斯说:“我能去看看吗?”
公共医生二话不说带他出门找到诊所常倒药渣的地方,指着一团煮过的接骨木枝叶,说:“就是这个。这里除了你父亲之外还有一位公民骨折,他们两个的药是一起煮的。”
塞雷布斯拾起那团枝叶闻了闻,没有闻出所以然来。而且有人和马库托利斯喝了一样的药,人家没出问题,应该不是药的问题。
塞雷布斯和医生回到诊所,又检查了检查马库托利斯的指甲和眼睑,仍然没有看出什么异状,但还是对公共医生说:“医生,你不觉得我父亲的症状很像中毒么?”
公共医生不同意道:“什么样的毒会让人发热、腹泻,还不能小解?中毒的人会痉挛、腹痛、口鼻流血,很快就没了命,可不是这个样子。”
但是眼看马库托利斯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又没有别的办法,塞雷布斯决定还是试着按中毒治治。
在这个缺医少药医术落后的年代,还不知道马库托利斯中的是什么毒,塞雷布斯能想到的解毒方法只有洗胃。
虽然马库托利斯吐成这样,胃里应该什么都吐光了,塞雷布斯还是让奴隶灌马库托利斯白开水,然后再给他催吐€€€€马库托利斯不用催都已经吐的不行。
如果是在东方还能让马库托利斯喝点绿豆水解毒,可是此地没有绿豆,塞雷布斯找了些牛奶代替,和白开水换着给他灌。
公共医生看到马库托利斯被这么折腾,实在有些同情,对塞雷布斯说:“如果你非要按照中毒救你父亲的话,我这边也有个办法可能会有点用。”
他让塞雷布斯去买来昂贵的肥皂水,又找来仙人掌剥出里面的肉捣成泥,和肥皂水混在一起给马库托利斯灌肠。
这么瞎折腾一气,马库托利斯的症状居然渐渐缓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晚了,但是天还没亮,就让我们当新的一天还没有来到吧!
第84章 解毒
“或许是吃坏了肚子,我这个办法,治疗吃坏肚子的人也一样有用。”公共医生还是不太相信马库托利斯是中了毒。
塞雷布斯不同意他这个判断:“吃坏肚子会导致抽搐、不能小便吗?”
公共医生哑然。
塞雷布斯检查马库托利斯吃过的食物,都是从家里由奴隶送来的,家里人吃了都没事,说明应该不是食物本身的问题。
塞雷布斯询问奴隶拿了食物交到马库托利斯手里中间接触过谁,有没有让食物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奴隶惶恐地回答没有接触过谁,但有时拿来食物一顿没吃完,会放到下顿接着吃。尤其是葡萄酒,他会每次拿够一天的量,没喝完的就随意放在床脚共用的桌子上。诊所的病房好几人一间,是开放空间,病人、家属们、奴隶们、医生的助手们来来去去,谁都有可能接触到。
塞雷布斯将葡萄酒罐拿来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并没有什么异味。他将酒罐递给公共医生,公共医生检查一番,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鱼、奶酪这些东西都不容易下毒,如果是有人下毒,一定会选择下在葡萄酒里。可葡萄酒又没有问题,那马库托利斯是怎么中的毒?塞雷布斯迷惑了。
一时弄不明白毒源,他换了个方向,从人际关系方面开始排查。
谁会想给马库托利斯下毒呢?
谁与他有仇?或者他死掉之后谁能有利可图?
马库托利斯症状缓解之后还清醒着,塞雷布斯轻声问他:“父亲,你近来得罪过谁吗?”
马库托利斯不安地仔细想了想,回答:“没有啊。”他从少年时就孤身一人漂泊在异乡求生,小心谨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虽然有点唯利是图,但绝不会轻易得罪人。谁会恨他恨到想要他的命呢?
塞雷布斯也很了解马库托利斯的性格,他在家里虽然独断专行,将妻子儿女都视为附庸,但面对外人时,哪怕只是来买一个面包的客人他都愿意卑躬屈膝的讨好,应当不会和人结下这么深的仇。
那么利益纠葛呢?马库托利斯死掉之后谁能得利?
想到这里之后,塞雷布斯忽然一震,发现这很有可能是自己带给马库托利斯的一场无妄之灾。
马库托利斯虽然没有得罪过人,但他在生意上可是将许多竞争对手挤兑的无路可走,普拉托几乎击垮了雅典所有钱币兑换商的生意。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一直提防着这些人报复。但他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在他开始贷款业务之后对贷款做手脚、设圈套,或者干脆针对他自己进行暴力攻击,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去对马库托利斯下狠手。
不过仔细想想,这真是一步妙棋,马库托利斯一死,他会立刻失去对所有产业的控制权,不再成为任何人威胁,而且这段时间起码有将近十年。
既解除了威胁,又出了一口气,何乐不为呢?
有了方向,塞雷布斯就知道该往哪里查了。
他做出实在查不到头绪,无奈放弃的样子,私底下让奴隶挖这些天出入诊所的病人的底细。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照顾马库托利斯的奴隶是卖到雅典来没多久的外邦人,马库托利斯也不是本地人,搞不清本地人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好在虽然不容易,几天之后奴隶还是锁定了一个比较可疑的人€€€€钱币兑换商皮罗奥斯妻子的弟弟赞米。
这个人宣称肚子疼在诊所里住了一天,公共医生没找出他的病因,他又莫名其妙自己好了,离开了。这个人不是和马库托利斯他们一间病房的,在诊所时却赖在他们房间不走,还宣称自己的葡萄酒特别好,特别热情地请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一杯,包括马库托利斯。
但比较难以解释的是,所有人都喝了酒,却只有马库托利斯中了毒。而且这人两天前就出院了,难道还有什么毒是两天后才发作的吗?
塞雷布斯询问公共医生,公共医生表示从所未闻。他又问了阿里斯提德,阿里斯提德也告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事情看似再次陷入困局,塞雷布斯又换了个方向,开始查皮罗奥斯,或者他的妻子、朋友有哪个人与懂得一些医术的人交好。
这次他得到的结果极为出人意料:皮罗奥斯本人,与一个外号叫鼹鼠的塞萨利巫师是好朋友。
“巫师?”塞雷布斯第一次听到这个阿提卡语词汇,不解其意。
奴隶恐惧地说:“是的,听说这人能用符咒诅咒人,叫人送命!主人一定就是被这人诅咒了!”
塞雷布斯明白过来,失笑:“被诅咒伤害的人能被用治疗中毒的办法治好吗?”
奴隶倒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个,愣了一下,疑惑道:“如果不是诅咒,那主人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呢?”
塞雷布斯说:“有很多可能。也许那个赞米的酒并没有有问题,也许真的有几天之后才发作的毒。不过暂时没有发现别的更可疑的人,还是要再查查这个鼹鼠的底细。”顿了一下,他对这个奴隶说,“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换一个人做这件事。”
这个奴隶叫迪律斯,是一个很精明能干、很有野心的人,塞雷布斯将他派来照顾马库托利斯,原本是希望他能取得马库托利斯的信任,日后在马库托利斯身边放个人。他急于在塞雷布斯跟前表现,很重视这件事,结果马库托利斯却在他眼皮底下差点没命。他想弥补这个失误,在塞雷布斯让他查找可疑人员时很卖力,不希望在这时候功亏一篑,咬咬牙说:“没关系,我能做。”
塞雷布斯让他去接着查,但心知就算查出鼹鼠有那种延迟几天发作的□□,也很难证实赞米、皮罗奥斯和鼹鼠和马库托利斯中毒这件事有关。没有当场捉住他们的手,这个亏多半要白吃了。不过能查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以后也好防犯一些。
马库托利斯缓过来之后好几天身体都非常虚弱,不过因为中毒事件,他对公共医生诊所很不信任,毒性一解立刻就要求回家去。骨伤在哪里养都行,塞雷布斯现在也很重视他的安全,随他的心意将他接回了家。
这次中毒让他元气大伤,加上腿伤,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即便如此,精神稍微好一些,他就要求贡吉拉和塞雷布斯跟他说家里生意现在的经营情况,还要求以后无论是家里还是生意上,只要有钱财出入都要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迟到,今天还是十六号。。。。下一更后天
第85章 家居
贡吉拉是个传统的古希腊妇女,纵然情急之时敢跟丈夫拼命,但丈夫要家里钱箱的钥匙,还是二话不说就交了。
马库托利斯躺在床上,让她把家里盛钱的箱子搬到床边打开,往里边一看,怀疑地问道:“家里只有这么点钱?”
贡吉拉点点头。
马库托利斯不相信地道:“现在还不到安塞斯特里昂月,春毛还没有收,家里就只剩下这点钱了?我算着家里地毯生意再一般,一年也至少该有上千德拉克马进账的,钱都哪里去了!?”
贡吉拉平静地说:“塞雷布斯拿去置业、买奴隶、做新生意去了。”
马库托利斯忙问:“我去服役之后,你们又买了多少奴隶?”
贡吉拉算了算,说:“又买了三十个织工、六个染工、十一个看家护院的男奴。”
马库托利斯捂着胸口,心脏险些停跳,大吼道:“你们买这么多奴隶做什么?有那么多活计叫织工做吗?还有染工,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染工?还买了十一个看家护院的,你是疯了吗?有钱没处花?咱们家里有什么贵重东西需要这么多人手看护!?”
贡吉拉解释道:“去年有一段时间,总有人想闯进咱们家来偷学编织地毯的手艺,为了安全我们买了几个人。之后有了普拉托,里面往来的都是钱,数额很大,所以就又添了几个。染工是织毯子彩线用量太大,人手不够,塞雷布斯专门买的。他还买了一块地建了个染色作坊,除了染彩纱自己用,也接外面的生意,生意还不错。”
马库托利斯忙问:“普拉托里面来往的钱数额很大?但我听人说普拉托不赚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贡吉拉摇摇头说:“普拉托是塞雷布斯在管,我不太清楚,你要问他。”
马库托利斯果然在塞雷布斯回来后问起普拉托的事情,塞雷布斯并不隐瞒,告诉了他普拉托的经营现状:尚未收回成本,但利润正在增长。
因为随着他几乎垄断钱币兑换行业,不止有外邦商人来兑换猫头鹰币,也有雅典商人兑换外邦钱币,或者用外邦钱币兑换另一种外邦钱币。这一部分业务的收益不必分给铸币厂,是纯利润。而且普拉托又推行了一项新业务,帮助手中有猫头鹰币的人把猫头鹰币兑出去,收取一半的服务费。这一项业务的利润比与铸币厂合作可观,因此普拉托现在的利润已经不止仅能应付支出了。当然,由于普拉托吸收了存款,这些存款尚未进行增值投资,要付利息,增加了开支,盈利还很微薄,但等到增值投资开始进行以后,利润就会像滚雪球一样飞速膨胀起来。
马库托利斯听完他对这宗新生意的介绍,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