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布斯回答道:“你什么也不必做,你先救过我,这是我的报答。我很抱歉之前没有对你多一些关心,只是做了一些自以为是的安排,让你的妹妹和你又遭遇了这么多苦难。”
菲多连忙摇头,说:“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错。我虽然救过你,可后来又做了背叛你的事,你没有怪我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会为我做这么多。这次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绝不会去向你借钱的。我原本都以为你会很恨我!……”
离码头越近的地方船只越多,挤挤挨挨,要找停泊的位置还需要排队,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的船。
将船栓好上了岸,对科林斯较熟悉的科德勒斯安排去找人的事情。
昨晚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谢尼达斯父母乘坐着离开雅典的那艘船什么样,船上都有些什么样的人。
科德勒斯说:“你们都知道咱们要找的那艘船什么样,我们先分头在码头上找那嫂船,挨着找,找着了船人就好找了,管理这些泊船的人一定对他们有印象。兄弟们,仔细些找,找到了我的主人必定会好好犒劳大家。”
他后一句话是对水手们说的。这些水手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与来历都绝对靠得住。塞雷布斯对他说过此行的风险,如果真在这里不巧遇上了谢尼达斯,他还抱有恶意,而且实力强劲的话,他有把握带着这些人能从陆地上安全把塞雷布斯护送回雅典。
第93章 寻找
“没有,昨天没有你们说的那样的船停靠。”收了小费的船舶管理员仔细回想一番,肯定地说。
“不如你们往栈桥那边的方向找找,雅典来的轻船一般都停在那里。
塞雷布斯向他道了谢,与满脸失望的菲多一同走开。
管理员说的方向他们已经找过了,也没有。
分头去找的人们陆续回来,都没有打听到那艘船的消息。菲多的神色已经从失望变成了忐忑。
塞雷布斯安慰他道:“也许是他们没有在停留,直接去曳道那边去了。我们再去曳道那里打听。”
菲多不安地问:“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柯林斯了?”
塞雷布斯说:“就算船只离开了柯林斯也没什么,你不是说他们就是要搬到柯林斯?人肯定已经下船了,我们慢慢找就是。就算他们没有在柯林斯下船也没关系,我们继续追,一定能追上他们的,你放心吧。”
科德勒斯说:“他们不会那么快离开柯林斯,曳道每天能通过的船只是有限的,需要排队。有时候队伍能排到十几天之后。他们的船是昨天下午出发的,到达柯林斯怎么也该傍晚了。就算他们没有排队,立刻通过了曳道,也没有船只会在晚上启航。何况船底在这么长的石头曳道上磨过去,一定得好好检查保养一次,没有人敢马上让这样的船下海。他们一定还在柯林斯。”
曳道为了方便拖拉船只,就正对着码头,宽阔光滑的石砌道路从斜坡上漫下来,一直延伸到水里。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工程称的上壮观。
塞雷布斯一行人走到一个站在曳道边监督船只按次序通过的人身边,那人头也不回,冷冷地说:“要过曳道排队去,不能插队。”
科德勒斯说:“我们不过曳道,只是想打听一件事。”
那人这回有点诧异地看过来,科德勒斯拉了拉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将个一德拉克马的银币塞到他手心里。这人捏了捏,脸色变得和缓,问:“你们想问什么?”
科德勒斯形容了一番他们要找的船的样子,问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有没有这样一艘船经过。这人肯定地摇摇头,说:“没有,昨天也是我在这里监督,没有这样的船过曳道。你们说那船是昨天到的,那也不可能轮到它过,要过地峡的船已经排到五天后了,都很急,如果有船插队,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菲多焦急到有点想哭,问:“那艘船,会不会根本没有来柯林斯?”
科德勒斯也有点不解,摇头道:“不会。那艘船与咱们的船不同,是客船,不是专门租赁的。上面的客人不止你妹妹的主人一家,还有别的朝柯林斯来的人,不可能半途改道。也许是它停泊的偏,我们没看见。我们再找找。”
然而他们在码头上仔仔细细又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那艘船。
他们还将港口所有的旅店都问了一遍,也没有那船上的客人来住宿。
事情至此,科德勒斯只得承认那船可能是真的没有到柯林斯。他猜测道:“也许是他们半路在哪里停靠了,或者有什么意外落在了我们后面。我们在柯林斯等等看。”
没有别的办法,他们找了个旅店先住下。
找了半天人日头已经西斜,一行人早就又累又饿,塞雷布斯叫了丰盛的晚餐与上好的葡萄酒犒劳众人。他叫店里的伙计把晚餐送到各人的房间里,使得大家可以吃完饭直接休息。
塞雷布斯和菲多、科德勒斯,与另外一个奴隶一个房间。晚餐有鱼有肉,科德勒斯与那个奴隶都大快朵颐,菲多却心神不定地老是往房门口看,有一口没一口的食不知味。
吃完晚餐,科德勒斯与另一个奴隶奴隶在床上躺下休息,菲多却说:“我出去看看,透透气。”走出了房间。
塞雷布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跟着走出,科德勒斯与那个奴隶忙起来跟着他。
他们的房间是在二楼,塞雷布斯下了楼,穿过嘈杂的、有艺人正在表演杂耍的大堂,在旅店门口找到了菲多。
菲多正在望着旅店外面的夜色发呆。
柯林斯确实是个比雅典更加繁华的城市,暮色已经降了下来,但港口区这里并没有变得冷清,许多饭店旅舍都灯火通明地开着门,街道上也是人流络绎不绝。
这些人流有很多是浓妆艳抹、身姿优美的女子。她们或者与男子同行,肆意地调情嬉笑;或者孤身带着妆扮朴素些的女仆,婀娜地踱过街头。有男子注意她们,她们就以眉目传情示意,如果双方谈的拢就双双离开,谈不拢就分开各自去寻找新的目标。
一位高挑的美女从店门口经过,见科德勒斯和那个奴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微微一笑,冲两人抛了个媚眼,示意他们往地上看,然后摇摆着丰满的臀部走开了。科德勒斯和那个奴隶都吞了吞口水,往地上看去。泥土地面上她经过的地方竟然印着一行字。
那个奴隶指着字迹低声惊呼,问科德勒斯:“你看地上怎么有字?刚刚还没有呢!”
科德勒斯小声解释:“这是刚刚过去那个□□的鞋底印的,她的鞋子是特制的,走过去就会有这种字迹。”
那奴隶问:“这字是什么意思?”
塞雷布斯听到他们的对话低头望去,发现是“跟我来”这个词。
科德勒斯虽然也不识字,但在柯林斯住过,见多识广,说了这个词的意思,那个奴隶发出一阵傻笑。
菲多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对这一切都没有反应。塞雷布斯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此刻所有安慰都是苍白的,只能默默陪他站着。
站了许久,菲多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房间歇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菲多就又去码头等待,询问。但是直到中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菲多抱着一线希望说:“也许那个管理人记错了,那船已经过了曳道,到勒凯翁港那边去了。”
于是一行人又顺着六七公里长的曳道穿过地峡,到科林斯湾那边的勒凯翁港寻找。可是找遍全港,仍然没有那艘船的影子。
不得不接受那船确实没有来柯林斯的事实,就在塞雷布斯和科德勒斯商量着回程沿着海岸线找,看他们是不是在半路哪里上岸了的时候,一名水手在吃饭时意外听到了疑似那艘船的消息。
“有一艘从雅典来的船在萨拉米附近触礁了,撞的粉碎,听说死了好多人。”
勒凯翁港有一家煎蛋很有名气,那水手来到柯林斯,有机会总要去尝尝。塞雷布斯和科德勒斯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偷空溜去买煎蛋,排队时无意听到了前面两个人的谈话。他一激灵,连忙插嘴问:“真的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话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是真的,两天前的事情了。我们的船昨天早上从萨拉米岛附近经过,救了一个被困在礁石上的人,是那人说的。
水手追问:“那人怎么说?他叫什么名字?船怎么撞上礁石的,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奇怪地问:“你有认识的人在船上?”
“……”水手说,“我有一个妹妹可能在船上。这船是什么时候从雅典出发的?”
那人同情地说:“我不太清楚,不过那人就在肯克瑞亚港一个医生的诊所里,他落了水,又在礁石被冻了一夜,生病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水手飞奔去告知塞雷布斯这个消息,菲多听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塞雷布斯心中一沉,但还是安慰他说:“不一定就是那艘船,何况不是有人获救吗,维拉希雅不会有事的。”
他们请那人带路,飞快回了肯克瑞亚港,去诊所找那人。
那人叫安勒忒斯,是个橄榄油商贩,损失了全部货物还病倒在异乡,心似油煎,憔悴极了。塞雷布斯问起当天的情形,他悔恨交加。
“我们的船是两天前下午离开的雅典,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是疯了,怎么能下午出海呢?我们的船期本来应该是在昨天上午,可是两天前中午的时候,船主拉利克斯忽然派奴隶来问我,船下午就要出发,问我要不要一起提前走?要是我提前走的话,就免我五分之一的船费。我就为了占这么点小便宜……原本我的货物至少值750德拉克马啊!这是我的全部身家,其中还有一部分货款是贷款!我该怎么办!?……”说着他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头。
医生的助手现在病房门口听他们说话,闻言插话道:“你还是先想想你的诊费该怎么办吧,昨天送你来的人可没有帮你缴诊金。你这两天的食物都是从我这里匀出来的。再不给钱,我们就要把你扔出去了。”说完故意看了看塞雷布斯一行人。
他是想暗示塞雷布斯等人帮安勒忒斯付诊金,但塞雷布斯和安勒忒斯此刻都没有心情理会他。
菲多紧张地问道:“你们那艘船上都有什么人,有一个八九岁的黑卷发、大眼睛的小姑娘吗?应该是跟着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你是雅典人,你认识卡拉克索斯(谢尼达斯父亲的名字)吧?她可能是跟着卡拉克索斯夫妻。”
菲多说完紧紧地盯着安勒忒斯,希望他能立刻否定,说没有在船上看到他们。但让他失望的是,安勒忒斯恨恨地说:“老卡拉克索斯跟他老婆带的奴隶里面是有这么个小丫头。听说都是因为他的要求船才提前出发的,如果船不提早走,也不会出这事!”
菲多眼前一黑,咕咚摔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柯林斯曳道的详细资料查不到,只是瞎编加略写,有哪位大佬知道科普一下,我再改正
第94章 忠诚
“菲多!”塞雷布斯急忙蹲下检查他的情况。
菲多只是一时眩晕,在他的帮助下支撑着坐起来,说:“我没事。”颤抖着声音问安勒忒斯,“你们的船是怎么撞上礁石的?你被人救了,那个小姑娘一定也被人救了是吗?她会游泳,游的好极了!”
安勒忒斯看看他的样子,明白了一些,怜悯地说:“……我不知道,或许吧。我们那时已过了萨拉米岛,海上忽刮起了大风……”
两天前的下午,安勒忒斯等人搭乘的五十桨船从雅典出发,经过萨拉米岛之后海上忽然起了大风。船只不敢继续贸然前行,返航想停靠到萨拉米去避风。然而其时天色已晚,能见度低,船只不慎被一块没在水中的礁石撞坏,船上的人全部掉进了水里。
风急浪大,安勒忒斯侥幸抱住了一块破碎的船板,漂了很久才漂到了另外一块礁石上。他礁石上冻了一夜, 第二天被过路的船只救下,别的人怎样了一概不知。
菲多不肯放弃希望,抓住塞雷布斯一只手恳求地说:“也许我妹妹也没事!”
塞雷布斯安慰道:“我知道,我们再去找。”
科德勒斯仔细问清他们出事的海域的位置,塞雷布斯帮安勒忒斯付了医药费并留给他一小笔钱,一行人离开了诊所。
众人走出诊所,夜之女神的翅膀已经再次覆盖了大地。
科德勒斯站住,眼睛带点警告意味地看着菲多,对塞雷布斯说道:“小主人,虽然有了那个小女孩的消息,但夜间不能出航,太过危险,拉利克斯那艘船就是前车之鉴。”
菲多虽然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出事的地方去,但塞雷布斯为他们兄妹所做的已经让他感激涕零,不敢再要求塞雷布斯和这么多人一起为他妹妹冒险。接触到科德勒斯的眼神,勉强笑笑,说:“是啊,塞雷布斯,都两天了,维拉希雅要出事早出事了,也不急在这一晚。”
塞雷布斯想想这时就算冒险出海,到达预定海域也后半夜了,以现在的照明条件什么都看不清,也无法展开救援,说:“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出发。科德勒斯,麻烦你去码头租赁十只熟悉柯林斯至雅典这片海域的船只,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搜救。另外,放出消息,帮我们找到维拉希雅,把她送到我跟前,无论生死,我都重酬二十明那。”
一个水手出海一天的酬劳最多不过1德拉克马,二十明那是1200德拉克马,普通水手得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攒到。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钱。
菲多惊呼道:“塞雷布斯!”
科德勒斯也急道:“小主人!”
别的奴隶和水手们都骚动起来。
科德勒斯深觉这位小主人是赚钱容易,所以不把钱当钱,把他拉到一边阻止道:“小主人,你这么做回去怎么对你父亲交代?何况这小子值得这么做吗,我可听说他背叛过你!”
菲多涨红了脸,低下头。
塞雷布斯说道:“可他也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救过我。我七岁时险些被奴隶贩子掳走,是他不顾危险拖住奴隶贩子,大声呼救我才能获救,我们那时甚至素不相识。我一直记着他的恩情,发誓要报答他。”
他的目光从科德勒斯的身上移到另外几个奴隶身上,提高了声音说,“帮助过我的人,我都铭记于心,必将有所回报,忠诚于我的人也同样如此!我知道最近诸位心思都有些浮动,因为我的父亲退役回家了,而我还不足十岁,你们不知道以后是谁做主。
“这段时间你们中间有些人应该已经与我的父亲有所接触,应当知道,他不是个宽和的主人。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是想请你们想想,我父亲是否需要你们?他又能给你们些什么?
“虽然我只有九岁,但不谦虚地说,马库托利斯家有如今的财富绝大部分是我的功劳,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向梅加娜、赫莫提慕斯他们求证。
“如果我父亲当家做主,你们只能做普通奴隶,甚至他可能会觉得有些人多余,把他觉得没用的人卖掉。但如果你们忠诚于我,每一个人都将是我的兄弟、手足。今天我为菲多做的一切,日后我会为你们每一个人都做到,甚至做的更多!€€€€但前提是,我只要绝对的忠诚,视我的意志高于一切,包括我父亲!
“普拉托即将开始对外放贷,你们知道这门生意的利润有多大,我的承诺不是空话。我的志向不止在雅典,你们这些人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以后我必然还要大量增添人手。跟随我,忠诚于我,你们能得到的不止是财富,还有更多!”
他年纪虽然幼小,但说起话来语调冷静、气势十足,让人不敢小看,有一种奇异的煽动力。几名奴隶都是他亲自买来的,亲眼见证过他怎么经营家业,对他本来就很有信心,听的双眼发亮,热血沸腾。雇佣来的水手们没见过这么小的幼童这样说话,本来觉得有些怪异,但听着听着也不由有些羡慕这些奴隶们。菲多震慑地喃喃道:“塞雷布斯……”
科德勒斯首先抽出匕首划破手心,向天起誓道:“科德勒斯向欧申那斯和泰西丝的长女,誓言与仇恨女神斯提克斯发誓,从此塞雷布斯是我唯一的主人,他的意志对我就如同神明的意志,违逆他的意志就等同于违逆神。除非铁浮于海,此誓不改。如有违反,就让仇恨女神惩罚我陷入恐怖的梦境,永远沉眠不醒!”
这个精明的老水手早在马库托利斯退役回家后就仔细观察过,确定他不会是个宽厚的主人,自己对他没有用。他年纪已经大了,马库托利斯不会白养人吃闲饭,早就明白塞雷布斯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刚刚塞雷布斯提出巨额悬赏,他才会出声忠心提出劝谏。塞雷布斯想收服带出来的这些奴隶,他立刻第一个响应,为这些人做出榜样。
这几个奴隶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对他很信服,见他如此,也立刻争先恐后起誓,对塞雷布斯表忠心。
塞雷布斯十分满意,也起誓绝不亏待他们,又对水手们说:“如果幸运的话,我们的船能找到维拉希雅,对诸位我也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