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的上一位国王,冈比西斯去世时没有子女,王位本应传给他的兄弟司美尔迪斯,但他非常宠信的两个祭司杀死了司美尔迪斯,其中一人假扮成他登上了王位。大流士和六个同伴识破了这个阴谋,杀死了那名假国王,约定在日出时大家乘马在市郊聚会,谁的马最先嘶鸣,谁就做国王。
大流士的马夫非常机智,夜晚带了大流士的马最喜欢的一匹母马到郊外去,把它系在一颗树上,然后把大流士的马带到那儿去,让它与母马。当第二天所有人乘马经过那里时,大流士的马便首先嘶鸣着向树狂奔过去,大流士由此得到了王位。
大流士做了国王之后的第一件事是让工匠雕刻了一座雕像,雕的就是一个骑马的人,下面还刻了铭文:“叙司塔司佩斯的儿子大流士因为他的马马的名字和他的马夫欧伊巴雷司之功劳而赢得了波斯王国。”
他因此非常爱马,每年人们送给他礼物,都会送一些好马。薛西斯也惯例每年会送他些马匹,大王子同样如此。
大王子今年送的马很得国王赞赏,玛尔多纽斯之所以在街上一见到塞雷布斯骑的马就见猎心喜,一定要弄到手,就是想要得到更好的马,把大王子的风头压下去。
他这才明白那波穆金纳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害他,还是用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一支外邦商队,就算他真杀了,国王也不会怎么样他,顶多是斥责几句。原来那波穆金纳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击他,而是为了攻击薛西斯王子。薛西斯王子为了献给国王几匹好马,闹出这么多事,这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薛西斯不知道背后的事情,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马?”
玛尔多纽斯不能不回答,顿一下,说道:“就是诺鲁兹节波斯新年前我送给您的那些马。”
薛西斯王子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大流士说道:“父亲,那些马玛尔多纽斯拿不出来了,他已经送给了我,就是我献给你的那些马中足力最好的那几匹。”
大流士恍悟:“原来是那几匹马,的确是好马!”
薛西斯王子又对塞雷布斯说道:“男孩,看来那波穆金纳也不全是诬告,玛尔多纽斯确实曾欺负过你。这些马不能还你了,我赔你一些更好的马。正好我新得到了一批阿哈马,本来想献给父亲的,就先赔给你吧。”
玛尔多纽斯急道:“殿下!”
塞雷布斯也说道:“殿下,玛尔多纽斯大人赐予我的马也是好马,并且他给予的金币足以偿还那些马的价格。”
薛西斯淡淡地看了玛尔多纽斯一眼,对塞雷布斯说道:“但我仍要将这些马赐予你,以补偿你遭受到的损失。我父亲是个公正的人,不允许贵者欺凌贱者,也不允许贱者欺凌贵者,我受他的教导,也如此行事。我的表兄欺凌了你,这是他的错处。他是为了送我礼物,所以这错处也有我的缘故。我当补偿你。”
玛尔多纽斯的脸涨红了。
大流士很感兴趣地说道:“薛西斯,你弄到了阿哈马?那些马怎么样?”
薛西斯王子回答道:“父亲想看,我让人把马牵进宫来,给父亲您看看。”他让一个宦官出宫,去自己的宅邸里牵马。他成年后不住在皇宫里,在宫外另有宅邸,马在自己的宅邸里。
宦官去了,他们边吃饭边等待。吃完饭过了一会儿,宦官来回报说马牵来了,几人走出房间,到外面的庭院里去看马。
庭院里,有十个奴隶牵着十匹马站着。
一看清那些马,塞雷布斯不由惊呼出声:“我的天啊!”
他的波斯语不好,之前听到薛西斯王子说要用阿哈马赔偿他,不知道阿哈马是什么马,所以没什么反应。这时他一眼认出,那是十匹纯种的阿哈尔捷金马。用中国人更熟悉的名字来称呼,是汗血宝马。
这十匹马美极了,修长的四肢,高高的颈,小巧的头,柔细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色的光泽,神秘、高贵而梦幻。其中一匹淡金色的马尤其出色,简直像龙一样,世间最美丽的女人站在它跟前都会黯然失色,连大流士都惊呆了。
薛西斯爱惜上前抚摸着金马的鬃毛,说道:“这十匹阿哈马,比你的阿拉伯马足力更好,能一日跑四十帕拉桑该斯,而只需要要喝一次水。这匹金色的和那两匹枣红色的还有个奇特的地方,跑起来肩背上能流出红色的汗,阿哈人认为这种马是从天上下来的。我用这些马来赔偿你。”
大流士心痛地说:“薛西斯……”
薛西斯问道:“怎么,父亲?”
“……”大流士捂着胸口说:“没什么,我看过了,你带走吧,我走了。”说完捂着胸口离开了。
他留下塞雷布斯吃饭,本意是想等吃完饭再赏赐他一些钱财,让他引路,带几个探子到希腊去搜集各城邦的信息。他有意在近几年对希腊用兵。他曾有一个很宠信的希腊医生奴隶,他的脚踝扭伤差点没命,那医生治好了他,因此非常得他信任。他让这个医生带人去希腊搜集信息,可是医生却一去不回,他的使者也死在了希腊。他想再派个人去。
这时他没心思提起这一点了。这样好的马一个异邦小子怎么配拥有!连他的马里都没有这么出色的!但他也知道薛西斯把话说出来了,肯定不会再收回来。
薛西斯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受他那出身高贵的公主母亲影响,太不把东西当回事了。他之前觉得这正是国王应当有的气魄,但现在觉得这孩子手松的有点过头了。
他实在舍不得将这样的马给别人,但反悔又太小家子气,有失国王的身份,只好赶紧离开不再看。
塞雷布斯被这些马迷住了,但看出国王很舍不得,还是推辞道:“殿下,这些马太好了,我不敢接受这份赏赐。”
薛西斯说:“我从不收回自己的赏赐。”
塞雷布斯高兴极了,觉得这一路所有的辛苦和危险都值了。其实这些马的价值无法与商路相比,但得到它们比商路打通还让他高兴。
塞雷布斯面对国王和王子一直表现的虽然很谦卑,但也是冷静自持的,这时流露出真正的开心情绪,薛西斯王子看着他忽然说:“果然傲慢哪,雅典的神眷之子。连万王之王大流士和波斯的王子也不能叫你动容,你当真是从千年之后而来吗?”
塞雷布斯的血液被冰冻了。
薛西斯王子挥手让奴隶们牵着马离开,绕着他缓缓踱了一圈,吟诵道:
“千年之后的来客,
傲慢的纳西瑟斯,
当希腊人的土地被铁蹄践踏的时候,
你将决定着是他们全体沦为奴隶,
还是那个疆域广阔无垠的帝国不再辉煌。你居然能决定疆域广阔无垠的波斯帝国兴衰?”
玛尔多纽斯瞠目结舌,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西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我有一个雕塑技艺非常高超的奴隶,叫托尔米德斯,据说是希腊最好的雕塑家,曾为我雕塑了一尊美少年的雕像装饰花园。前些日子,撒尔迪斯总督送给我一些女奴,其中有一个来自希腊,竟然认识那座雕像。她告诉我,那个美少年叫塞雷布斯,是个雅典人可不是克里特人。这位美少年深受希腊诸神钟爱,身上有诸多神迹。希腊有一座神庙,预言非常准确,曾预言这位美少年日后将决定我波斯帝国的兴衰,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杀了这位神眷之子。”
薛西斯的个头比塞雷布斯高,说到这里,他略微弯腰凑近塞雷布斯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笑着问:“她的希腊名字叫赫洛亚,你和她有仇,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急,下章就返回希腊了,回程很顺利,没有波折了。
第161章 红袍
当日在科林斯,赫洛亚要求塞雷布斯娶她,被塞雷布斯拒绝后,她愤恨地冲出旅店,没有目的的在城里乱走,被许多人当成高等搭话。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这时更差,谁与她说话就骂谁,骂走了不少人。不过有一个人被骂了也不生气,还问她遇到了什么难处,说要帮助她。
她告诉了那个人自己的身世,恶毒地说阿勾斯岛有财宝,自己知道在哪里,可以领路,诱惑那人聚集了一帮强盗,去将阿勾斯岛的人屠杀殆尽。之后她还想指使他去杀塞雷布斯,但被拒绝了,雅典强盛,而且是交通要道,那人不想得罪雅典人。
劫掠过阿勾斯之后那人露出了真面目,将赫洛亚扣住,当成奴隶献给了撒尔迪斯总督。赫洛亚美丽惊人,撒尔迪斯总督又将她送给了薛西斯王子。
变成奴隶流落到了遥远的巴比伦,在薛西斯王子的花园里见到塞雷布斯的雕像,赫洛亚惊呆了,对着雕像痛哭失声,恰巧被薛西斯王子看见。薛西斯问她缘故,她恨塞雷布斯不肯娶她,对薛西斯讲了塞雷布斯的事,怂恿薛西斯一定要杀了他。
薛西斯觉得那个预言非常可笑一个蛮荒之地的小子,能左右伟大的波斯帝国的兴衰?
希腊在波斯的王子看来就是遥远的蛮荒之地。德尔斐的皮€€亚在他看来是蛮荒之地的巫婆,这个预言是巫婆的呓语,而塞雷布斯身上的那些神迹则是骗局。波斯也有这种骗子,宣称自己有神力,骗信徒的钱,他听说过。
薛西斯从小好东西见到的多了,对美很敏锐,那尊雕像的技艺也实在高超,极为有神韵,因此他一见塞雷布斯就认了出来。
塞雷布斯蓦然被揭破身份,像忽然被人从头上浇了一桶冰水。他的面色苍白,过了一会儿,说道:“不错,我与她有仇。雅典曾得罪过波斯,我担心会因为身份遭到仇恨,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请殿下饶恕我的罪过。”
薛西斯问:“那个预言是污蔑吗?”
塞雷布斯说:“那个预言不是污蔑,德尔斐的皮€€亚确实曾为我做过这么一个预言。殿下要杀掉我,为波斯去除一个威胁吗?”
薛西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轻蔑地说:“伟大的波斯帝国,会因为你这个小小的外邦人衰落?如果你方才胆敢对我说谎,我会杀了你,但你很聪明,你保住了自己的命。”
玛尔多纽斯不赞同地叫道:“殿下!”
薛西斯对他摆摆手。
塞雷布斯松了一口气。
他赌赢了。
方才被揭破身份,他犹豫过要不要不承认,但最后还是决定承认。
虽然薛西斯仿佛很通情达理,但他直觉这是个非常高傲自负的人,这种人最恨被欺骗和被愚弄。如果薛西斯要因为那个预言杀他,他还可以用试试为自己辩解,但如果说谎被揭穿,后果说不定不堪设想。
塞雷布斯恭谨地低下头,说:“谢殿下的宽宏大量。”
薛西斯问:“那则预言中,千年后的来客是什么意思?”
塞雷布斯说:“殿下,我也不知道。自从有了这个预言后就有无数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并不明白。我只是个普通人。我问过皮€€亚,皮€€亚说神明在该让我明白的时候,自然会让我明白。”
薛西斯王子笑道:“你是个普通人,你没有神力吗?赫洛亚可是说过,你的手触摸过伤病的人,他们便可不药而愈!”
塞雷布斯说:“殿下,我的商队有两百多人,若真是如此,现在就不会连我自己在内只剩四个人了。请看我的肩膀,我自己都受伤了。如果我有神力,我一定先治愈自己。”
薛西斯饶有兴致地问:“那么雅典人为何对你奉若神明呢?”
塞雷布斯说:“雅典人并没有把我奉若神明,殿下。有一些见识不多的人容易相信一些荒谬的传闻,坚信例如被我触摸之后,他们的病就能好转。他们坚信自己能好转,心情乐观,这样病就被他们自己治愈了。但治愈他们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不过这样的治疗手段只对一些小病有用,对大病是无法起效的。雅典的聪明人们其实都明白这些,他们生了病会去找医生,而不是我。”
薛西斯惊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男孩,你几岁了?”
又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塞雷布斯回答道:“十六岁。”
薛西斯赞赏地说道:“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见识。我们波斯人是世间最优秀的民族,离波斯人距离越近的民族越优秀,想不到雅典那种荒蛮之地,居然也有像你这样么聪明的人。你愿意留在波斯吗?你的才能浪费在荒蛮之地太可惜了,你如果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在巴比伦给你一个官职。”
玛尔多纽斯这下不止是不赞同,而且是含着敌意地看着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则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然后很为难地说道:“多谢你的美意,殿下,但我不能留在波斯。我的父亲与母亲在雅典,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得回去侍奉他们。”
薛西斯说:“你可以将他们接到波斯来。你看到我父亲对雅典的仇恨了,波斯迟早会灭亡雅典,留在那里不是明智的选择。”
塞雷布斯摇头说:“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留下,我不想将来与我的同胞们兵戈相向!”
薛西斯显得很少被拒绝过,眯起了眼睛,微生怒气,说:“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你可知道波斯的疆域有多么广袤,若你能得到我的喜爱,将来会得到什么?你的拒绝也许会让我生气,使你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玛尔多纽斯露出些幸灾乐祸的笑。
塞雷布斯说:“我很明白,殿下。对殿下来说,杀死我像杀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我从埃及,途经巴比伦至此,也知道与波斯相比,雅典微小的犹如一粒尘沙。我见识过巴比伦的富裕丰饶,与巴比伦相比,我们雅典贫穷的像个乞丐。在我们雅典人看来,巴比伦城就像是天上的城池。殿下是巴比伦的主人,得到殿下的赏识是我无上的幸运。但正因为见识到了波斯的强大,所以我更要回去。我得告诉我的同胞们,与波斯为敌是不智的,我们应尽力博得大流士国王的原谅,免使雅典遭受灭顶的灾难。”
薛西斯的怒气消散了,说:“方才我赞叹你的聪明,现在你赢得了我的尊敬。我放你离开波斯,并且要赏赐你。你如果没有达成目的,可以随时回来求我,我为你在巴比伦保留一个官职。”
塞雷布斯恭谨地欠了欠身,说:“多谢殿下的赏识。”
玛尔多纽斯很不甘心他没有被惩罚,呵斥他道:“不知礼仪的野蛮人,你应跪下感谢殿下的恩典!”
塞雷布斯顿了下,咬咬牙跪下,解释道:“请殿下饶恕,我并非故意对您不敬,只是我们雅典人没有跪拜这个礼节,我不熟悉波斯的礼仪。”心里非常想打爆玛尔多纽斯的狗头。
薛西斯好奇地问:“你们不跪拜你们的国王?”
塞雷布斯摇头说:“雅典没有国王。”
薛西斯问:“那么是谁在统治着你们?”
塞雷布斯说:“我们会选出城邦中最聪明的一些公民,让他们决定城邦的事务。”
薛西斯不可思议地问道:“若他们意见不合呢?”
塞雷布斯说:“那我们就听从多数人的意见。”
薛西斯惊叹道:“真是一群愚蠢的野蛮人!需知在一群人中,总是愚蠢的人占多数的,你们听从多数人的意见,那就是听从愚人的意见,这怎么能管理好国家呢?”
塞雷布斯:“……”
这可是个大辩题,三言两语说不完。不得不说这位波斯王子很敏锐,一眼就看穿了民主制的弱点,那就是民众并不在所有时候都是理智的。但由国王一人而决也没好到哪里去,国王贤明还好,如果国王昏庸又没有人能阻止,国家很快就会被带入深渊。到底是民主制度更有优势,还是更有优势,在两千多年后都没有定论。和波斯的王子讨论这个也不是明智的决定,他没有分辩。
薛西斯说完慷慨地又给了塞雷布斯一个恩惠,说道,“我同我父亲一样,都尊重各民族的习俗。既然你不习惯跪礼,那么我免除你的跪拜之礼。从此以后你再见到我可以不跪。”
这回玛尔多纽斯看塞雷布斯的眼神都要射出刀子了。
薛西斯赏了塞雷布斯一领红袍,让他穿着,骑着最神骏的那匹金色马匹,带着别的马离开了皇宫。
塞雷布斯青春年少,相貌出奇的俊美,身披红袍,骑着好似不是凡间生灵的骏马,走出皇宫后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人们争先恐后地挤到街上来看他和马,把街道挤的水泄不通,把整个苏撒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