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你隔壁,可以?”
景程撇撇嘴,显然被说动了。
毕竟也不可能躲宋临景一辈子,有司天歌这么个不知道内情的第三方在,景程猜对方应该也不会抓着那档子事不放。
忍一天算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还要给自己找找场子:“宋临景充值了多少啊,你这么帮他?”
“问到点子上了。”司天歌拔了车钥匙,朝景程挑着眉打了个响指,“宋总给我们研究所捐了几台七位数的仪器.”
景程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把他赶走,我给你捐双倍。”
“没说完呢。”司天歌摇了摇手指,“不止这些。”
“他还捐楼了?”景程一顿,像是在思考可行性,“这我也行€€€€”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天歌打断了。
对方掏出了手机,在地图上输入了个地址,然后举到了景程脸前,指尖不停绕着屏幕上显示的某处画圈:“看到这片地了么?”
景程:“嗯哼。”
司天歌朝窗外信念感十足、即使没有观众依然在卖力表演的宋总,竖了竖大拇指,真诚且恳切地赞美道:“人家给我们捐了个新园区。”
“这个月就动工呢。”
景程:……
该死的资本家和他的走狗。
“去给我抬行李。”景程生硬地“命令”道,“这是你应得的。”
司天歌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对方态度松动了的意思后,立马笑着应了下来:“行行,你歇着,我这就去。”
随着对方的关门声,景程深深地呼了口气,试图将自己调整回那个无所谓的状态。
宋临景还是宋临景,没必要担心太多。
自己稳妥处理过那么多段无意义的情感关系,没理由解决不了和宋临景之间的这点小别扭。
只是接了个扰人心智的吻,只是对最亲密的朋友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
但这些影响都是短效的。
他和宋临景的关系不会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颠覆。
景程自我安抚道。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面带轻浮笑容地跳下了车。
看着距自己几步之遥的宋临景,景程刚想如平常那般朝他打个招呼,可下巴都还没来得及抬,对方竟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不给反应的空间,不给拒绝的余地。
如两人十六岁初见时那样,只不过主动与被动的角色发生了翻转。
宋临景紧密又结实地给了景程一个拥抱。
“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宋临景贴近景程的耳侧,近乎呢喃般地说道,“理理我吧。”
“我想你了。”
第29章
暑气将宋临景身上的热度遮盖,通过肌肤接触传递到景程这里时,已然分不清这股灼烧般的躁动源于什么。
拥抱是正常的。
两人之前也经常拥抱,只是从不会抱这么紧、这么久,嘴唇和耳垂不会暧昧地贴蹭,也不会由宋临景担任主动的那一个。
表达思念是正常的。
景程之前每次与宋临景分别一段日子后,再度见到对方时,他会毫不吝啬地对宋临景说“想你”,会用各种玩笑和逗弄让冷淡的对方给自己回应,可宋临景几乎不会如他所愿。
说话直白坦率是正常的。
他们之间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单方面的不满,只要提出来了,另一方就会迅速做出合理范围内的修正,但不会用这种发着黏、带着祈求的方式询问,他们都不是喜欢示弱的人,谁都不想看起来比较“可怜”。
所以不正常的大概只有宋临景。
几乎全年无休的人抛下了工作,买通了共友,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放下高姿态,站到自己的面前,摒弃了分寸感,不容拒绝地送出一个可以称得上越界的拥抱。
“这些影响只会是短效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颠覆。”
但现在看起来,那个吻可能真的被下了什么难以逆转的魔咒。
影响似乎并不是短效的。
景程刚重新建构好的心理支点才是短效的。
“哟!和好啦?”司天歌拎着箱子走到了两人身边,左看右看像在参观动物园,末了还不忘阴阳怪气地调侃一番,“进屋,进屋再继续。”
“三十来度的大太阳天,您二位也不嫌热,再抱一会,我九十多岁的邻居奶奶都知道你俩友情比金坚了。”
“差不多得了。”
景程:……
谢谢你,氛围杀手。
你真是个好人。
反应过来的景程按住宋临景的肩膀,把对方一推。
他其实没用多大的力气,可也不知道是景程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还是某个巧劲儿用得实在微妙,宋临景竟踉跄着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卧槽,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景程条件反射般赶忙去扶,哪想到宋临景摇晃了两下就把身形稳住了,可景程却因自己的“热心肠”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没事,不怪你。”宋临景手指搭在景程的腕骨处,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嗓音拧得不能更温和了,“是我自己没站稳。”
“别打架啊,有话好好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司天歌,显然瞧出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毕竟拿人手短,只好敬业地摆出了一副焦急担忧的做派,浮夸地一跺脚,添油加醋地帮腔道,“哎呀!宋总为了来见你,一连忙了三十八个小时没休息,人都累虚了,你不领情,起码别凶他嘛!”
景程:……
我不是,我没有,我轻轻一碰他自己就倒了。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俩商量好了要组团讹我……”景程面色复杂地说道。
“这份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司天歌还在那里毫无感情地棒读,不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反而看起来还有点傻逼。
宋临景微弯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良好的表情管理在猪队友的添乱中都有点失控:“……不虚。”
倒也奇怪。
看着宋临景流露出的不自在,原本还别扭得要命的景程,却瞬间舒坦多了。
“你写的词儿?”景程反扣住宋临景的手,动作强硬,缓缓将对方捏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移开,待脱离桎梏之后,向侧方不露声色地撤了半步,挑着眉尾,语调微扬地调侃道,“文笔退步太大了吧,宋总。”
小心思被拆穿,宋临景倒也不羞不恼,只是把方才那点“弱不禁风”的可怜收敛了些,深邃的眼眸中笑意仍然浓烈:“没,我只提供了个思路。”
“剩下的全是司博士自行发挥。”宋临景瞥了瞥还在那“情义至深请您明查”的司天歌,接过对方手中景程的行李,淡淡说道,“从她的表现来看,我对她今年能不能顺利毕业,持怀疑态度。”
“我靠?!奶我,还诅咒我?你们是人么?”关乎到毕业,司天歌顿时结束了画蛇添足的表演,照着“不是人”的二位脖颈上,各赏了一巴掌,“坐我车,睡我床,耽误我时间,浪费我口舌。”
“能不能有点感恩之心?”
景程吃痛,“嘶”了一声,很给面子地放弃了跟宋临景继续抬杠的念头,敷衍地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进去吧,热死了。”
宋临景没说什么,不过也没再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只是默默拎着景程的箱子,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室内空调开得果然正好,景程往沙发上一歪,心里那点烦闷顿时散了大半。
他看着宋临景一言不发、主动上楼帮他送行李的背影,忍不住有些出神。
明明宋临景以前这么对待他的,原本这些微不足道的体贴,景程可能连留意都不会留意,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方的一切行为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连句再普通不过的“你休息,我来”,都能让他惦记个好几秒。
直到宋临景彻底消失在楼梯口,景程才终于舒了口气。
还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景程腹诽道。
不出所料,有司天歌这个第三方在场的时候,宋临景表现得趋近于正常。
虽然还是有点微妙的诡异,但几乎与从前他们小聚时差不太多。
加上姓司的在门口搞得那么一出,在茫然中飘了几天的景程,在这种与亲近朋友久违的热闹,仿佛终于慢慢落了地,也找回了主心骨。
恢复了平日里状态的他,甚至都有点想晚上主动找宋临景聊聊了,毕竟对方现在的反常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这类失去掌握的无措感是景程不喜欢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景程享受自己的混乱和无序,可他却希望身边的其他事物是恒定的。
倒不用是那种无聊的死板,只要有可以遵循奉行的规律就好。
大概是从小浮萍般的生活留下来的阴霾,景程能独立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后,就一直刻意的保持着这种模式。
太过脱离控制的情况,虽仍能让他兴奋、雀跃、生出想要挑战的心思,但并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而内在失衡这件事,不管放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见得能带来积极影响。
早就领会到自己的人生课题,就是寻找“自洽”的那个点的景程,合情合理地不希望现有的平静被破坏。
宋临景原本是他这个自我保护机制下最稳定、坚固的一环。
毕竟不管是在曾经的景程心里,还是其他旁观者的眼里,宋临景都恒定得不能更恒定了。
“喂,过来盛饭。”司天歌的声音打断了景程的思绪。
他闷闷地“噢”了一声,便被迫勤快地起身帮忙了。
司天歌承诺了八菜两汤,那桌上摆着的就是八菜两汤。
在这点上,对方倒真没有虚假宣传。
景程宋临景坐在餐桌的两边,司姓房主自然而然坐到了最中间的主人位,景程低着头,便想着明天登岛的流程,边往嘴里送着饭菜,一副坚决不看对面那人以免影响食欲的架势。
宋临景更是将“食不言”贯彻落实了个到位,除了偶尔偷着瞟景程几眼,时不时给对方夹菜被无情婉拒,基本就没其他互动了。
观察着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司天歌很想撂挑子,但毕竟拿了好处的,博士想毕业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素养,运气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秉持着“收钱办事等于积德行善”的准则,司天歌清了清嗓子:“我说两句。”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觉得,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司天歌非常不娴熟地摆出副和事佬的模样,苦口婆心道,“你俩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么?不可能的,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绊着呢。”
“所以干嘛不好好聊聊啊,实在不行,你俩就把事摊开讲讲,让我这个旁观者,给你们判断一下到底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