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惯性依赖 第63章

  “哪怕只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

  “我也希望他能更幸福些。”

  邹杰摇摇头,两人毕竟在一起混了好些年了,虽说没到了解得不得了的程度,但景程这话的意义、字里行间藏着的复杂情绪,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他像是有些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偏过头,看着景程的眼睛,语气认真地说道:“景程,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你不欠任何人的。”

  景程只是微笑着拍了两下邹杰的肩膀,没说什么,也没想说什么,他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一直将所有负面的结果揽到自己身上,他只是正常的情绪低落。

  许子晨的丧事办得规格很高,什么团队都用得是市面上最好的,景程自己能联系到的,统统亲力亲为,找不着门路的,宋临景倒是都没等他开口求助,便心有灵犀似的直接代劳了。

  对于死亡后送别的流程,景程还是想做到重之又重的,不仅是对逝者的怀缅,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他对没能见到自己那位“最重要的人”最后一面的补偿。

  从落地宁城去医院看到许子晨尸体的那一刻,景程就几乎没合过眼,倒也没忙到这种夸张的程度,他只是单纯的失眠。

  法事办了七天,景程干脆就七天没回过家,累了就在殡仪馆的休息室躺一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不想去到任何留有许子晨影子的地方€€€€初识的酒吧,经常约会的咖啡厅,两人短暂同居过的“家”。

  而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宋临景似乎又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这几天他们只见匆匆见了十多分钟的面€€€€

  许多人注视下仓促结束的互相问候,疲惫得有些恍惚的景程,都没来得及牵牵对方的手指,回过神时,宋临景已经扬着浅淡的微笑,不露声色地捏着景程的肩膀,在礼貌且疏离地与其他人告别了。

  景程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旁人对宋临景的议论,竟发现从前遇到类似情景时,那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觉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茫然。

  这种茫然,在相熟的人开玩笑地以“景老板最好最亲的朋友”为名头,帮他介绍宋临景的身份时达到顶峰。

  景程条件反射般地有些心虚,甚至连应声都不好意思应,眼前浮现出的画面里,过激放纵的抵死缠绵与荡着难过脆弱的交心瞬时轮换,景程只敢微笑着朝那些无意的调侃摆摆手,随便找个理由,快速逃离现场。

  他想不出该如何概括与宋临景这个算不上体面的新关系,更不想跟身边这些人坦然介绍两人的新关系。

  景程在某次放空中,不自觉地做了个简短的自我分析,他觉得自己的抗拒,多半是来自于对两人未来的不信任,倒不是不信任宋临景,毕竟景程大多数时候都觉得对方是完美的。

  他只是不信任自己。

  他们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会分开,景程笃定着这个结果,当时却依然在深思熟虑后,把埋在心底的那些阴暗晦涩剥给对方看了。

  他对宋临景的信任和对自己的不信任,同时让他做出了这个选择。

  宋临景会如纵容他其他奇怪坏习惯那样,接受这些新的负面情绪,而景程选择将这些自己最脆弱的部分裸/露在对方面前,等于是给了对方在这段感情分崩离析时伤害自己的权利、最有效的武器。

  没别的原因。

  景程只是觉得宋临景太重要了,他不想冒险去信任自己那点微乎其微的自制力,不想承担自己以后某次随心所欲将两人导向互相憎恶的结局。

  景程暂时没有真心来“报答”宋临景,却又因对方太过直白的情意感到不安,所以只好公平地将能要挟自己的、最有分量的把柄送给对方,既当做是种积极的回应,也能作为对自己无序行为的约束。

  他觉得对对方亏欠,对那些多年如一日“沉默的付出”受之有愧,却又不觉得两人的关系最终能用“永远”作为定语,所以即便态度悲观,景程还是希望把选择权让给宋临景。

  起码由宋临景决定这段关系的走向,他们应该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想到这,景程心里难免有些微妙的不舒服,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觉得闷,甚至在想到分开后,他和宋临景以家人的身份勉强相处,无法缺席彼此之间的任何一件人生大事,景程竟并不只觉得“好笑”、“有趣”了。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刺痛。

  细弱的痛,不仔细留意根本感觉不出来。

  这实在奇怪,景程连忙尝试止住乱飘思绪,并将自己反常的优柔寡断归咎给多日以来的精神紧绷。

  不过……

  不知道宋临景怎么回事,自从回了宁城之后,两人的关系仿佛退回了鬼混到一块之前,哦不对,可能说还不如之前。

  之前的宋临景可不会拒绝他的邀约,没时间挤出时间也会优先满足自己这边的突发奇想。

  而现在的宋临景不仅拒绝了,还找各种理由拒绝了三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景程也是有原则的,宋临景既然改了随叫随到的“恶习”,那他也干脆直接不搭理起了对方。

  连宋临景叫人安排给这几天帮忙的人的茶歇,景程都要折了现转账给他,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有点幼稚,但景程心里多多少少能舒坦点。

  景程一边从口袋里掏钥匙开门,一边在心里细细密密地嘀咕着。

  果然,只要是男人,都有这么些个臭毛病。

  景程撇撇嘴,将自己一并骂了进去。

  没得手之前漂亮话说得一句比一句好听,恨不得分秒不离地黏着,得手后可就自如多了……

  景程低头看了眼,两人还停留在昨晚对方那句“晚安”的聊天框,不禁轻哼了一声,冷笑着按熄了屏幕。

  等闲下来的,他必须得让宋临景对他在情感关系中拥有的“绝对主导权”有个清晰的认知。

  景程边想,边走进了店里。

  这几天因为许子晨的丧事,Scene一直没开门,明天才正式恢复营业,今晚不会有人过来。

  景程不想回自己家里住,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一歇,办公室宽敞柔软的的沙发成了个理想的选择。

  他打着哈欠,将钥匙插进锁眼,可却发现竟然转不动一丝一毫。

  忘记锁了?不应该啊……

  景程有些疑惑,可还没等他回忆起自己的防盗意识是不是被蒸腾的酒精熏没了,门却被从里面猛地打开了。

  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个正着的景程,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屋里那人不容拒绝地扯了进去。

  熟悉的清冽气息随着一个有些粗鲁的吻快速将景程裹挟,也将他那点被激了起来的暴戾安抚。

  景程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双手反扣在身后、禁锢着按在墙上,微微昂着下巴,以方便对方与自己的唇齿纠缠,他甚至放弃了争夺主动权,只是顺从地承受着对方阔别多日的思念。

  不知道究竟亲昵了多久,室内没开灯,窗帘也是降下来的,灯光渗不进来的房间里,连时间流速似乎都扭曲起来。

  对方的渴求毫不掩饰,景程喜欢这种被恳切需要着的感觉,所以几乎可以被称为纵容地配合着这贴蹭着自己的人,享受着对方对自己的迷恋,体味着对方逐渐攀升的体温与逐渐剧烈的反应,都让麻木了多日的景程,有种“活着”的实感。

  他之前几次被“无情婉拒”的邀请,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死亡和悲伤的情绪容易让本就意志薄弱的人坠入虚无里,景程需要一些肉/体上的刺激,甚至可以是疼痛,来提醒自己别被太缥缈的东西裹挟。

  宋临景前两天不肯给他,现在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直到嘴唇胀得发刺发痒发麻,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再一次在两人彼此掠夺的呼吸间萦绕,对方的动作终于缓和了些许,深入绞缠的吻变成了带着暧/昧的轻啄,强势的侵略变成了极尽温和的安抚。

  景程舔了舔对方被自己再次咬破的唇角,微微抬起了腿,用膝盖贴着对方的腹部,不轻不重地把人向后抵了抵,他边尝试着将气儿喘匀,边带着几分笑意,调侃着说道:“宋临景,你有没有想过开门的可能不是我?”

  宋临景却不以为然:“没可能。”

  “隔十多米,我就闻到你的味儿了。”他声音被情/欲染上了几分低哑,啄了啄景程的耳垂,又埋进对方的颈窝用额头蹭了蹭,字里行间满是眷恋地说道,“想你了。”

  景程心底一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哄得妥帖,宋临景此时已然松了钳制的力道,他轻而易举地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景程抬起手,推了推宋临景,在对方不情不愿地停止了在自己颈侧的摩/挲后,景程才够着敲开了房里的灯。

  他故意没开主灯,只打了壁灯,毕竟等下亲昵行为戛然而止的概率,比继续做出些荒唐混账的事情的概率要低上一大截,昏黄朦胧的光线显然更能将氛围维持在这个恰到好处的状态。

  景程轻佻地扬着眉尾,唇角的弧度戏谑,他像逗弄宠物似的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宋临景的下巴,轻笑着打趣道:“闻到的?”

  “宋临景,你真是小狗变的呀?叫一声,我听听。”

  宋临景倒是毫不介意这个玩笑,但也没老老实实地叫给景程听,而是用虎口钳着对方的腰侧,眼睛微眯,凑到景程的脸侧,稍用了些力道咬了对方的耳廓一下。

  “这种不太健康的要求……”宋临景拖着尾音,带着几分浅淡的引诱意味,露/骨地暗示道,“还是留着下次做的时候提吧,我绝对毫不犹豫地答应你。”

  虽然宋临景这段时间没少在他面前说这种荤话,但毕竟好些天没见了,过去十年古板、正经、高不可攀的宋临景,悄无声息地将那个已然被景程脱下神坛的宋临景覆盖,景程难免有点恍惚不适应。

  他轻笑了几声,像是莫名觉得对方身上这点违和感十足的反差可爱似的,逗小孩般地捏了捏宋临景的脸:“怎么?你今天不是来和我上床的?”

  宋临景却仿佛没想过还有这个可能性一样,向来淡然从容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杂着惊讶的茫然:“可以么?我本来以为……”

  “不可以,晚啦!”景程眼角弯着的弧度愈深,只觉得与宋临景随便聊几句,几乎沉进谷底的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好转了不少,而与糟糕情绪相伴的带着“自毁意愿”的混沌欲望,也随之散了大半,“我现在没兴趣了。”

  他突然泛起了懒,甚至难得的有了一丝困意。

  这实在稀奇,过去浪荡着的那么多年,景程从没有过这种安稳的感觉,与一个能燃起自己蓬勃激情的人独处时,也从没将“性”的优先级放得如此靠后过。

  比起带着干干净净的宋临景,在自己不知跟多少人厮混过的办公室里胡闹,景程甚至更想与对方围着毛毯互相依偎着睡一会。

  但这种腻腻歪歪、黏黏糊糊的想法实在有点可怕,被这种念头控制了意识的景程简直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绝对不能让宋临景看出来,太影响自己的形象了。

  景程在心里别扭地想道。

  而得到否定答案的宋临景倒也不“气馁”,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好哄,很容易满足,他笑盈盈地搂着景程,边断断续续地亲着,边缓步挪到了对方那张柔软、舒适、比起会客显然更适合做些不正经的事的沙发上。

  “没关系。”宋临景语气淡淡道,“我不着急。”

  景程却一副“信不了一点儿”的模样,眼神在对方身上游移了片刻后,停在了宋总剪裁合身且贴身的西装裤上,调侃道:“我觉得你挺急的。”

  “你不回家,不回消息,不去我安排的茶歇,除了想找人上床的瞬间愿意主动联系我,别的时候连理都懒得理我。”宋临景表情不见半点窘迫,欲/念甚至连遮掩都不打算遮掩,他的神色蕴出虚浮的委屈,比起阐述事实,倒更近似于以告状为主题的撒娇。

  “但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只与过激的性链接,我更喜欢看你的脸,亲你,抱着你和你说说话。”宋临景的视线牢牢地锁住景程,润泽的瞳仁里荡着的情绪满是真诚,“景程,我想你了。”

  “你有想我么?”

第65章

  景程被无数人问过类似的问题,而他的答案或真诚或敷衍,但基本都是肯定的。

  说点儿好听的哄人开心,顺势还能调个情,也方便后续做更暧昧的事情。

  可怪的是,不知怎么,原本张口就来的漂亮话,到了宋临景这里,却突然堵在了喉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觉得胸口黏糊糊的,像被融化的糖水渗进了每个毛孔。

  景程心里也觉得纳闷。

  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自己跟宋临景什么腻歪的话没说过,怎么亲了睡了之后,做起这种有助于感情升温的小事情,反而别扭得浑身不自在了。

  看着宋临景蕴着细密情意的瞳仁,景程荡到嘴边的“特别想你”,在唇缝间转了两圈,就被尽数收回,再开口时,俨然变成了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挑衅的“干嘛要想你”。

  宋临景也不恼,倒像是觉得景程这个反应很可爱似的,没忍住般笑出了声,环住对方腰的手收得更紧了:“说好给我扶正的机会,结果连骗骗我都不愿意,景程……”

  “是不是该承认,你对我确实算不上公平?”宋临景带着几分戏弄意味,贴蹭着触碰着景程发烫的耳垂,嘴唇微张,牙齿便咬了上去,他不轻不重地研磨着,“你那些花言巧语呢?”

  “让我听听。”宋临景舌尖舔舐着将杂着水声的要求送进了景程的耳朵,他声音低而沉地含糊道,“好不好?”

  景程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细密的痒裹着蚀骨的麻沿着脖颈传递至每一寸肌肤,他被暗涌的欲望灼得头昏脑涨的同时,又不自觉地想笑。

  快二十七了才开荤的人就是不一样,撩拨手段浑然天成,哪有半点青涩懵懂,说是情场熟手也不为过,景程冷不丁都有点难以招架,不禁怀疑起了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天赋比努力更重要”。

  还说什么“只想抱着说说话”,景程感受着自己和对方愈发炙热的体温以及生理反应,没品出几分“想搞纯爱”的决心,只觉得宋临景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见涨。

  “骚几句差不多就得了。”景程漫不经心地倚在宋临景怀里,抬起手,轻轻在对方脸颊处拍了两下以作提醒,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揶揄道,“少说这种大话。”

  “我看你挺想把我往床上带的。”

  景程推了宋临景一把,偏过脸,眯着眼睛挑着眉,与他对视着,语气漾着几分虚浮的不满:“被你变着花样、翻过来调过去地里外折腾了不知道多少遍,别说给你灌水泥沉海,我连句重话可都没舍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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