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 第123章

被称作老四的男人,脸面有一道贯穿双颊的刀疤:“自然是丑陋不堪,军营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吃,多亏爷的手艺,皇帝吃了一碗又一碗,老家那几亩田,就是皇帝高兴了给的。”

遂钰:“……”

这牛吹得也忒离谱,萧韫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遂钰眼睛转了圈,又觉得以萧韫的本事,被父王称赞的治军,与士兵同吃同住,可能真的什么东西都吃得下。

而潮景帝在自己面前展露的矜贵,印象实在是深刻,好像不是金玉铺就的路,便不配在他脚下存在。

也亏得聪妙皇后留给他的财富,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怕是大半从那些商会田庄铺子中支出。

“要杀吗。”遂钰用口型说。

萧韫点点头:你留在这。

遂钰诧异,手指找到萧韫的掌心,写道:“我也可以帮你引走部分人的注意。”

就凭那连箭都躲不过的三脚猫功夫?

萧韫顿时有些后悔派陆霖€€报信,玉罗绮这个小姑娘的死活不说,死了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多半是遂钰觉得他无情而已。

单打独斗或许能保住自己,而分神顾及他人,在这些来路不明武功高强的杀手面前,手中又无趁手的兵器,无论如何判断€€€€

萧韫突然用帕子塞住遂钰的嘴,避免他叫出声,猛地抽身冲向杀手,长弓在手,箭在弦上,三道齐发。

“戒备!”领头杀手率先反应过来。

而萧韫的箭比他们的意识更快,无一落空,死死钉住三人咽喉,反手格挡剩余杀手的攻击,弓弦反握,以圆弧控制双方施展范围。

杀手共有十名,如今剩下七名。

萧韫迅速判断局势,七名中三名背有箭筒,得将这三人先解决才行。

杀手们不算迟钝,离萧韫最近的那个已经举刀近身,刀起风至,萧韫以弓弦抵挡,单手握拳往那人腹部攻去。

与此同时,草丛中传来玉罗绮的惊呼。

“嘭!!!”

“南荣公子!!!”

单薄身形挡在少女身前,遮盖玉罗绮眼前所有的光,遂钰空手接下不知从何埋伏而出的攻击,左手嵌进剑刃,滚烫的鲜血顺着银白缓缓而下。

深可见骨。

第103章

痛觉几乎瞬间侵占身体,一股看不见的热流直冲天灵盖,遂钰呼吸变慢,手中力道不减,在玉罗绮的哭腔下,冷笑道:“砍都砍了,不得到点什么回报,这剑也挨得太冤了吧。”

杀手想收剑,却被遂钰死死抓住剑身,电光火石,垂在身侧的手快速向杀手挥去,寒光于指尖微现,杀手果断脱手向后退,却在剑松手的瞬间,脚底爆发剧痛,他低头€€€€

玉罗绮双手颤抖,紧握匕首,用刀刃将杀手的脚死死卡住。

她惊恐地发现杀手正在盯着自己,下意识扭动刀柄,将杀手脚背绞得稀烂。

遂钰趁势将隐藏在掌中的暗器推进杀手咽喉。

惨叫被抑制于喉管,遂钰就那么卡着剑突进半步,毫不犹豫给予最后一击。

只萧韫孤身抵挡,根本控制不住数名刺客的攻击,这些人极适合单兵作战,即便萧韫武力超群,也必然双拳不敌数爪。

“咻€€€€”

萧韫厉喝:“遂钰!”

箭比萧韫的提醒更快,杀手之中仍持有箭矢的杀手意识到,此刻他们并不能迅速解决萧韫,便将矛头调转至南荣遂钰。

南荣遂钰,南荣王府嫡系的公子暴毙,给予南荣王府锥心痛击,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弊。

当啷!!!

金属摩擦刺耳,穿透耳膜,紧紧扣住绷紧的神经,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在岌岌可危的弦上跳舞,箭矢擦着发尾而过。

狂风骤气,袖袍猎猎。

遂钰:“躲起来!”

玉罗绮忙不迭钻进灌木丛。

确定人影消失,遂钰才身形微动,肩膀抵着尚还柔软的尸体,迅速从里衣撕下布条简单包扎止血。

现在能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由萧韫解决杀手,并非贸然上前添乱。

于武力方面,遂钰自觉从不占优势,在杀手面前,武力不及,做再多的谋算也是徒劳。

他只能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同时照顾玉罗绮,虽然以萧韫的态度,大概他也不在乎玉罗绮的死活。

大概是和萧韫走得太近的缘故,以至于他偶尔会忽略,此人原本便是个无情狠辣的帝王。

玉罗绮这般的身份,在他眼中与蝼蚁无二,紧要关头,势必毫不犹豫舍弃,以换取利益价值最大化。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提剑,由于腕力虚浮,只能用剑锋怼着树干,勉强支撑,

刀枪剑戟,兵刃碰撞响彻云霄,山野飞鸟自树隙间跃起,惊掠湖光,搅扰静谧,

萧韫攻势迅猛,遂钰的眼睛几乎追不上他的速度,他教他的功夫工于精巧,自己却用的是大开大合,势如破竹的招式。

迅速解决三四人后,周身的冷冽骤然染上几分充满血腥的杀戮,眼眸亦不似往常冷冽。

帝王性情淡漠,拥有暴戾等的情绪并不少见,只是遂钰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萧韫了,这个男人好像突然脱下了什么伪装的皮囊€€€€

现在才是他最原始的本性。

杀掉最后一人,萧韫迅速奔向遂钰,遂钰仍保持着半蹲姿势。

皇帝抓住杀手肩膀,将人丢出去,双臂穿过遂钰肩胛,紧紧将他锢进怀中,低头寻找受伤的手。

“药在这!”玉罗绮听场面陷入寂静,只剩男人急促的呼吸,估摸着是打完了。

连忙从灌木中钻出来,边走边掏出近几日采摘保留,以防受伤的草药。

遂钰不敢松懈,甚至在萧韫怀中仍维持着肌肉绷紧的状态,方才过于激动,根本感受不到伤口,现在痛觉渐起,浑身发热,细密的汗立顺着鬓角没入发间。

血与绯红婚服混合在一起,看不出伤势严重,尽管遂钰觉得这大概于性命安危而言,并不算什么不可舍弃的东西。

他受过那么些伤,也大略知晓剑砍在这不会导致失血过多昏迷,单手握剑的风险,已经是他能控制的最低的伤害。

“包扎得很烂。”萧韫说。

遂钰闻言微怔,随后将下巴放在萧韫肩头,用气声笑着说:“死不了,包扎烂一点也没什么吧。”

幸而有玉罗绮,又找了些消炎的药草,简单处理后引遂钰服下。剑锋未淬毒,只是割伤倒也好处理,不过是并无麻沸散,受伤的人得多受罪。

玉罗绮眼眶红红的,却还是没哭。

遂钰惨白着脸,好奇道:“这都不哭?我可是为了你才受伤。”

“在宫里没少哭,出来倒硬气得很。”

这会萧韫缓过神了,开口骂道:“单手抓剑,军营里身经百战的将士也没你这般冒险的。”

“我不是身经百战。”遂钰顶嘴。

啪€€€€

莫名被打了下后脑勺,虽然很轻,但侮辱性极强。遂钰不可思议:“……你打我?!”

四周七零八落地散着仍冒热气的尸体,萧韫起身将他们踹进距离最近的数米深沟中,一脚一个,洒脱利落。

他们深入丛林,按理说,继续朝着天枢指引的方向走下去,应该就能走出秀州。

秀州不大,但胜在人口稀少,每人都能分得不少土地。

或许是失血的缘故,遂钰双腿发软,头晕眼花,直至萧韫将草地处理干净,也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

也真是命好,就算远离大都,也有略懂医术的人从旁相助,遂钰无声长叹,命不该绝这种词,竟也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潮景帝提着从杀手身上搜刮而来的物资回来了。

不,不是物资,那是胜者带来的战利品。

只有萧韫这种历经沙场,极度对生死轻蔑的人,才会以这种方式当作炫耀。

杀手携带不少拇指大的瓷瓶,萧韫将它们全部丢给玉罗绮,玉罗绮蹲在树边挨个倒出来观察。

她辨毒的功夫不到家,只能勉强分出两三种,但从一个通体黝黑的瓶中倒出乳色粉末时,萧韫立马认出那是金疮药。

玉罗绮还没看清,萧韫便麻利地重新解开包扎好的伤口,剔除草药,将金疮药撒上去了。

遂钰:“……”

“方才为何不先搜身?”

萧韫听罢冷哼,觉得遂钰这话问得不理智。

按理说,战胜后才是最不该松懈之时,为避免敌人佯装咽气,得用刀再挑着,对准咽喉再刺一回才行。

但因为四公子看起来真的像是要随时死过去,惹得他不得不先去查看他的安危。

萧韫评价:“拖油瓶。”

遂钰:“我又没要求你来祭坛救,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早就得手了!”

连着几日,玉罗绮不知听了多少你来我回的冷嘲热讽,也不知这两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难不成大都那些大老爷们,都似他们这般伶牙俐齿,吵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吗。

九五之尊看起来也显得没那么高不可攀了。

玉罗绮收起瓶瓶罐罐,仰头望天,什么时候才能出山,她想离他们远一点。

第104章

后半夜。

“遂钰。”

“遂钰,醒醒,把药喝了。”

遂钰眼前漆黑,意识迷茫,在沉睡中被萧韫叫醒。

尽管声音便在耳边,却仍然让他感到,似乎是蒙着一层摸不着的雾,而他嗓子眼干涸冒烟,掌心之中的潮湿,似乎并不属于自己。

“你有些发热。”萧韫尽可能地让遂钰双手裸露在空气中散热,玉罗绮捧着照明用的,白日简单做成的火把。

她担忧道:“如果彻底烧起来就不好了,这里……这里也没有更多的药,那些杀手的药也只够几日,恐怕等不到我们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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